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晚饭一起端上桌的，还有秦屹川的iPad，屏幕上标记着IP地址和手机号。
“你准备怎么处理?”他抬起眼皮，目光落在晏宁脸上，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
“先观察两天。”晏宁叉起一块牛肉送入口中，细细品味，“如果大家转移注意力就算了，现在申请删帖反而会坐实谣言。”
嚼完晏宁才发现对面的人筷子都没动。
“我还以为你会因为这件事影响心情。”男人还是看着她。
“是有点影响，不过还好。”晏宁从容地吃着晚饭，语气仿佛谈论明日是否下雨，“可能是上过几次热搜已经习惯了吧，而且学校论坛比起社媒的影响传播力小很多，所以还行。”
“好，那我先不干涉这件事。”秦屹川终于是展开眉头，语气温和却严肃，“但是小初，如果有任何需要我的时候，千万不要犹豫，能让你使唤我会很高兴。”
晚上睡觉前，许久没有动静的霍佑铭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蹦出来。
霍佑铭：「我看到了帖子，秦屹川怎么连删帖都做不到？」
霍佑铭：「需要我帮忙吗？」
霍佑铭：「你还好吗？」
晏宁打字飞快：「是我让他不要插手的，我自己会处理。」
霍佑铭：「好吧。」
霍佑铭：「需要我帮助随时说。」
晏宁：「ok」
对方又安静了，晏宁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隔着屏幕都感觉到这人变得温顺许多。
第二天上课，晏宁依旧坐在老位置，只是让坐在后排的方澄心许鸣上课时帮忙看一眼是否有人偷.拍。
陆颂依旧坐在晏宁右手边，晏宁特别留意了一眼对方的手机，和她的是一个品牌。
“晏宁，我两上课的时候一直盯着的，没人拍你。”许鸣凑近了些咬耳朵。
“谢谢，麻烦你们两了。”晏宁露出感激的笑容，“不影响你们上课就好。”
“害，不影响，反正我两上课也爱做些有的没的。我都想去帖子留言和有些人对喷了，说话也太难听了。”方澄心愤愤不平，比当事人情绪还激动。
“别，千万别给帖子热度。”
“晏宁，陆颂在看你。”许鸣冲晏宁使眼色。
“救命，学霸今天也要去图书馆吗？就不能休息一天吗？”
晏宁回头，陆颂站在不远处看过来，指着手里抱着的讲义。
“晏宁，我们今天就不去了。”两人连连摆手，“我怕我再去晚上做梦都要梦到陆颂反问我为什么这样想了。”
告别两个妹子，晏宁朝着图书馆走去，陆颂自然而然隔着一小段距离跟着，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到图书馆二楼，晏宁找个角落带上降噪耳机就开始按计划学习。
直到提醒休息的闹钟亮了，晏宁才放下笔，伸着懒腰活动肩颈，隔了两个空座位的陆颂突然伸长胳膊，把他手机推到晏宁面前。
她低头一看，还是那个帖子，只不过浏览量比昨天多了一位数。
陆颂的手机页面停留在最新的一页。
490L：【图片】【图片】【图片】妹子在学校有男朋友喔。
留言时间是半个小时前，正是她和陆颂来图书馆的路上，看照片像是从教学楼走廊上拍摄的，因为角度问题两人距离显得很近。
491L：这图糊的，说是谁不行？
492L: 看着和前面的图像是一个人。
493L：诶，那个男生不是我们专业第一名吗？我对他印象老深了。
494L：嚯，陆学霸也会谈恋爱啊，我以为他只会读书。
495L：妹子可以啊，学霸总裁都拿下来了，666。
496L: 求妹子开班教学，认真的。
这种无聊的把戏不值得晏宁浪费时间，她拇指按住手机边缘，面无表情往陆颂方向推了回去。
喝口水，晏宁继续看书，才浏览几行，手肘边又被人推过来一个摊开的笔记本。
【不是我。】
陆颂的字迹和他本人一样，很工整，笔锋很锐利。
晏宁这次抬头正眼看向陆颂，他嘴唇绷成一条直线，眉头微微蹙起，总在指尖来回旋转的笔被捏得死紧。
她还是没说话，默默把本子推了回去。
这次陆颂没再打扰她了。
坐进副驾驶没多久，后座车门便钻进来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年轻男子。
“怎么样？”
一台黑色相机从后排递过来：“你看看，正脸我都拍到了。”
相机屏幕里是一个瘦瘦矮矮不起眼的男生。不同场景的连拍一张接一张，最后几张结束在学校后门的巷弄里。照片清晰的连男生脸上的痣都能看清。
不是陆颂，晏宁松口气。
秦屹川往这边倾身看着屏幕：“认识吗？”
晏宁摇头，对这个人毫无印象。不过在班上晏宁总共也就认得三个人。
昨晚上晏宁也拿秦屹川提供的手机号对照过班群通讯录，没有找到匹配的号码。发送IP确实是在学校内，这人要么是外班的学生，要么是网上买的小号。
本来计划让秦屹川雇个私人侦探跟踪自己，还是霍佑铭的微信消息提醒了她，要论跟踪偷.拍，最擅长的不就是狗仔？晏宁便麻烦霍佑铭推荐了一个信得过的工作室。
“麻烦把照片都发到邮箱，谢谢。”晏宁将相机递了回去。
鸭舌帽男子接过相机，点点头下了车。
打开手机刷新界面，果然帖子里又更新了几张照片，赫然是刚才自己上车的抓拍。配文充斥着毫无根据的污言秽语。
“这个人不太沉得住气。”秦屹川指尖敲击着方向盘，语气冷冰冰的。
“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学生嘛，正常。”晏宁扯着嘴角调侃。
再往下翻，评论区已经开始谣言的狂欢，好几层楼不同ID都在往荡.妇羞辱的方向带节奏，用词猥.琐下流的程度让她皱起眉头。
“怎么了？”后视镜里映出秦屹川担忧的神色。
“没事。”晏宁熄灭屏幕，在副驾驶上大大的伸个懒腰，“我今天作业都做完了，回家吃完饭你陪我练会儿吧。”说完这话她就开始闭目养神。
洗完澡，晏宁正擦着滴水的头发，一点开微信，三人小群的消息提示立马涌进来。晏宁滑到顶从头看，狗仔拍到的男生方澄心许鸣都回复不认识，往下是论坛截图，匿名账号一句说得比一句脏，下午的猥.琐发言竟然被衬托得清新脱俗。
晏宁不是不知道网上的留言能有多恶心人，只是现在描述对象是她，看着文字的感觉格外刺眼。
“小初，喝完该睡觉了。”
秦屹川端着杯牛奶站在卧室门口，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进来吧。”
晏宁简短回了几个字让两位同学安心，才丢开手机，盘腿陷进床尾。她仰头喝着牛奶，顺便观察着秦屹川的神色。
“别装了。”把空杯子塞进男人等候的手里，她顺势在凹凸.起伏的腹肌上戳了几下，“你肯定看了帖子，是哪个人天天教育我有情绪就要表达出来，不要憋着？怎么轮到自己就这么双标？”
玻璃杯落到边几上发出一声浅浅闷响，秦屹川静静看着晏宁，说话慢吞吞的：“有点生气。”
晏宁跪坐起来，拽住秦屹川衣领，把他往下拉到与自己视线齐平。
她略带撒娇的娇嗔道：“你这哪里是有点生气，这个表情要是放在开会，我都能想象同事们汗流浃背的样子了，好凶。”说话间手上还用力揉.搓着秦屹川的脸，他紧绷的唇线才稍微放松些。
“不过你来的刚好。”晏宁松开手，上半身挺得笔直，“秦屹川，我想和你谈笔交易。”
上次计划动用卡里的金额被秦屹川劝阻后，这笔资金一直没派上用场。除了秦屹川那笔特殊转账，剩下的有她工作的积蓄，卖房的钱和父母的遗产。
鉴于遗产的数额晏宁还持有疑问，所以她把其余部分单独转到另一张卡上。
“我不知道你们公司股份估值多少钱。”晏宁把手机屏幕转向秦屹川，指着上面的金额，“你看看这些能买多少股份？”
秦屹川坐下靠着晏宁，将她半干的头发温柔地拂到背后：“小初，我们公司没有上市，估值需要内部评估。但是你这六百万……”
他顿了一会儿，拿起毛巾替晏宁轻轻擦拭着发梢：“可能持股比例会非常低，能不能先说你的计划。”
“我知道我钱不够，但这是我目前能拿出来买股份的所有了。你之前不是说公司在和学校的计算机系谈校企合作吗？我想作为企业代表出席揭牌仪式，以及发表签约讲话。”
唯有手握权利与金钱，才是对抗一切风雨的最佳办法。
这件事晏宁早有打算，她仔细研究过秦屹川公司近几年的财报，正如财经周刊所说，YN集团确实来势凶猛，同行望尘莫及，秦屹川的个人能力也极其突出，作为投资，大概率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若非这次论坛的突发事件，晏宁本想研三时再和秦屹川提出交易。
“我明白了，小初，给我点时间，明天给你方案，好吗？”
“好，还有一件事情也想拜托给你。”晏宁点亮手机屏幕，相册里是密密麻麻的论坛截图，“公司肯定有靠谱的律师团队，能不能帮我委托一位律师？”
“法务部有专攻名誉权诉讼的金牌律师，你随时可以来公司签字授权。”
最着急的两件事都说好了，晏宁把人往外赶，被秦屹川牵住手腕。
“小初，这几天要不要先请假？或者，我安排几个人和你一起去学校。”男人眼中的担忧浓得化不开。
“不至于，放心吧，我还不至于被这点小事难住。”晏宁抬手揉乱秦屹川头发，又捏着他的脸颊安抚，“我答应你，但凡发现有一点不对，我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你也知道我手机紧急联系人是你。”
秦屹川沉默片刻，才微微颌首：“那我帮你吹头发。”
吹头发这样的举动自然又演变成耳鬓厮磨的撩.人戏码，好不容易哄好秦屹川，晏宁在床上找到个舒服位置躺好，一打开手机，霍佑铭也发来了类似的内容。
霍佑铭：「真不需要把我保镖分你一个？反正他们最近也很闲。」
晏宁：「真不需要，上学带保镖太显眼了。」
霍佑铭：「那要不然带我助理，他往人群里一丢就消失于人海了，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人又机灵反应快。」
晏宁：「真不至于，那是学校，我是去上课的，行了，晚安。」
晏宁理解这两人的担忧，但如果真的有人陪同去上学，只怕隔天论坛的标题会更吸睛。她并没有成为万众瞩目焦点的习惯。
然而，事情的发展还是完全脱离晏宁的预料。
原以为象牙塔里的风波不过小孩子过家家，学生再夸张能到哪儿去？
没想到晏宁独自穿过香樟大道时，突然有人蹿到她跟前，手机镜头几乎撞到晏宁鼻尖，她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人已经嬉笑着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