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辰冲着正在洒扫的仙侍们招了招手,几位姑娘立马停了手下的动作,扭着纤细的腰肢,迈着婀娜多姿的莲步聚拢了过去,她们恭恭敬敬地向鬼方辰见礼。
鬼方辰端着仙君的威严,“传令下去,今后洒扫擦洗一切事宜,全部交由榴火仙子负责,任何人不得暗中协助。”
“是!”一众仙侍领命,如蒙大赦般笑得眉眼弯弯,她们将手中的扫把、水桶、抹布,纷纷堆放在了苏榴火面前,而后踩着缥缈的云雾款款走开。
苏榴火瞧了一眼铺了一地的家伙什儿,又看了看偌大的仙殿和绵延而上望不到尽头的玉阶,活量堪称浩大,光瞧瞧就头晕目眩眼光缭乱的程度,这要是老实干完,不累死也得丢半条命,她的太阳穴一阵突突乱跳。
她想,这绝对是小白脸裹挟私怨下的报复。
望着鬼方辰那张迷倒万千少女的妖孽脸,她忍不住蓄足了力道,一拳重重地冲着他的鼻梁骨锤去,她想要将他锤的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如此方可快意。
鬼方辰身手极快,用宽厚的大掌轻松包裹住苏榴火的拳头,一脸的大义凛然,“小师妹,修仙第一步,须得先修心正念,剔除骨子里的自私和暴戾,涵养性情,磨炼本心,以致温和稳重,心怀大义。修仙之路漫长且阻,如此这般方能坚守初心,避免误入歧途。”一派深明大义,整张脸上就差明晃晃写上“我都是为你好”这六个大字了。
要不是苏榴火深谙此人德行败坏,便真要被蒙骗过去了。
此刻,道貌岸然人面兽心……诸如此类的词儿在苏榴火心目中开始具象化了,活脱脱就是在形容鬼方辰啊。
苏榴火嘴角抽了抽,咬牙切齿,“贱人,想报复我就直说,扯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虚伪下作!”
“小师妹不会是怕了吧!”鬼方辰嗤笑出声,“连区区洒扫擦洗都做不到,还妄想修仙大成压制我,看来小师妹最擅长的不是御火,而是……白、日、做、梦。”
苏榴火怒火中烧,一只手抓着鬼方辰胸前的衣襟,用足了力气拽着他往前拖行,另一只手指着需要打扫的硕大范围,“你管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叫区区?一天之内走都走不完的地方,你让我打扫完,你可真是黑心黑肺合该遭天谴啊!”
鬼方辰一根根掰开苏榴火的手指,将自己的衣襟解救出来,他慢条斯理地抚平上面的褶皱,“怎么,这点小苦都吃不了?那也别耽误功夫修什么仙了,小师妹还是下山去吧!”
“谁说我不能吃苦了?我只是不想在洒扫擦洗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苏榴火梗着脖子不服输,“既然你们无心传授,便坦荡直言好了,我又不是不识趣,没必要拿乱七八糟的事来打发捉弄我。”
苏榴火越说越委屈,吸了吸鼻子,“下山就下山,反正强者并非你们大都山恒阳仙尊一人,我重新给自己选个师父,管他是正是邪,只要能倾心相授便好。”
苏榴火继续补充,“眼下我尚未学艺,另拜他人为师不算叛出师门,日后打上山头也算不得欺师灭祖!替我转告你们的仙尊,拜师之礼就此作罢,我没当真,他也莫要往心里去。”趁早撇清关系,免得日后拿那有名无实的师徒情分化作枷锁困住她。
说完,苏榴火转身就要往山下走。
鬼方辰冲着她的背影阴阳怪气,“想我大都山弟子三千,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口气狂妄的,唯你一人。不愿意吃苦受罪只想走捷径的,还是唯你一人。根骨奇佳有什么用啊,奈何生性懒散,就算是换再厉害的师父,终究是学无所成难堪大用!我看你也不用费尽心思拜师去了,还是下山找户富贵人家,与人为妾,三年抱俩,早早享清福去吧。”
苏榴火脚步一顿,感觉此人那张嘴是真损啊。
鬼方辰挑眉笑得嘲讽,“就你这样不肯吃一点点的苦头,还妄想让我堂堂一个仙君俯首称臣,跪着给你洗脚,你也配?你连做我的同门都不够格,师尊肯收你算是看走眼了,好在你自己识趣,及时知难而退。还愣着做什么,趁着天色尚早,赶紧下山去吧!”
苏榴火扭过头来,倔强地同他对视,“让我下山,我偏不如你的意!我偏要留下来,偏要做你的同门,偏要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日益强大,早晚有一天,我要碾压你,征服你,蹂躏你!”
说完随手捡起地上的扫把,就开始风风火火地打扫起来,把对鬼方辰的满腔恨意,全部宣泄在了扫地之上,扫把挥得都快冒火星子。
鬼方辰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不断地指使苏榴火干这干那。
苏榴火虽然气鼓鼓,但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吃苦,不是那种半途而废不能专注之人,一直在咬牙坚持,老老实实听从鬼方辰吩咐,打扫擦洗除草抬水,毫无怨言。
一天下来,苏榴火累得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稍微一动,浑身酸痛。
鬼方辰看着到处干干净净光可鉴人的地面,甚是满意,“表现不错,今日便先干到这里,明日继续。”
久久未得到回应,他一扭头,便看到苏榴火丝毫不顾形象,躺在地上沉沉睡去,似乎是做了不好的梦,眉头拧了又拧,一个劲嘀咕着,含糊不清,好像是在说“好疼”。
他知道苏榴火今日憋着一口气,水米未进,拼命想证明自己可以吃苦能堪大任,把自己累得够呛,却一个累字都不肯讲,生怕被他看轻了去,教人又好笑又心疼。
泠泠月光倾泻在苏榴火火红的衣裙和墨发上,她的眉眼难得温柔乖顺,褪去了暴戾跋扈,平添了几分惹人怜惜。
鬼方辰轻手轻脚往外走,合上了殿门。
第二日一大早,鬼方辰刚打开房门,便看到苏榴火拿着扫把在很自觉地打扫,神情专注认真,细密的汗珠不断地从额头沁出,汇成一股,自脸颊蜿蜒滑落。
见苏榴火身上的戾气褪去了大半,鬼方辰懒得再寸步不离地盯着,嘱咐了两句便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苏榴火好不容易打扫干净,何小莲直接用万钧杵打在树上,震落一地树叶,风一吹,到处都是,一地狼藉,惨不忍睹。
何小莲挑衅地冲着苏榴火扯唇讥笑,像是在说“有本事你就打我啊”。
苏榴火只是冷冷的瞧了她一眼,并没有发作,默默地记下了这笔账,转头去收拾落叶了。
好不容易收拾干净,何小莲再度添乱,又打落一地叶子,苏榴火一声不吭埋头收拾,瞧都不瞧她一眼,这让何小莲更加生气了,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对方软绵绵的态度让她心头堵的那口恶气舒缓不出来,找不到发泄点。
两相对比,苏榴火不卑不亢,倒显得是她胡搅蛮缠为非作歹了,意识到这点之后反倒让她更气了。
苏榴火提着两桶水过桥,同何小莲狭路相逢,见何小莲丝毫没有想避让的意思,苏榴火很识趣地退在一边,给何小莲留出足够宽敞的路,还客客气气地道:“五师姐,请!”
谁是你五师姐了?何小莲不接受这样的套近乎,不管不顾地甩了一个大白眼,高高仰着脑袋往前走,根本没将苏榴火放在眼里,路过的时候故意踢翻了水桶,水浇湿了苏榴火的裙角,湿漉漉地贴在小腿上。
本想息事宁人,奈何对方给脸不要脸一个劲儿地蹬鼻子上脸,这让苏榴火忍不了了,愤愤地冲着何小莲的背影喊话,“喂,道歉!”
何小莲装都不装了,蛮横嚣张,“道什么歉?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样!”
口气好生狂妄。
两个人打斗在一起,苏榴火不敌,被从桥上掀进水里,浑身上下全部湿透。
何小莲靠在桥上的栏杆上,居高临下,“我瞧你不顺眼很久了,你还是识趣点,自己下山去吧,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打到你跪地求饶为止。”放完狠话,而后扬长而去。
苏榴火恼怒地攥紧拳头,被激发了好胜心,她突然觉得不能再荒废时间了,一定要学成,给她,给他们好看。
苏榴火躲在柱子后面偷偷看弟子们晨练,默默记下一招一式。
晚上,万籁俱寂,别人都睡了,她披星戴月,以竹为剑,开始好好练习。
从月明星朗,练到天光大亮,整整一宿不曾停歇。
一道掌风挥出去,突然横扫一片竹子。
苏榴火自以为大成,笑得开怀。
恰好此时上官靖天和江妄迎面走了过来。
苏榴火挥竹子起势,“两位师兄,多多指教!”
说完便冲了过来。
上官靖天看她一脸开心期待,不忍心让她扫兴,几招下来,故意连连败退,假装不敌,被苏榴火擒拿。
江妄也懒得动真格,两三招下来直接放弃反抗,被苏榴火手中的竹子抵上脖子。
一出手就打败了两位师兄,苏榴火感觉自己出息了,在一声声“小师妹聪慧过人”中迷失自己,猖狂大笑,“嘿嘿嘿,你们大都山的绝学,也不过如此嘛,简单的很,瞧一眼就会了。我这就去找小白脸比试比试。”
说完苏榴火就急不可耐地走了。
上官靖天一下下扇着凝风扇,“她说的小白脸不会是大师兄吧?”
江妄双手环抱在胸前,“你说呢?”
上官靖天突然意识到什么,“坏了,那不是去送死吗?”说完喊着“小师妹你且等等”,慌忙在背后狂追。
苏榴火一根竹子横亘在面前,挡住鬼方辰去路,“我新学了两招,特意来找大师兄赐教。”
鬼方辰皱了皱眉,“哦,扫个地还能悟出招式来?”
苏榴火胜券在握,“切,瞧不起谁呢?姑奶奶我天赋异禀!我不用火,你不用冰,切磋一下,如何?”
鬼方辰丝毫不放在眼里,“好,那就献丑吧!”
苏榴火趾高气扬,“你就等着出丑吧!”
她使出了漂亮的招式,但是只有花拳绣腿并没有内功心法加持,有形无神,在山下唬唬人可以,在鬼方辰这,可就真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苏榴火被鬼方辰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招之内轻松制服。
苏榴火摔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她明明把上官靖天和江妄打得落花流水,明明都那么厉害了,怎么会在鬼方辰这里一招都招架不住呢。
上官靖天火急火燎赶过来,“小师妹,我们刚才就是逗你玩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呢。”说完就上前将苏榴火从地上拉了起来。
原来被打败竟然是装出来的啊!
苏榴火气愤不已,“耍我呢是吧?捉弄我是不是很有趣?”说完哭着跑开了。
她平等地恨他们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