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她心中还有一丝不甘,不愿相信他是食言之辈。

    景岳手抚上衣领,触碰到了她的手,她的指尖迅速滑落。

    衣领恢复了正常的褶皱,他喉结滚动,开了口:“夏冉,是景王派的人。你信我吗?”

    他就这么看着她,眼神中有她读不懂的情绪。

    这就是他的回答么?

    没有解释,没有道歉,只有一句——你信我吗?

    夏冉扭头,不想再听了。

    身后却传来了他的声音:“腰牌背面的万寿藤是景王的标志,与我的世子标志不同。我既然带着谢秋离开,就没打算再为难你们。”

    她回眸,他递上自己的世子腰牌,翻转,显出了背面的卷草纹。

    她定定看了两眼,跟回忆中确有不同。

    “对不住。”景岳沉声道,“是我身旁的眼线泄露了位置。”

    得知自己并未看错人,她心中的乌云仿佛被风吹散开来。

    “你既认错了,我便原谅你一次。”她面色由阴转晴。

    象群开始缓缓启程,步伐轻快。

    景岳忽然开口:“夏冉,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什么事?”她回眸,与他的距离很近。

    二人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还记得我去查的旧案吗?”景岳道,“那处案发地在稻谷村,正是夏风的出生地。”

    “嗯。”

    “我寻访之后得知,夏风乃是石女。”景岳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复杂,“所以,夏风并非你的生母。”

    石女?!

    这个世界的石女,是指没有月经,并且无法生育的女子。

    夏冉眉头一皱,惊讶极了。

    原身对于生母的执念很深,无数次询问过姨母。

    但细细想来,姨母确实只是暗示她,顺水推舟的将九树花钗赠予她,又贴心的告诉她夏风的生平。

    她从未怀疑过姨母。

    还要再去询问姨母吗?她会说吗?

    他查案时抽丝剥茧的能力,恰恰是她的短处。

    夏冉对着景岳笑道:“景大人,既然都是在寻母的孤儿,我们合作如何?”

    景岳的唇角勾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可以。”意料之中。

    “景大人——”她忽然凑近了他,像在说悄悄话一般,“若是景王执意要灭口,你会杀了我们吗?”

    她的眼眸中盛着万千潋滟,载着一丝希冀。

    凑近时,一阵果木香袭来。

    他放轻了呼吸声:“我们对抗景王的立场是一致的,让我帮你。”

    不会杀你,让我帮你。

    夏冉第一次听到有人要主动帮她,瞬间有种奇妙的感觉。

    她以为她是坚不可摧的,她一直也是孤军奋战,从未有过帮手。

    她习惯了护在其他人面前,旁人都需要她的保护,可是第一次有人说,想要帮助她。

    这就是有人与自己并肩战斗的感觉么?

    景岳的神情如此真挚,她忽然鼻头一酸,有些想哭。

    她看着眼前的景岳也顺眼了不少,但有个问题却让她十分好奇。

    景岳的表现并不像是一时意气,好像在他不知道身世的时候,他已经决定了对付景王。

    这是为什么?

    夏冉目光直率:“景大人,景王毕竟对你有养育之恩,你……”

    你为何如此轻易就倒戈?

    她没能说完,但他已经听懂。

    景岳叹了口气:“夏冉,你想知道我的故事吗?”

    那是她们刚逃出京城之时。

    用过饭后,景王照例将他留在了书房。

    看着这个亲手养大的孩子,景王百感交集。这孩子勤勉能干,可惜是个面冷话少的,那幅高傲清冷的模样像极了某人。

    可惜了,景岳越长大,就越与他的亲生父亲相似。

    有时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他的生父。

    景亲王莫名烦躁,沉下脸来:“儿啊,听说那安国公独女逃了?你也不是第一回当差了,怎么办的事儿?”

    景岳垂眸应答:“阿耶,是我疏忽了,我甘愿受罚。”

    “你办砸了差,为父罚你,心中可有不服?”景王笑着取下墙上挂着的鞭子,在手中掂量了几下。

    景岳脱了外衫跪下,背对着景王低声道:“不敢。”

    景王满意颌首,娴熟地挥鞭落下!

    啪!啪!

    牛皮做的鞭子泛着光泽,带着风声落在景岳的背上,他的内衫立刻皮开肉绽。

    雪白的内衫被打出了裂痕,露出小麦色的肌肉。背部的鞭痕旧伤,如蜈蚣般呈现出来。

    疼!好疼!

    他压抑着没有出声。

    景王刻意在旧伤之上落鞭,伤口处的鲜红冒出来,景王心中的烦闷得到发泄,表情放松极了。

    景王强烈地爱慕着景岳的生母,也曾经疯狂的追求过那个充满魅力的女子。但那名女子最终舍弃了景王,选择了景岳的生父。

    她去世的时候,看着景王的脸,第一次软了语气,恳求似的求他留下她的孩儿。

    景王做到了,他收养了景岳。

    他把景岳当成继承人在培养,他甚至偶尔会想,景岳也许就是他与她的孩子。

    反正景岳已经是他的儿子了,血缘重要吗?

    但是,每当景岳身上出现他生父影子的时候,想到那个死掉的男人,景王依然会愤怒不已。

    这种愤怒的情绪,最终就成了一次次惩罚的源头。但景王不觉得那是惩罚,他说那是来自严父的爱。

    景王因他的生母而爱他,又因他的生父而恨他。

    景岳好像感受到了这份复杂的情感。

    他已经习惯了被如此对待,他认命了。

    他自受刑开始便一直隐忍不语,唯恐惹景王更加生气。

    越来越疼!

    景岳心中自嘲,这样活着真的有意思吗?

    他在景王府从来没有获得过归属感。若是当初他同生母一起死了,会不会是更好的结果?

    十鞭落完,景王又挂上了慈祥的笑容:“起来吧。那个安国公独女——务必要尽快抓回来,万万不能放过。”

    “是!”景岳压抑着开口。

    景岳语停。

    夏冉沉默了许久。

    她想起了之前见到过他的伤痕。

    旁人大概想象不到吧,他的后背上早已没有一块好肉了。

    外人看他只觉得幸运无比,当了景王府的世子。可他,大概宁愿成为父母尚在的平民孩童吧。

    望着景岳的落寞神情,她的眼眶有些温热。

    难怪他想离开。

    她故作轻松,大大咧咧的揽住了他的脖子,很快又松开:“景大人,我帮你!”

    她用随意的动作,驱散了压抑的氛围。

    经历过一切,还好他活着,还好……他没变成与景王一样冷血的人。

    景岳没有反抗,任由她的动作,只抬眸望着她的笑容。

    在这幽静的象背上,两人的距离仿佛更进了一步。

    ……

    大象欢快地迈步,越过树林,行至了官道附近。

    路过的马车忽然被象群截停了。

    大象用腿挡在马车前边,勾起象鼻指了指车斗。

    这里的民风淳朴,也或许已经习惯了象群的存在。

    马车们像遇到老师似的排列整齐。

    她们坐着的大象卷起了车斗里的甘蔗,嘎吱嘎吱吃了起来,还不忘扔给夏冉她们。

    夏冉和景岳看着手中的甘蔗,颇有些哭笑不得。

    一口咬下,清甜的味道席卷了味蕾,浑身都充满了能量。

    象群很是聪明,每车只拿两三根,吃完就移开象腿,等待下一辆车上前。

    跟旋转自助似的,夏冉心中暗笑。

    如此几回之后,象群们吃饱了,终于从官道上退了下来。

    景岳突然开口:“不如我们从此处下来,换乘马车,或许会更快些。”

    夏冉看向宋筝,她一向不太懂这些细微差别。

    宋筝自景岳跟上她们,就有些恼怒,她还记着景岳追杀的好几场恩怨。

    宋筝不服道:“阿冉,我还是觉得骑象更好,直达南溪寨。”

    二人一同看向夏冉,夏冉觉得头有些大。

    她挠了挠头,景岳幽幽道:“夏冉,你不是还想与沙漏传信么?去城中换马时,不仅可以吃到美食,还能与沙漏通书信。”

    美食!

    夏冉的眼神亮了起来,骑象的这一日,她们只能吃吃野果和甘蔗。

    确实有些怀念肉类和面食的滋味。

    还有沙漏,关于夏风石女的事情,她还得再套套姨母的话呢。

    她不由自主的望向了远处的城池。

    景岳望着宋筝,悄悄抬起了下巴。

    宋筝皱眉,不愿就此认输:“阿冉,可是骑象的话很安全耶,不会有追兵!”

    景岳悠哉地伸起双手:“追兵在此,已缴械投降。”

    夏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前仰后合。

    景岳放下手臂,虚浮了一把她,又很快收回了手。

    宋筝握紧了拳头,可恶,这个男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火眼金睛的宋筝已经看穿了他的小动作!

    但当事人夏冉并未发现,她还以为是一场友好的交谈。

    看!

    景岳已经融入了她们的集体,不愧是她,领导有方!

    夏冉美滋滋道:“咱们换马车吧。好不好嘛阿筝?”她看向宋筝。

    宋筝心中很气,却面带笑意,她温柔道:“好呀,都听阿冉的!”

    宋筝与大象示意了一番,象群将他们放了下来,离开了。

    落地时,景岳又想扶夏冉,被宋筝眼疾手快地截胡了。

    宋筝挽上夏冉的胳膊,亲昵的靠在她肩膀上:“阿冉,人家好累呀,你不要驾车了,进车厢陪陪我好吗?”

    夏冉摸了摸她的头,用眼神示意景岳:“景大人,你自己驾车可以吗?”

    景岳微笑:“可以。”

    他暗自咬碎了牙,心中谋划着要快些传信给谢秋,让他快马追来。

    三个人不行,景岳心道,还是双人好。

    ……

    夏冉将信传回了沙漏,姨母的回信只有寥寥几句:

    “说来话长,事毕详谈。”

    姨母夏佳的意思是,待她完成这个单子,将宋筝送到了南溪寨,再与她详谈生母之事。

    夏冉叹了口气,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姨母总是这样,一直都很有主见,桩桩件件都谋划得当。

    印象中,夏佳曾花了十年时间布局朝堂中的人脉,这份耐心是夏冉学不来的。

    她不理解为何夏佳的目的何在,沙漏分明是江湖组织,近些年却总与夺嫡的派系斗争扯上关系。

    夏佳并未婚育,自从相认之后,夏佳对她视若己出。

    二人关系一直很好。

    她实在很想与姨母好好谈一谈,将心结解开。

    宋筝敲门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将信笺收了起来,示意宋筝坐下。

    宋筝如临大敌,关紧了门窗,小声对夏冉道:“阿冉,你有没有觉得,景岳最近怪怪的?”

    “怪怪的?”夏冉疑惑。

    “对!”宋筝表情严肃,“阿冉,你可莫要被他的模样给骗了。依我的经验,这小子对你心思不纯!”

    “啊?”夏冉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啦,阿筝。景大人是正人君子!”

    “那可未必!”宋筝眯起了眼,“不信等待会儿吃饭时,你暗中注意着他的举动。”

    “好。”夏冉不以为意。

    景岳?

    明明是个被她调戏时会红了脸颊的老实人!

    怎会对她有非分之想?

    不可能,这绝无可能!

    吃饭时,夏冉的视线一直紧盯着景岳。

    景岳颇有些哭笑不得:“夏冉,我脸上有东西么?”

    “没有!”夏冉咬着筷子,“景大人长得好看,我多看两眼怎么了?”

    景岳又红了脸。

    她笑嘻嘻望向宋筝,眼神示意:看吧!就说他老实!

    夏冉再接再厉:“景大人你……可有心上人啊?”她语气轻佻,笑盈盈盯着他。

    景岳放下了筷子,低头不语。

    宋筝借机插话:“作为景王府的世子,想必家中已经为他定好了世子妃吧?”

    “不曾。”景岳秒答,他抬眼看向夏冉,“世子妃之位空缺。”

    空缺?

    空缺他看她干嘛啊?

    夏冉有些狐疑,难不成宋筝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对她有意思?

    她正要开口试探,就听景岳又说话了。

    他说:“我很早就有了意中人。”

    “是何人啊?”宋筝挑眉,颇有些不信。

    吹吧,就看他怎么吹。

    景岳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心悦她,非她不娶。”

    他语出惊人,砸在了她的心上。

    夏冉突然没了胃口,有些不悦道:“既如此钟情,你为何不直接成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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