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秋日的来临,西城一连着几天都是滂沱大雨。
连带着窗边的光线也变得灰蒙蒙的,阴沉得像是天被捅了个窟窿,随时随地都有暴雨光顾。
虞今也并不喜欢这种灰蒙蒙的雨天。
完成脚本的拍摄后,她便抱着毯子去到了沙发上。
落地的玻璃窗上隐约可见一条条的水汽,细雨敲在玻璃上,好似没个消停。
她有些心烦地将窗帘关上,闭眼打算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
本以为自己睡一会儿便会在生物钟的提醒下,在下午四点之前醒来,谁知道等她睁眼,只见窗帘缝隙里洒进一点点的月光。
只是这些光亮并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在厚重的窗帘遮掩下,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无穷尽的黑暗。
雨声停歇,风声消弭。
黑夜来临,所有的喧嚣都被玻璃窗独挡在她的世界之外。
随之而来的,是说不清的孤寂与安静。
她其实不太喜欢安静。
不过虞今也也只是坐在沙发上愣怔的片刻,便捞过丢在一侧的手机,刚按亮,消息都还没来得及弹出,原先恍若万籁俱静的屋子,终于是发出了些异响。
此时虞今也得睡意也没完全消散。
她懵懂地抬眼,寻着声音的来源地看去,还没在一丛昏暗中看清什么,倒是客厅倏然大亮。
柔和的白光冲击着早先昏暗的屋子。
虞今也不适应地闭了下眼,避开了这份刺眼的白光,只是在闭眼间,她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味。
是肉香。
她稍愣,再睁眼时,原先空荡的客厅已经站着一个人。
西装裤,白衬衣。
外套微微摇晃着搭在臂弯。
目光顺着劲瘦的腰间往上,瞧见的便是一张清冽冷漠的脸。
入眼的男人,轮廓流畅利落,鼻梁挺拔,深邃的眉眼下是一双锐利且冷淡的眼。
但最绝的,莫过于男人鼻梁间的那一颗小痣。
显得薄情却又有些莫名的勾人。
虞今也的目光停顿。
有一霎的恍惚。
“你回来了。”她道。
最先入耳的,是男人拖鞋及地的声音,之后才是男人的回答。
微冷,似玉石敲击,清透沉澈。
“嗯。”
他提着东西依旧往前,停顿了片刻,又补了后半句,“回来了。”
这句时的声音蓦地温和下来,嗓音也显得有些低沉,却也依旧动听。
虞今也很难用自己的词汇去描叙沈时宵的声音。
只觉得他被媒体誉为“天籁”,是对他最准确不过的评价。
虞今也动作有些迟缓地起了身。
而进来的沈时宵已经在她清醒的间隙,将他捎来的饭菜搁在餐桌,还顺便将客厅关得严丝合缝的窗帘给拉开。
昏黄的余晖从透亮的玻璃窗外洒来,几乎将大半个房间渲染成斑斓的色彩,与白光相融,却又瑰丽得自成一派。
先前的阴郁压抑几乎是随着男人的出现,快速瓦解。
“吃饭。”
言简意赅的两字男人薄唇中溢出。
虞今也趿着拖鞋过去一瞧,发现沈时宵带回来的饭菜里,有她最喜欢的糖醋小排和油焖大虾。
这两道菜的色泽油润,一看便知出自他俩都爱去的一家私房。
“你今天怎么过去了?”虞今也瞧着他将盖子掀开,放在一侧,“不是才从沪城回来?”
“让小董去买的。”
小董是沈时宵的私人助理。
但他一般都带在身边,鲜少会有分开的情况。
听见他话的虞今也有片刻的走神,但她很快就否决掉了自己的臆想。
空白的背景音逐渐被欢快的曲子代替。
紧接着传来的,便是主持人的声音。
有些耳熟。
她半转了身子,就见超大的屏幕上,主持人的身影一闪而过,紧接着出现的,是个身形颀长的男人。
他穿着在正经不过的西服,没打领带,该紧扣的领口松了几颗扣子,露出修长性感的脖颈。
锁骨中间还挂着一条项链,项链也选得精致,细细地银色链子中拴着一条银色的鱼尾,就这样垂坠在白净的皮肤上。
舞台光落下,衬得鱼尾熠熠生辉。
连带着他鼻梁上那颗活色生香的小痣也变得生动。
无数的呐喊几乎要冲出屏幕,一时间,好似就连他的声音也被压下,她只听得见一句接着一句、撕心裂肺的叫喊——
“沈时宵。”
振聋发聩。
这场演出的路透她看过。
当时路透一出,便直上热榜第一。
作为当下的顶流,沈时宵身上的热度与流量展露无遗。
她看得出神。
但下一秒,虞今也就感觉自己的手背似被什么东西给碰了下。
她回了神,才发现沈时宵不知何时从她对面的位置,换到了她的身边,正替她夹着菜。
他没说话,微低着头。
纤长浓密的鸦羽安安静静地垂下,落在眼睑上方形成一道细密的阴影,挺拔的鼻梁,有些过分好看的侧脸轮廓,都无一不在诉说他过于优越的皮囊骨相。
此时看着他,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就好像电视机的人物,一下就活了过来,不再是隔着冷冰冰的机器,而是真真切切,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地坐在自己的身边。
“沈时宵。”
男人侧脸看她,轻轻的,似微风轻抚树梢地应了声:“嗯。”
虞今也一时没了话。
倒是沈时宵又替她夹了一块她爱吃的糖醋小排后,才缓缓出声:“虞今也,我还不如一台电视好看,是吗?”
虞今也被他的质问弄得一愣。
甚至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沈时宵示意她先吃饭,虞今也听话照做,慢慢吞吞地吃了一口后,才说道:“都是你。”
“我当然知道,不过——”沈时宵倚在靠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嘴角的弧度上扬,“我才是活人。”
虞今也觉得他这话说得有歧义,但细想是哪有问题,她好像也不太说得出来。
从认识沈时宵的时候起,虞今也就知道自己说不过他。
于是她选择闭嘴,专心埋头吃饭。
等他舞台结束,沈时宵便关了电视。
原先还几分嘈杂的背景音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在身侧轻缓的呼吸声。
“怎么关了?”虞今也端着碗,有些茫然地问道。
沈时宵听闻,也不含糊:“看我的就行。”
“好。”
听见她这话,沈时宵神色顿时舒缓了些,他展眉,矜贵冷冽的眉眼多了几分初春的柔和:“我后天有个工作,在海城,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说完,他略一停顿,又接道,“你不是说,想去海城潜水吗?”
虞今也心动了。
“我得看看我的工作安排。”她想了想,“最近还有几个脚本没拍。”
“我这几天正好没什么工作。”沈时宵道,“我帮你,或者你将需要用的东西和食材告诉我,我先快递到酒店,让小董先过去给你置景。”
虞今也委婉道:“董问应该挺忙的。”
“我最近没工作,他不忙,而且……”沈时宵说着,声音停顿了片刻,带着几分笑地接起,“出差可是有单独的出差补助的。”
“他很愿意。”
也是。
虞今也不合时宜地想,他对身边人出手一向大方。
“那我让小董订票了。”说完,也不等虞今也回答,沈时宵便自顾自拿起手机,给董问发了消息。
虞今也没有阻止,只是给沈时宵转了笔钱。
发完,她手机都还没搁下,就感觉到身侧有一股非常灼热的视线,让她想忽视都不行。
“今今是非要和我算得这么清楚明白吗?”沈时宵似笑非笑地声音传入耳里,“还是说,我现在不算是今今最好的朋友了,所以连我给朋友花钱的乐趣都要剥夺?”
虞今也还没说话,就看见这人收了自己的转账后,在她所转出的金额后,添了个零,给她转回来。
“你……”
虞今也本想将这笔转账给退回去,一只骨节分明、充斥着力量感的手倏地从她眼皮子底下晃过,轻而易举地拿过她的手机,收下了这笔转账。
沈时宵的操作,让虞今也还没出口的话打个结巴,没等她组织好语言,沈时宵倒是先一步截断了她的话头:“我听说温夏给你送了个小几万的包,她的能收,我的就不可以,是这个意思吗?今今。”
“……你转的,也不是几万。”
“哦,我俩从初中认识到现在,你的意思是,还比不过大学区区四年的室友,对吗?”沈时宵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哪怕他声音此时平静,但虞今也还是感觉到了他语气下的几分执拗。
虞今也不明白,为什么沈时宵偏要和温夏过不去。
在他知晓温夏的存在之后,便样样都想同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