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画展啥时候办啊?”
“展大小姐要特地回来给我捧场?”舟铭钰右肩夹着手机,带着些笑意回道。
那边叹气抱怨,“诶…大小姐我被论文束缚了手脚,来~不~了~”
“那可惜了。”她落下最后一笔,搁下笔刷,把手机接到右手上。
画室有点杂乱,舟铭钰大致扫了一遍,打算稍后整理一番。
“那没别的话,我挂了?”
“等等,等等。”展倾乐急忙把她拦下,“你之前不说江琳娜搬你家隔壁了吗?然后呢,现在啥情况啊?”
她上次听舟铭钰提了一嘴,对这事好奇的要死。
舟铭钰没应,等到展倾乐都疑惑她是不是没听清,才轻飘飘了来了句:“就那样。”
“啥啊就那样?”大小姐明显对这回答不满意。
“…好了,我挂了。”
“ 诶!你别挂啊…!”展倾乐八卦性子耐不住,没问出个一二三,就被舟铭钰无情挂断。
这要是和她说起来,展倾乐能说个不停,论文包写不完。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正如舟铭钰所说,就那样。
江琳娜搬进隔壁的这两周,表现得就像个寻常邻居。
她偶尔早晨经过,同舟铭钰问好后,照旧捏着咖啡杯,扯好驼色围巾,就走进屋内。
抑或是在舟铭钰给小番茄照常浇水的时候,在庭院外礼貌询问照顾要点。
而后,下次带来新的疑问和趣事同舟铭钰分享。
若不是三天两头一次的照例询问,舟铭钰会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从前——那段拉人沉醉的美好陷阱。
她在重蹈覆辙吗?
安静的画室不会给予她回应。
也罢…舟铭钰起身,开始收拾。
*
即使繁华如京城,也免不了有些破败落后的老式居住区。
江琳娜跟随一名NSF警员穿过警戒线,走进一条暗巷后兜兜转转,终于走近了这处隐蔽小院。
“我们原本是打算先包围这块区域,再突围,毕竟这小巷口不好突击,结果不知道哪里出了差池,被他们在行动前察觉到了。”年轻的警员讲话带着些无奈和不甘心,略带燥意地挠了挠后脑勺。
盯梢了好些天,结果煮熟的鸭子临到嘴飞了,换谁都不舒服。
江琳娜环视了一圈四周,问道:“他们逃跑得匆忙,那院子里还留下了什么?”
“这…”警员有些别扭。
正巧到了地方,他虚虚指了指在院落角落,被另外两名警员包围着的轮椅少女。
“具体的事务,您还是去问那位长官吧。”警员只被命令负责带路,任务完成,他微微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开。
“江监察官。”感受到女人的靠近,其中一位个子略高的男人客气地打了声招呼,随后示意另一位女警员将少女推走。
“魏警官。”江琳娜礼貌回应,视线跟随少女移动片刻。“现场情况如何?”
魏晋达眼底乌青很重,他习惯性地从兜里摸出烟,想到一旁的江琳娜似乎不喜烟味,他单手一折,把念头捏断回手中。
“他们没能带走的东西有很多,一堆资料,作战计划,甚至…”他惆怅地把目光投向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少女。
她始终安静,从他们突袭发现她以来,缄口不言。
“…一个小姑娘。但目前我们看下来,基本都没什么用处了。”魏晋达越想越恼火,折断的烟在手中不断搓揉。
毕竟这样的结果,上层那些人可不会满意。
老实说,他不太乐意看到江琳娜的出现。上层的人虽说是把北反这活交给了NSF来处理,又美名其曰监察所来配合行动和监督。
但是个在北盟生活的人都明白,监察所直属上层。
很明显,监察所的任务,前者是次要,后者才是主要的。
这次监察官到场,怕是上层问责来的。
“那位小姑娘,你们打算带回去审问吗?”
江琳娜在打量那位少女,她双手交叠于膝上,除了呼吸,眨眼这类人类的本能行为外,她再无其他动作。
安静得过分。
“对,虽然被北反抛弃,但能从她那挖出的消息也不会少。必要情况,我们会考虑特殊手段来辅助审查。”
“我想旁观这场审查,您看如何?”
“要是拒绝的话,怕是要被监察官记仇许久。”魏晋达在江琳娜似有若无的笑中无奈耸肩。
铃声响起,是江琳娜的手机。
她略带歉意地举了举手机,走到一旁接听电话。
“老大。”不太符合江琳娜气质的一种称呼,是左木弦习惯的叫法。
“什么事?”
“舟小姐下午准备前往洛川水族馆,我来找你报备。”
今早被上层的人临时叫来了解这里的情况,江琳娜只能找来左木弦,代替她负责舟铭钰的安全。
她信得过左木弦的身手,只是难免不安。
“嗯,你跟在她身边,其他人远程保护。定时汇报情况。”
“明白。”
挂了电话,对话那头的左木弦放下手机,转身和车内的舟铭钰对视。
“报备好了?”她声音有点倦也有点淡。
“是的,麻烦舟小姐等了。”
左木弦拉开车门,坐在舟铭钰旁边。
去洛川水族馆的行程是舟铭钰临时起意。艺术家总需要灵感,而灵感通常会在不经意间闪过。
就好比现在,她觉得去趟水族馆能有所收获。
……或许,更多的,是希望压抑住那种莫名的躁动。
一个习惯的养成通常需要21天,而江琳娜,成功将这个期限缩短至两周。
舟铭钰习惯在浇灌小番茄的时候,等待对方如同往常那般经过,再不经意地和她交谈上几句。
虽然大部分属于江琳娜的自言自语,她不怎么回应。
内心因为等不来人而按耐不住,又在左木弦的到来和回复后全面崩盘。
“老大被临时指派了任务,今天的护卫工作由我负责。”她记得对方是这么说的。
舟铭钰以沉默回复,好似印证她毫不在意。
但她此刻清晰的意识到,她的生活和心态,又牵连上江琳娜了。
像不断添加一根根细线,对方的任何一些变化,动作,都让线进一步地去拉扯着她。
去水族馆吧。这是她那时唯一的想法。
她需要其他事务来转移注意力,平复自己,就像之前在南联常做的那样。
在水族馆内的游玩并没有按照什么固定的路径。舟铭钰想看什么,她就走去哪。
左木弦原本担心他们是否会影响到舟铭钰,但对方毫不在意。
舟铭钰参观的节奏很快,快速地走过一块块区域,大致扫过不同的展览区。
有些不耐烦,又像在逃避什么。
也只有在走过海底隧道时,她的脚步慢而轻,被温和的灯光包容,又偶尔被鱼群的阴影遮盖。
脚步停下了,舟铭钰转过身,带着点笑拿手指逗弄游在面前的魔鬼鱼。
“好呆。”她这么吐槽。
但看到那只魔鬼鱼把自己一个同事逼至观赏板上吃掉后,舟铭钰微微睁大了眼,不说话了。
现在的舟铭钰比那条魔鬼鱼更呆了点。
虽然不明显,但左木弦觉得舟小姐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但同时心情好上了许多。
晚餐是在馆内设有的餐厅解决。舟铭钰很礼貌地询问左木弦是否需要一起用餐,遭到了拒绝。
她的解释是害怕遭到上司的问责。
后来,还是舟铭钰提出这是为了报答伯劳克音乐厅那次救命之恩后,左木弦才落座下来,扒拉起了海鲜炒饭。
“吃顿饭而已,江琳娜对下属严苛到这个地步吗?”舟铭钰难免感到疑惑。
左木弦咽下嘴里的炒饭,摇摇头,继续解释:“不是因为涉及到公务,只是因为和舟小姐你一起吃的缘故。”
“我今天报告上去这件事,老大会因为嫉妒来刁难我的。”
“她之前请你吃饭,被拒绝了。”左木弦补充道。
舟铭钰想起这茬了,她是拒绝了没错,但记得江琳娜表现得风轻云淡。
“老大情绪一向管理得好。”左木弦顿了顿,又说。
“ 也只有对舟小姐你的时候,我感觉她才真正地活了过来。”
这个说法让舟铭钰安静了许久,她无声地给左木弦叉了块切好的黑椒牛排,发出她的疑问。
“那你怎么又突然答应了。”
“有合理的理由,而且,我其实挺想吃的,就是矜持一下,显得我有职业素养。”说完,左木弦把叉给她的牛排塞入嘴中。
“……”
舟铭钰意外发现,这位看着严肃的监察员其实意外的带点幽默。
结束晚餐后,舟铭钰回到家,和左木弦在院门告别,靠坐在沙发上。
客厅那块的窗帘敞开着,能很好地看到花园前边。
舟铭钰看着窗外,沉默得发着呆。
有汽车的声响传来,是舟济航到家了。
他进门随手搁下外套,看到还拉开的窗帘不经疑惑。
“今晚怎么没拉上窗帘。”
“有点累,忘拉了。”
她说着,起身来到窗边,在看到熟悉的人影经过后,利落地拉上了帘。
“怎么了,老大?”
正在交接任务的左木弦顺着江琳娜目光望去,也只看到紧闭的窗帘。
“没什么,回去休息吧。”
江琳娜含着笑,潇洒地在报告单上签下字。
只是庆幸地发现,那个人也并没有那么完全不在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