直播对粉丝哭也太丢人了……
李月昭自我意识过剩，觉得全世界都会观察自己。不想参加任何需要见人的活动，至少在这一周，一个月内。
可惜，尽管是皇太女，但没有掌握实权，依旧要进行录制。
她把帽檐压得更低，大步走向休息室。
经纪人怕她出事，跟来节目现场。走廊里对她猛追紧赶，“给我慢点走啊！”
妆造是爱豆重要的一环。李月昭乖乖坐在椅子上，摘了挡脸的帽子口罩。
化妆师没有异样表情，露出的眼睛温温柔柔，“月昭xi皮肤太赞了，长得又漂亮，哎一古，简直是女神啊。”
李月昭眼睛弯弯，“谢谢……欧尼这样说我真的非常开心呢。”
信的人是笨蛋。
她看人总是有诸多猜测，想法尽量积极善良。化妆师的出发点是善意的，但商业吹捧左耳进右耳出为好。
清纯、梦幻、美好，是她最主要的标签。也贴合她的形象。
公司给她营销的人设是初恋女神、仙女下凡。
但粉丝口中的仙女感，是真的不知道高低贵贱。
她家庭条件还不错，学生时期是小资生活，没有独立生活经历，不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自然不通世俗，不够有自知之明。
她只想得到，不想失去，发现得不到就会放弃。
内心越渴望越装从容，装淡然，装不费力，装不在乎，装无所谓。
镜中女人妆容精致，脸色苍白，仿佛陶瓷娃娃般易碎。她轻轻抚上自己的脸，生怕留下指印。
她就是这样，表里不一。
房间安静得诡异，仿佛能听见监控电流声。
门外走廊传来脚步声，门锁咔嗒响动。她放下手转头。
是朴成训。
“前辈好。”她起身，弯腰鞠躬，发丝轻轻摇晃，“我是IVE的李月昭，今天的代班MC。”
她起得太早大脑不清醒，经纪人自发当助理去买冰美式。打歌节目人员众多，化妆师化完她要去化其他艺人。
导致房间只有她一个人。
思及男女爱豆大防，朴成训没敢踏进门。
朴成训比她还紧张，台本在手里卷成筒状，边角被捏出细密的褶皱，“啊……月昭xi好，我是ENHYPEN朴成训。”
他的小指无意识摩挲纸页，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进来吗？”
李月昭假笑道，“……当然。”
朴成训没有落座，呆呆地盯着她，看得李月昭浑身难受，“前辈？”
朴成训突然向她伸出手，僵在半空，收回手落到自己头发上，“这里，头发乱了。”
朴成训没关门，李月昭看见门外的经纪人。
“好的，谢谢朴成训前辈nim。”
……
很多人在镜头面前有紧绷感，是因为镜头的实时记录使他们不自在。
李月昭反而享受拍摄，活在记录中的生活让她有种充实感。她希望世界留下她美好的一面。
当李月昭在镜头外，听朴成训念尴尬的音银介绍词，尴尬得恨不得闭上眼装聋。
当她出现在镜头内，则抛去纷乱的思绪，露出温柔大方的营业式微笑。
“大家好，我是一日银行长，IVE李月昭。”声音像快要融化的蜜糖，甜得人心痒痒。
音银有固定的流程和台词，无需思考。
开场流程机械推进，朴成训的提问迟缓而笨拙，李月昭在旁边微笑和等待。
他的大脑像失去润滑油的齿轮，无法有效转动。介绍时总忍不住瞟向台词，手卡在指节间捏出褶皱，稍不留神便会滑落。
李月昭和他不同，甚至脑子很活。自己控制不了的混乱想法，有时会感到痛苦。
镜头会使她专注，全身心投入工作。
她不缺主持所需的形象要求和业务能力，轻松自得的同时，还有闲心观察朴成训。
台词黏糊不清，肢体动作紧张局促，外貌也没她顺眼。比她更像新人主持。
“还有，月昭xi，我们应该定一个口号的。作为生放送的前辈，我已经取好了。”
他翻得纸页哗啦作响，手卡差点在颤抖中掉落。便慌乱寻找她的眼神，显得有些急切。
她侧首望去，撞见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是什么呢成训xi？”麦克风抵近唇边，笑意盈盈，唇角弧度自然亲切。
朴成训耳尖漫上绯色，却在与她对视的瞬间挺直脊背，从光明正大的对视中得到某种安全感。
“月昭xi有垂耳兔这样的别名呢。”
“内。”
“所以，取垂耳兔的兔字，和我的白狗的白字，合起来就是超级可爱的今日组合，白兔。”
“白兔？”她佯装困惑地歪头，余光瞥见他攥紧的指节微微发颤。
“白兔！”音银口号的配套动作，手放在额头边，伸出两指弯曲两下，比兔子耳朵，“怎么样呢？”
李月昭：“白兔——”
朴成训：“白兔。”
李月昭歪着脑袋，两指在耳畔蜷成柔软的弧度。她比兔耳的神情天真无邪，镜头里有点萌萌，现实中也萌萌。
朴成训被会心一击，假作低头翻台本的动作偷笑。
口号是节目组依据名字定的。如果要李月昭起名，他们应该叫蔬菜组合。
今日MC装扮色系是清新绿。
朴成训像一根大葱，而李月昭裹在薄荷色连衣裙里，像一颗水灵灵的白菜。
台本规划好字句，把他们当弱智般细心。
李月昭用心展现更自然美丽的笑脸。多一个粉丝也是好的，至少不能白挨骂。
“……月昭xi做得非常不错呢。今天的音乐银行由白兔银行长们开启。”朴成训突然转向她，嘴角上扬，右手虚虚悬在半空，“怀挺！”
台本上有击掌动作。
他们是爱豆，虚空击掌也不会有异议。
但真的碰到，也可以用台本解释。
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她迟疑地碰了碰他指尖，“怀挺。”
十指相触。
一触即分。
“感谢成训xi的鼓励。”她收回手的动作像抽走一缕风，“储户们等急了吧，接下来请大家一起来看……”
拍摄顺利进行。
“……一位发表了。月昭xi，今天一起进行拍摄的感想如何呢？”
李月昭对镜头微微笑，“时间真的飞快流逝。担任银行长是新奇又开心的体验，和音乐方面的大家交流收获到很多，度过了一段愉悦的时间。”
朴成训见她心情不错，满足地看向镜头，“我也觉得很愉快，也期待以后见到更好的月昭xi。”
“我也期待着。”
李月昭嘴角弧度不变，其实很不爽。
就因为这点事害她直播被骂，她怎么会开心？
此事只是导火索，讨厌她的人对她积怨已久，直播作为对她宣泄的唯一出口，承担了全部恶意，弹幕充满怨气。
她忍不住思考事件的由来，又克制不住关注最让自己难受的地方
——啊……原来被这么多人讨厌着……
至少也有很多人喜欢她……
边刺伤自己，边安慰自己。明明不想感受痛苦，偏偏对痛苦极为敏感。
彩带雨倾泻而下，李月昭向一位献上捧花。
纷飞的彩带飘到面前，细碎亮片粘在她睫毛上闪烁，李月昭童心大发，鼓嘴吹彩带。
朴成训抬手，看似不经心，刚好替她挡开头顶飘落的亮片。
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了这一片段，剪辑师选择全场广角，如实将记录放出。
朴成训：“今天的音乐银行旅程结束，各位储户下期再见。”
李月昭：“需要音乐的时候，生放送”
合：“music bank！”
朴成训：“请度过愉快的周末～”
……
休息室。
朴成训摸出手机，无意义地翻各种页面。他想要加个联系方式，又很犹豫。
犹豫着犹豫着，那个经纪人就护送她离开了。
朴成训失落地收回手机。
有一点遗憾，不过他相信还有见面的机会。
事实上，他们在前几天的偶运会还见过面。
朴成训没想到，她忘得这么……快。
偶像运动会，名为运动比赛实为大型相亲节目。
尽管人来人往，人山人海，想恋爱的依旧在恋爱。随时可能被发现，倒为平淡的恋爱增添了一丝刺激。
当然也有人真心参与比赛。
比如她们IVE成员，不是不想谈，而是看不上。
李月昭参与短跑项目。她懒得跟无名教练学习新技能。短跑的话，记住要点向前冲，她的成绩总是一马当先。
经纪人反复叮嘱她“摔倒也别摔脸”，可枪响瞬间她冲出去的姿态像离弦的箭，全然没有保留。
向前冲刺，大步，再大步。
脚步踏在半空，空气破开裂口。
重复的练习，身体累得颤抖，呼吸嗅到血气。
她不喜欢伤害自己，却在身体的疲惫中感到放松，大脑和心灵切实的轻松。
朴成训站在场边拧矿泉水瓶。
视线发散的片刻，仰头喝水的动作突兀地停住，喉结滚动到一半，视线黏在纤瘦的背影上。
她正弯腰调整鞋带，后颈碎发被汗浸湿，白皙的脖颈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李月昭……
他听过这个名字，在梁祯元嘴里。
梁祯元和她见面总是很小心，小心到没有谁见过她。他也很大胆，被问起时故作淡定，“嗯……那是月昭xi，我很好的朋友。”
语言是模糊的，表情是暧昧的。
所以跟梁祯元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很好的暧昧朋友。
好在梁祯元熟悉的人不多，她的存在勉强算是秘密。
而分开是个公开的秘密。
人这辈子哪会没做错过事，练习生出道前总会有点黑料的。
大家都知道梁祯元斩断情丝表忠心，公司回以更好的资源，更多的曝光。
于是他产生好奇心，开始代入梁祯元口中的相处场景，将梁祯元的位置换成自己。
也不是喜欢，只是清纯美好的氛围让人情不自禁。
大部分爱豆缺乏校园生活，不影响想象泛滥。他们会剔除学习之类的苦累，只留下青春的美好。
反而爱得更加纯粹深切。
朴成训的矿泉水瓶被捏出凹陷，直到她以小组第一冲过终点线，才发觉自己屏住了呼吸。
他想起直播时女孩哭得脸升薄霞，精心妆容的脸楚楚可怜。此刻素颜的脸透着蜜桃色，却充满活力朝气。
他想，梁祯元眼里的她是片面的。
她不是缺乏主见的可怜女孩，而是一个鲜活的、明媚的、阳光的人。
偶运会的彩排成了朴成训这段时间最期待的事。
他乐于观察她。
他看到她跑步灵动的姿态，看到她冲线后的喘息。
他看到她向经纪人诉苦，看到她给队友加油。
他看到她笑得那么鲜活，眼睛像弯弯的月牙。
如果某一刻她视线转动，不经意和他对视……
心脏跳动失衡，他察觉到自己的期待。
直到偶运会正式开始，粉丝们长枪短炮齐上阵。
他们从没对视过。
他不敢投注多余的视线，坐在原地回味她练习的身影，回忆蒙上滤镜——由少年的忧伤、期许和向往，共同构成的“青春”滤镜。
她的速度总是那样快，正式比赛也毫不怀疑，第一个冲过终点线。
朴成训和周围人一起，抬手鼓掌。
热烈的运动氛围下，甚至有人激动地站起来，他不算显眼。
理所当然，李月昭压根不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