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父去世后,我被齐铭带进他那间从不让人踏足的房间里。
墙上挂满了我的照片,密密麻麻的。
我被吓得毛骨悚然。
原来,那么多年,他一直在监视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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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父去世那天,我的内心并未泛起悲伤的情绪,我甚至觉得他死得活该。
他死于一场车祸,像毫无预兆的暴风雨那样突然。
他虽是我继父,但我和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厚障壁,关系始终生疏而淡漠。
十四岁那年,命运的齿轮陡然转动,母亲改嫁,我如同拖油瓶一样,跟着母亲来到了继父的家。
继父有个儿子,叫齐铭,比我大三岁。
初次相见,他那张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轻蔑与不屑。
敏感如我,那道眼神,自幼便在我的心里留下阴影,而后的岁月里,我一直饱受这种眼神的凌辱。
我猜他很不喜欢我,大概是觉得我和母亲破坏了他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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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父家财万贯,据说资产过亿,具体有多少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庞大的财富数字是我这种人想象不来的。
律师来宣读遗嘱,齐铭顺理成章地得到了驰骋集团的全部股份,而我的母亲,仅仅分到了一座位于郊区的别墅,以及足够她这辈子衣食无忧的一千万。
至于我这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女,什么也没有。
对于这个结果,我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毕竟,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更何况,他本就不喜欢我,或许在他看来,如果不是我有着一张还算漂亮的脸蛋,他连正眼都不会瞧我一下。
母亲对这个分配结果显然极为不满,她不满的不是我什么都没分到,而是分给她的财产太少了。
她当场大闹起来,声音尖锐而刺耳,那撒泼打滚的模样,让原本肃穆的场面变得无比难看。
齐铭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满是轻蔑,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就像习惯了冬日里的寒风,虽刺骨,却也只能默默忍受。
我知道,他一直瞧不上我的母亲,也厌恶着我。
在他心里,母亲不过是个贪图他父亲钱财的女人。
不可否认,母亲确实长得美艳动人,也爱财如命,她与继父在一起,确实有着自己的企图。
可继父选择和母亲在一起,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吗?
这其中的是是非非,又有谁能说得清?
我走上前,轻轻拉住哭得凄惨的母亲,轻声劝慰道:“妈,一套房和一千万,足够你这辈子体面自在地生活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没想到,我的话却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母亲的怒火。
她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嘴里骂道:“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孩子!”
说完,她气冲冲地转身离去,离开时,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齐铭一眼。
我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看着齐铭。
他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略微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周身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柔儒雅气质,与这剑拔弩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突然,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我,淡声问道:“琳琳,遗嘱这么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齐家其他亲戚的目光迅速集中到我身上。
我顿时感觉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尴尬的情绪从脚底迅速蔓延到天灵盖,我强挤出笑容,摇了摇头:“挺好的,我没有不满意。”
他站起身,静静地望了我许久,最终一言不发,只是低低地笑了两声,那笑声里藏着许多我读不懂的情绪,随后便转身离开。
紧接着,齐家亲戚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会议室。
我坐在原位,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他最后的笑声,却始终搞不懂那笑声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意思。
如今,继父已经不在了,那原本就微薄得可怜的亲情纽带,也随之断裂。
我做出最后决定——离开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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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时分,管家敲响我的房门,告诉我下楼用餐。
我和齐铭同桌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尤其是我上高中后,他便常年待在国外,后来他毕业回国接手驰骋集团,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如果不是重大节日,我们几乎很难碰面。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餐厅,齐铭早已坐在那里,他抬眼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随后便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动作矜贵而优雅。
我讨厌吃牛肉,齐铭是知道的,可他却还是让我吃牛肉,我闷闷地切着牛排。
齐铭总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让人捉摸不透,我实在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索性选择了沉默。
就在这时,他低沉的嗓音冷不丁地在我耳边响起:“你和李硕断干净了没?”
我的手微微一顿,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想起去年李硕生日,邀请了许多公子哥,大家都喝得酩酊大醉,不知是谁点了模特过来,男女都有。
这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齐铭耳朵里,他怀疑我在玩男/模。
他怒气冲冲打电话质问我在做什么,那怒火仿佛能把整个屋子都掀翻。
我被他的保镖强行带走,为此被他禁足了两天,还被他要求不许和李硕玩。
继父去世没几天,他就和我说,要取消我和李硕的联姻,问我什么意见。
这桩联姻是继父给我安排的,我自然是拒绝的。
齐铭便同李家说了。
李硕知道后一遍遍地质问我为什么要同意取消联姻。
我说了一些重话伤了李硕的心,他至今还在生我的气。
齐铭在等我的回答,似乎没什么耐心,不急不慢地敲了两下桌子。
我忍着不适,咽下嘴里的牛肉说:“很少了。”
齐铭轻轻“嗯”了一声,抿了口红酒,接着又说:“现在爸爸不在了,你没必要再和他们一起玩了。”
哦,这是觉得我没利用价值了,不用再刻意接近他们了吗?也好,这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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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搬出去住。”我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齐铭放下手中的酒杯,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一声。
“你是在生爸爸没给你留遗嘱的气吗?”他斜睨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爸爸没给你的,我会给你,我会把手里股份的 15%转给你。”
“我没有生气,我也不想要。”我放下刀叉,唇角的弧度瞬间垮了下来,语气有些生冷。
“留下,你就能得到 15%的股份,离开,一分钱也没有。”齐铭的语气不容置疑,“你选一个?”
“我不要。”我坚决地拒绝了,这个家,我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这里从来都不属于我。
齐铭生气地说:“你知道驰骋集团15%的股份值多少钱吗?”
“我不在乎!”我坚决地拒绝了,我只想离开齐家,离开这个永远也不曾属于自己的地方。
齐铭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强硬,他按了按眉骨说:“爸走了,长兄如父,我不会让你搬出去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的。”
我没想到他会霸道到连选择权也不给我了,脾气瞬间就上来了:“我朋友不是不三不四的人,你不能这么说我的朋友!”
我的这句话,仿佛点燃了他心中所有阴暗的情绪,只听见他低沉喑哑的笑声,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种心惊肉跳的恐惧瞬间将我笼罩。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你以前很乖的,我竟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有骨气的人?”
他笑着摇了摇头说:“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
我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吓得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直接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拽到了二楼。
站在房间门口,我的心跳陡然加快,眼皮也不安地跳着。
从我搬进齐家开始,这个房间就成了禁地,齐铭从来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齐铭用指纹解锁,拉开房门,一把将我拽了进去,随手打开了灯。
屋内瞬间明亮起来,我环视四周,差点忍不住尖叫出声。
墙上挂满了我的照片,密密麻麻,那些照片大多数都是偷拍的。
这一刻,我终于想通了,为什么我一做出出格的事情,齐铭总是会很快知道。
原来,他一直都在监视我!
我转头,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监视我?”
他点了点头,那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让我心中涌起一股在劫难逃的恐惧。
齐铭一步步向我走近,他的气息沉沉地压过来,专属于他的木质冷香将我全身都笼罩其中。
他一手搂住我的腰,侧头,抬了下眼皮,眸底暗沉如墨。
他附在我耳边,语调带着一丝威胁:“你觉得你有得选吗?”
我的脑子有什么在倒塌,猛地推开他,转身就朝门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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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那座阴森的别墅后,我将车缓缓停在路边,双手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齐铭的行为根本就没有迹象可循,一边讨厌着我,一边又监视着我,让人捉摸不透。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漆黑的夜幕将我紧紧笼罩,我无处可去。
要是现在去酒店,以齐铭的本事,他肯定会第一时间杀过来。
我必须得去一个地方,一个齐铭就算知道,短时间内也不会轻易找上门来的地方。
我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终只能想到去找我母亲。
我母亲还住在郊外那套别墅里,她平日里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住在那儿,几个佣人围着她转,每天的生活不是约人打麻将,就是和人逛街喝茶,日子惬意得经常忘记她还有个女儿。
等我赶到郊区别墅时,已经是晚上 10点多了,她约的麻将局恰好散场,看到我来了,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不善地问:“来我这里干嘛啊!”
我没理会她的态度,径直往楼上走去,丢下一句:“住几天。”
“你不在齐家好好住着,跑我这里来做什么?怎么着,齐岩刚走,齐铭就把你赶出家门了?”她阴阳怪气地说。
她说话总是这样夹枪带棒的,我心想,要是真这样就好了。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她见我不吭声,顿时火冒三丈,生气地质问我,“你怎么能这么没用啊,分遗嘱的时候,你怎么不帮着我一起闹,还替齐铭说话,你简直就是狼心狗肺的东西,白把你养这么大了!”
她这番话吵得我心里愈发烦躁,我怀疑自己做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不应该逃到这里来。
我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自从父亲去世后,我和她之间的母女感情也死了。
我冷冷地问她:“你要这么多做什么!”
“这世上谁会嫌钱多啊!”
我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又或者,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人,只是我之前没有看清罢了。
我不想和她吵,疲惫道:“我今天挺累的,我先上去休息了。”
“你还没和我说清楚,是不是齐铭把你赶出来了?”她却不依不饶,一把抓住我的衣服,义愤填膺地说,“他要是敢这么做,我一定会去齐家闹!什么东西都不分给你就算了,还把你赶出家门,哪有这样做哥哥的!”
“不是,是我自己想离开!”我大声说。
“你为什么要离开齐家!你什么都没得到,你就应该在齐家继续赖着……赖到死!”她还是不停地唠叨着。
“你知道齐铭是什么人吗?他监视我,他偷拍了我的照片,贴满了三楼那间房!”我终于忍不住,把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你说什么?”她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就在我以为她会为我说话,为我出头的时候,我却看到她眼里闪过精光,兴奋地说:“他喜欢你,是不是?”
那一刻,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透心凉。
“这不是很好吗?你们在一起了,他的财产就要分你一半,就算没一半,你这辈子就能和我一样,也不愁吃穿了!”她越说越起劲。
我大声吼道:“妈!你疯了吗!他是我哥!”
“这有什么?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现在齐岩走了,更不用有所顾忌了……”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你当真是疯了!”我再也听不下去了,快步跑上楼,冲回房间,用力把门甩上。
我怎么会有这么见钱眼开、自私自利的母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