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

    从屏幕里散出来的蓝光照亮了一小片黑暗。

    昏黑的房间里很静，少女背靠软垫，专注盯着方块大的手机有没有新的消息提示。她的脸没有血色，像是覆了一层朦胧的青白。

    谢二痛苦地用枕头遮住脸，右手食指下拉，把手机调成了护眼模式才觉得眼睛好受了些。如果再这么整宿熬下去，她怀疑桌上那瓶安睡成分的补剂撑不过一周，谁让进团的审核迟迟没有消息，直接把自个整失眠了。

    不过她现在困了，困得要死。

    在蓝光被切换成暖光的那一瞬间，绿泡叮当弹出了久违的对话框。

    【马上拉你进群，小宝你把表填了哦。】

    备注为云木派单的人顶着一个粉色卡通汤姆头像，语气生动，哪怕隔着屏幕谢二也能感觉到她自来熟的亲昵。

    谢二的第二个反应是，云木的对接人员凌晨四点也在？

    【我是夭夭～】

    【叫我11也可以哦！！】

    夭夭紧跟着甩来一个文档，里面是团内注意事项，下方附着一张新人的自我介绍表。

    谢二刚想松了一口气，心底不住冒出些许疑惑，云木虽比不上大团的规模，却也是个月流水过万的团，为什么审核这么慢，这都第三天才给她答复。要是换别家陪玩团，正常情况二十四小时内就会出结果，不过她选择回避这个可能会给她招来麻烦的问题。

    也不是没有陪玩团一问审核时长就炸锅的。

    [好的，这就填。]

    陪玩千千万万，电竞占一半。

    谢二起初做陪玩的时候思考了一下去哪款游戏，她没选择火到爆的电竞，把目光施施然落在了更为小众冷门的遇光上。

    太火爆也意味着难以熬出头。

    遇光是一款主打社交冒险的休闲游戏，日常就是挪动自己的小人飞梭在各个地图里收集烛火，烛火会合成蜡烛，蜡烛可以兑换道具或者服饰。玩法单一，偏偏地图场景数一数二的瑰丽恢宏，还有无数小机关彩蛋，一时间市面上难以有其他游戏抗衡，留住了不少人。

    遇光原先是没有陪玩常驻的。只不过玩家们在看风景和解谜之余，逐渐不满足一个人的孤狼生活，无论是找对象还是找朋友都是社恐症发作，于是有人提议效仿起隔壁电竞游戏，也推出属于遇光这个圈子的陪玩服务。

    出乎意料的是，在遇光，这样的情感陪伴市场大得很。

    一个做得好的陪玩，单月月入三四万不在话下。当蛋糕的香气足够浓郁时，就不再需要宣传，自然有饥饿的人嗅味而来。

    各色陪玩团林立，会绝活的人单干挂牌出售自己的时间，不管要价如何，始终都有人买单，圈内呈现出一派金醉纸迷的靡丽。

    云木是谢二经过千挑万选的陪玩团，主打营业地遇光，不接其他游戏的单子，据说团风清正，口碑不错。

    最重要的是没有熟人。

    谢二不想遇见任何一个熟人。她调整了一下精神，尽力把表填完。至于公告么，密密麻麻的字到处抖动，糊成一团，说实话，她的上眼皮己经在和下眼皮叫嚣掐架了，其他不说，谢二很确定今晚包是可以打破熬夜的极限记录。

    她不经意瞥见夭夭的聊天窗口还堆积着几个邀请链接，深吸一口气，她干脆闭上眼，手指出于本能左右划拉，几个群聊一经同意，陆续冒出零散几条欢迎新人的消息，谢二看都没看倒头睡了。

    她睡得沉，手机从手中滑落下来，陷进被子深处。

    屏幕还泛着柔柔的暖光，消息正逐条向上滚动，上面显示的最后一条群消息是——

    【欢迎来到云水】

    “欢迎来到云水啊啊啊！！！宝宝亲亲！！马上给你派单！！”

    谢二是醒了，她觉得有必要再睡会，比方说她再睡一觉就会发现自己进的没错，对，就是云木。她顿感牙疼，胃也痛，尤其是点开了夭夭的语音条后。

    [不用，我想再适应一下。]

    谢二已经决定打算不刷业绩坐等被清退了。陪玩团通常会清除一周或者一个月不接单的新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云水的通知上写的五天。

    云水，这个团她压根没听过。

    陪玩团的选择很重要，不说小团和大团的管理松散程度天差地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团是基本上接不到什么单的，纯粹是在白白消磨时间和精力，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谢二不想养老，她需要钱。

    【有人会虚恋吗？】

    云水的群聊一阵抖动。

    【不就是当老板的赛博对象，拿捏】

    【你代入现实真谈了呗】

    【啊啊啊啊啊虚拟恋人，恋爱这技能好难】

    【我也不会，这玩意和病恋最吃香】

    【云水不是新进了两个虚恋特招吗，没见到人啊，出来说两句，昨晚迎新消息也没回，是要走高冷路线？】

    【哦豁，别是故意的哈哈哈哈哈】

    谢二原本还在漫不经心刷着消息，直到看到最新一条脸色突然变得难看，她刚刚忘了，她就是虚恋特招进来的人之一。

    她之前想要快速进团跳过其他繁琐的审核就选了特招，没想到哪怕走了特招云水也足足让她等了三天。

    特招就是一个团招人通常有多个技能要求，基本符合才能进团，若陪玩有一项技能非常突出，可以走特招通道，只审核那一项技能，通过即可入团。抛开声音特招，技能中一般只有虚恋，虐恋，病恋三项拥有特招权。

    相比起病恋和虐恋对恋感的奇怪阈值，虚恋是最温和的，只需要是正常的恋爱状态就行，这也是谢二选择虚恋的原因。

    但特招也有一个弊端，如果业绩不达标会被视作恶意进团挂了。

    被团一挂，澄清不及时发不能说服吃瓜群众的话，就是有瓜在身的瓜陪。名声不好的陪，大多数团都会拒之门外。

    所以谢二不仅不能以摆烂的姿态度过前五天，还要提防不能被当做恶意进团。

    这下好了，云水不能跳槽了。

    谢二对这个结果几乎要气笑，好好的眼睛怎么就瞎了。

    【虚恋不是易如反掌吗？】

    【你谁？】

    【呃我很难评价，不过你可以叫我白大爷，特招进就一定要说话？是不是迫不及待跪好聆听些神圣教导好为你指点迷津】

    【装什么，你以为自己很牛？有病】

    【来个人教我虚恋】

    【这就急了，小垃圾】

    云水团里的管理反应很快，似乎是潜水已久了，一见到群内聊天势头不对，立马出声不要吵架，再吵罚款，还想吵拉小群去吵。

    管理出声，群里一下子静了不少。

    只有最先开始询问的那个人还在坚持，似乎有刨根问底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