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辰将被苏榴火咬伤的手掌心藏在袖中,忍着胸前的肿痛,咬着牙笑着,“小师妹是属狗的吧?”
苏榴火扯过他的袖子拭去唇上的血渍,在他洁白的衣服上添了一抹艳丽扎眼的红,笑得热烈招摇,“谁让你是屎呢,要不我怎么会放着那么多人不咬,唯独钟意于咬你呢?”
明明挥了一夜的鞭子,身上却丝毫不见疲态,反而精神抖擞意气风发,跟斗场上威风凛凛的大公鸡似的,攻击起来依旧是凶猛异常直击要害,让人恨得牙痒痒。
鬼方辰笑意垮散瞬间黑脸,“好得很,继续加练!”往死里练,练到哭,练到吐,练到她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他于袖口中掏出一枚精致小巧的铜镜,掐诀念咒,“真真假假,如魇似幻;惑神迷心,无从分辨。阵起!”
铜镜迅速幻化出无数分身,齐齐射出金色光芒,像一只只发着光的小金乌,将苏榴火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包围。
脚下的土地塌陷,天旋地转,到处都金光闪闪,几欲晃瞎人眼,等苏榴火好不容易从摇晃中稳住身形,却发现自己已然进入了法阵,到处都是四四方方的铜镜,到处都折射着她的影子,她一动,无数个“她”也一齐跟着动。
无数个上官靖天在里面跑来跑去,天上地下全是,一会儿“咚”地一声撞镜子上惨叫一声消失,一会又从别的地方冲出来,看的人头晕目眩莫名心烦。
头顶上方传来鬼方辰的声音,“此乃幻阵,只有抽中镜中所藏之人,也就是你的四师兄,方能破阵。既然小师妹一心想要通过考核试炼,那便先拿我的阵法开开眼。”
苏榴火冷嗤一声,对在她面前跑来跑去的无数个上官靖天毫不在意,“不就是区区几块破镜子吗,待我砸个稀巴烂,一样能废了你的破阵法!”
不愧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娃娃,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一想到苏榴火接下来就要为她的狂妄自大付出惨痛代价,鬼方辰便忍不住幸灾乐祸,“你大可以试试。”
“试试便试试!”苏榴火紧攥双拳,拳上裹着熊熊烈火,毫不留情地冲着眼前的镜面砸过去,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拳头扑了个空,原来选中的那面镜子只是一道幻影,瞬间化为虚无,她那么一攻击,周围的镜子移来移去,重新排列了顺序,她的眼前又换了一副新的场景。
她的影子自镜中走出,四面八方走向她,其中一个影子顶着她的样貌,脱口而出的却是鬼方辰口中的话,“小师妹,感觉如何?”
“不如何!”苏榴火一鞭子抽了过去,无数幻影也挥着鞭子抽向她。
尽管努力躲闪,但是影子数量太多,再加上它们都不怕火灼,她终究是难以招架,背上密密麻麻挨了鞭伤,浓重的血腥味充斥鼻腔。
顶着她相貌的影子故作惊讶,开口继续是鬼方辰的声音,“哎呀,受伤了呢。小师妹,忘记告诉你了,在这个法阵里,你的攻击对于幻影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它们的攻击与你而言,却有着满满的杀伤力。千万别轻敌啊,师兄等你的好消息!”
“等我出去,我绝对要将你扒光了,先jian后杀,挫骨扬灰!”她忍着钻心蚀骨的剧痛,额头不断狂冒冷汗,愣是一点没呼痛,愤愤地一鞭子抽了上去。
长鞭所及,那道幻影立即消失,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冲着她落下的鞭子。
她只得硬生生挺下所有的攻击,红衣被血染得更红了,血水顺着手臂蜿蜒着往下淌,滴答滴答砸在脚下的铜镜上,转瞬便被铜镜吸收的干干净净。
全身都是伤,到处都火辣辣撕心裂肺地疼,疼到牙齿打颤,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怀疑这绝对是小白脸对她的报复,谁让她咬他还掐他了。
还说她睚眦必报,经此一事瞧来,他的度量也不见得会比她强上多少。
苏榴火还困在第一关,疲于对付自己的幻影,跟无数个自己打的不可开交。
上官靖天藏在第二关,暂时安全,他趁机用了传音符,上来就惨兮兮地痛哭,胭脂水粉像斑驳的彩色墙皮,混着泪水五颜六色地往下淌,“师尊,呜呜呜,您老人家可千万要为徒儿做主啊……呜呜呜,不得了了,大师兄残害同门了,徒儿我都快要被他给弄死了……”
无数个上官靖天加在一块嚎啕大哭,震得恒阳仙尊耳朵生疼。
恒阳仙尊一挥衣袖,将青色烟圈漩涡移开了老远,哭声终于没那么尖锐刺耳了,舒服多了,“小四啊,你大师兄不是那样的人啊,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呜呜呜,我就算再怎么样也罪不至死吧!他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想要的撑腰没等到,换来的却是恒阳仙尊一句句冠冕堂皇的“都是为了你好”,听得上官靖天分分钟想吐血。
他哭得更大声了,将自己满腹的委屈展现的淋漓尽致。
恒阳仙尊见他只是一味地哭,哭的他心烦意乱,也没了要听下去的兴致,“小四,欸,小四?”他假装传音符法力失灵难以维系,偷偷溜了。
青色烟雾漩涡发出一阵刺刺拉拉的声音之后便瞬间消散,而上官靖天哭得专注投入毫无察觉,仍在卖力痛哭。
恒阳仙尊一挥衣袖,面前飘起一团江水,化作了一面水镜,只见里面苏榴火正跟无数个自己打得死去活来不可开交,饶就是她再厉害,也打不过千千万万个加在一块一同攻击她的“自己”,她身上到处都是狰狞的伤口,血滴滴答答总也流不完。
他越看越皱眉,再这样下去她就要自己把自己给活活打死了。
他又给鬼方辰传音,“大徒儿,你小师妹情况不乐观啊。”
不同于仙尊的紧张,鬼方辰一派淡然,“师尊放心,她没那么蠢,不会真死在里面的,不过,就是得结结实实吃顿苦头了。”
恒阳仙尊长叹一口气,“小四和小六都是小心眼爱记仇的性子,等他俩出来以后肯定会闹得你鸡犬不宁的。”
鬼方辰云淡风轻,眼底一片豁达,“谁让我是大师兄,他俩不思进取不知反省,我只好做个恶人帮他们有所长进。”
抽抽搭搭哭诉了好大一通,一直喊着“师尊”却丝毫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上官靖天,抬起朦胧的泪眼一看,愣住了,青色烟雾漩涡早就没了,合着方才那些泪珠子全白流了。
这是得有多不待见他啊,明知道他受苦受难了,却铁了心坐视不理,他崩溃怒吼,“草,恒阳,你个偏心眼的老东西,我诅咒你擦屁股手纸裂开,屎永远漏一手!我诅咒你钓鱼钓上来的不是水鬼,就是巨人观的沉尸!我诅咒你娶个又丑又凶的糟老婆子,新婚夜你硬不起来,好不容易起来了还早泄……”
上官靖天自己都被自己这番话给逗笑了,他仿佛真看见了师尊一幕幕倒霉样,顾不得擦干净混着脂粉糊一脸的鼻涕眼泪,双手叉腰猖狂大笑。
阵法并不隔音,他声如洪钟,震飞林中鸟,传遍整个山头,并且通过阵外不远处鬼方辰面前的青色烟雾漩涡,清晰无比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恒阳仙尊耳中。
“孽徒啊孽徒!”恒阳仙尊特别生气,枉他还担忧他处境,他却反过头来诅咒他擦屁股屎漏一手,这是恶心谁呢?!钓鱼钓上来的不是要拉他入水要他命的水鬼,就是泡肿了随时有可能炸开一大片恶臭的沉尸,真是好生恶毒!娶个糟老婆子就算了,还硬不起来,还早泄?!
很好,他的脸色已经许久没这么黑沉过了。
生性顽劣,目无尊长,合该受一番磋磨,不蹉掉一层皮都对不住他那歹毒的诅咒。
恒阳仙尊改变了主意,并且打心眼里认为鬼方辰这小小的阵法只是小打小闹,算不上惩罚,不够让他俩出阵以后洗心革面从头做人的,还是得加点难度。
一挥衣袖,一道金光从鬼方辰面前的青色烟雾漩涡中喷薄飞出,凝在法阵上。
法阵整个剧烈一颤,随后轰隆隆拔高变宽,扩大了规模,原本两关的考验变成了五关。
鬼方辰皱着眉,“师尊,你这是把三关考核都加进去了?”
恒阳仙尊一脸得意,“不错,这是升级版的考核,先拿他俩试试手,看看威力如何。能不能顺利过关,还要看这两个小兔崽子的造化喽!大徒儿,你且多费心盯着点,别让他俩真死里边就行!”
鬼方辰嘴上说着“徒儿领命”,心里想的却是要不要这么小心眼,堂堂一个师父竟然因为徒弟嘴贱便要选择报复,哎,可怜了苏榴火,要受连累一块吃苦头了。
还好,自己座下的徒弟不全是目无尊长嚣张恶劣之辈,望着眼前一表人才知书识礼,堪称众弟子表率的大徒弟,恒阳仙尊满意地点点头,撸了一把胡子,笑得很是欣慰,而后挥散了烟雾漩涡。
事后,他还是越想越气,钓鱼的心情都没有了,一向成熟稳重的他很难得地失去理智,冲着江面崩溃大叫,他暗暗下定决心,等上官靖天这小子出来,必须得再单独给他一顿揍,不拿他出出这口恶气,他夜里都得气得坐起来哐哐砸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