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听砂金说,顾舟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托帕甚至还有一点窃喜。
顾舟看起来很和善,一副很好接近的样子。
但身为和顾舟认识最久的人,托帕知道,想让顾舟敞开心扉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她和顾舟不知道一起经历了多少,顾舟才将自己的过去讲给她听。
她无法想象,当年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如何在仙舟某些高层的明迫害暗逼下生存,又如何跑出仙舟。
现在她能感觉到,顾舟应该想起来了一些过去的事情,其中应该就有仙舟的旧事。
否则,她也不会像现在这般。
这般······令人心疼。
托帕给顾舟点的是凉酒,兴许是喝了酒后,顾舟那颗一直警惕着的心,才慢慢地放松下来,让托帕窥见她真正的情绪。
顾舟是不开心的,至少是心情算不上好。
能让顾舟这个样子的事情不多,在仙舟的旧事就是其中一件。
并且,现在的日期已经很接近顾舟每年回仙舟祭拜的日子了。
托帕很少像一个严厉的前辈那样警告顾舟不要做某些事情,她和顾舟是朋友,很好的朋友,不是上下级。她不愿意给顾舟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况且顾舟讨厌权威,讨厌说教。
但这次,托帕真的很不想顾舟再次回到仙舟,去完成她心里那个计划。
仙舟对于顾舟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她闯不得。
面对托帕的警告,顾舟只是抬了下眼,没说什么。
账账在托帕怀中,一边嗅嗅托帕,一边朝顾舟的方向抬抬头,嘴里发出“噜噜”的声音,似乎想缓和一下现在这种略显尴尬的气氛。
顾舟能感觉到自己身边这位公司女高管是出于好意,虽然不记得自己曾和这位干练的女高管发生过什么,但顾舟觉得自己并不讨厌她。
甚至对她还有一种没来由的信任。
奇怪,明明对公司的人,她不应该这样的。
“我们之前认识吗?托帕小姐。”顾舟没有选择正面回答,目光投向手中轻轻摇晃手中的酒杯,反问了托帕一个问题。
这位公司高管少见地沉默了。
顾舟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托帕轻吐一口气,摸了摸怀里的账账,开口:“没有,只是因为一些同事的缘故,我知道你。”
她还是选择了隐瞒。
这是她和顾舟重新开始的机会,她不想放弃。
自那次不欢而散后,托帕就失去了顾舟的消息。
顾舟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当她不想让你找到她的时候,管你是公司的高管还是仙舟的高层,统统不管用。
再有消息的时候,就是顾舟成为了秩序的残党,出现在匹诺康尼。
顾舟明白,如果托帕仅仅只是知道她的程度,是不可能对她说出那种话的。
但她没有选择追问。
酒吧的音乐来到高潮处,刚刚酒保擦拭名贵玻璃杯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远处人们的喧哗也变得很小声,一切都被这曲匹诺康尼古典乐的高潮盖住了。
顾舟将手中的酒喝完,将空酒杯推向调酒师。
“感谢你的招待,托帕小姐,”顾舟起身离开了高脚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明显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斟酌着开口,“如果可以的话,最近注意休息,不要加班。”
说罢,顾舟用手点了点自己眼下的位置,还朝托帕眨眨眼睛。
顾舟指的是托帕眼底不明显的淤青,一点连昂贵的化妆品也遮掩不了的痕迹。
顾舟对托帕温柔一笑,不舍地摸了摸账账后,转身离开。
“我之后会去仙舟。”
这是顾舟在晖石长号上留给托帕的最后一句话。
托帕看着顾舟离开的背影,少见地沉默了。
“是该好好休息了······”托帕不自觉地抚了抚眼下的位置,随即释然地笑了。
她感到怀里一阵闹腾,原来是账账在蹭她,还发出赞同的声音。
“你也这么觉得吗?账账。”托帕用手逗了逗账账,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再次见到她,你也很高兴,对吧?账账。
离开酒吧的的顾舟选择一个人在长廊上吹风。
微冷的晚风能让她感觉好一点。
再有三天就是叔父的忌日了,她必须回罗浮。
顾舟打开手机,看到星际和平娱乐和一些宇宙中小媒体铺天盖地地向她推送罗浮“演武仪典”的报道。
顾舟本想划过去,却被一行报道留住了目光。
“罗浮守擂剑士——彦卿。”
顾舟嘴角勾起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弧度。
现在的彦卿越来越厉害了啊······
当年自己离开的时候,彦卿刚刚升任罗浮骁卫。
那时候稚气未脱的人儿扯着她素色的衣摆,小声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刚刚当上云骑骁卫的彦卿不想在顾舟面前表现出不成熟的一面,极力掩饰心中的不舍。
他想像大人一样跟顾舟告别,就像将军那样淡定。
但他做不到。
景元将军只是简单问了顾舟几句,便向顾舟道了别。语气就好像顾舟只是出去在罗浮某条街道上买笼包子那么平常。
顾舟很感谢景元的理解,还帮助她办理那些麻烦,繁琐的手续。
临走时,顾舟还记得,彦卿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说了一句:
“姐姐,等我当上罗浮剑首,你就回来看我,好不好?”
顾舟抬眸,便望见彦卿那双如春水畔雏燕般清澈的眸子,正水汪汪看向自己,仿佛顾舟不答应,那双眸子立马就能溢出水来。
顾舟挠了挠彦卿毛茸茸的脑袋,一口应承了下来。
没有人可以拒绝那种眼神,没有人!
彦卿不喜欢顾舟把他当小孩,但他又很喜欢顾舟触碰自己。
你看,顾舟就从不和将军有肢体接触,和他却很亲密,这其中必然有自己年纪尚幼的缘故。
说到底,他也是用孩子的身份得到顾舟的偏爱罢了。
这倒是应了景元将军那句评价,“你若当他是个孩子,他便会端起大人的架子来。你若当他是个大人,他便会露出小孩子的脾性来。”
失去过家的人,才知道家的可贵。
回想起之前在罗浮仙舟,神策府里那段还算温馨的时光,顾舟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
她在心里庆幸,还好黑天鹅女士将她在神策府,仙舟的事情的记忆找回来了。
如果失去这段记忆,再面对彦卿和景元将军,只能是相顾不相识时,她不知道会多难过。
顾舟娴熟地拨通一个号码,内心甚至有些忐忑。
在她几乎要放弃,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接通了。
虽然接通了,但两边都没有声音。
顾舟吸了一口气,她从没觉得开口那么难过。她想在脑海里找一些俏皮的开场白,就像之前流浪的那段时间遇到的那位星际牛仔那样,以俏皮话开启一段话题。
但最后,她只能挤出干巴巴的一句:
“将军,我······”
好在,在能被称作家人的人面前,无需过多寒暄。
“想回来了?正好,最近罗浮的‘演武仪典’要开始了,我让彦卿来接你。”
“······好,谢谢将军。”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不易察觉的轻笑,看得出来,接到电话的人心情不错。
挂断电话,顾舟背靠长廊,深吸了一口气。
终于又可以回罗浮了。
顾舟将自己要回罗浮仙舟的事情在手机上告诉了知更鸟。
知更鸟回复顾舟,让她注意安全。
顾舟让她放心,并表示自己之后会带一些罗浮特产去找她。
顾舟能感觉到,知更鸟有很多话想对自己说,但权衡再三后,她还是没说出口。
知更鸟向来是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
随着盛典的结束,晖石长号上的狂欢终于结束了。
顾舟再次像一个普通匹诺康尼游客那样下船,去白日梦酒店办理退房手续。
回仙舟的船票值得她思考一阵,一瞬间,她甚至想向那位慈玉女士求助。公司应该会派使节去罗浮的“演武仪典”,那么好的天然曝光度,那么多的商机,公司自然不会错过。
不过仅仅只是一瞬间。
向那位慈玉女士求助,最后会陷入欲望的深渊的。
最后,顾舟将目光投向了星穹列车。
星穹列车的“银河球棒侠”,不知是为什么心血来潮,竟开始体验白日梦酒店大堂经理的生活。
于是顾舟趁退房之时,向星搭话。
“你好,大名鼎鼎的银河球棒侠,不知道星穹列车是否可以带我一程呢?”顾舟很有礼貌地开口,甚至还很上道地递上了一只棒球小浣熊。
那是她刚刚用几乎是自己全部身家买的纪念品。
现在她身上只剩下买一张回仙舟车票的钱。
顾舟刚刚查明白了,星穹列车预选的四个下一站目的地,不管选哪一个,都会途经一个中转星。
只要在中转星下车,她就能买到回仙舟的船票。
星看了一眼顾舟递上来的棒球小浣熊,嘴里发出了一声很酷的“哼”。
开什么玩笑,她现在可是匹诺康尼5%的股东!股东!
区区一只小浣熊,收买不了她。
虽然这小浣熊是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