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钝在说话。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她身上,她还在继续说话,不卑不亢,声音平稳,‘我仰慕掌门已久,此入易藏归唯求一段师徒缘分。’’
姜凭福惊呆了,这话是能直接说的吗?这就是天才的底气吗?
这无异于面试刚过,就当着全部管理层的面说,我是冲着你们老板来的。
姜凭福怀疑她根本没经过社会的毒打,也没经历过面试的考验,再看她穿着华贵,多半是个大家族的小姐。
天才又有背景。
嗯……
这种人一般没有遭到社会毒打的机会。
姜凭福对此深表遗憾。
“师徒缘分不可强求。”掌门的声音空灵,却不失威严,“易藏归的规矩不为任何人破例。
“可我……”周钝仰起头,眼中是执拗的光,她下定更大的决心说:“我无论如何都想拜入掌门门下。”
掌门静默地看着她,像看不懂事的孩子,最后叹气,“非我不想收你,而是你我确实无缘。”
听到“无缘”,周钝眼中的光熄灭了,她知道,“无缘”在卦修的词典里,代表的意思是“不可能”。
不可能的理由,多种多样,上至不想,下到不能,但无论如何,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周钝的期望落空了。
她怅然若失地站在队列中,漂亮的白发都黯淡几分。
无人在意她的怅然若失,大家都摩拳擦掌地等待抽签。
抽签结束的很快,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每个人都选定了师傅。
由各长老门下的大弟子,带着新入门的师弟师妹前往弟子斋。
好巧不巧,带领姜凭福的正是周唔。
方才在选拔中表现得不可一世的,极尽轻蔑之色的,拽的二五八万的师姐,现如今满面笑意。
选拔结束,她把师妹们带到弟子斋就彻底下班了。
温暖的床铺,高品质的睡眠,她来了!
她像赶小鸡崽一样,把刚入门的师妹们赶到个又圆又大的法阵里,迫不及待地启动法阵回弟子斋睡觉,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忘了介绍法阵。
正欲讲解,已经到了。
呵,该快的时候不快,赶早课不见得像现在这般快
于是她假装不经意提及,实则亡羊补牢地讲解道:“易藏归内部设有多处传送法阵用于通行,只需注入灵力即可到达目的地传送法阵,明日早课,师妹们可以用此法阵直接到达授业堂。
姜凭福往前只听说过传送法阵,稀奇的盯着脚下的法阵看。
法阵以朱砂绘制,纹路简单规整,都没江湖骗子跳大神时画的阵复杂。
姜凭福却在它身上看到了无穷的潜力。
低调的法阵,蕴含伟大的力量。
她小时候走路回家,走累了时常会想,要是能一键回家就好了。
可现在,她想,有了传送法阵,一键回家将不是梦。
广告词她都想好了“站上法阵,说走就走,一键回家,近在咫尺。”
问世间有几人能拒绝一键回家,这是个多么巨大的商机。
她想学这个法阵,现在,立刻,马上。
姜凭福的学习欲熊熊燃烧,她不要明日早课,她要现在就早课。
可惜她不能去上早课,因为周唔给她们讲解完法阵的基本用法后,又讲解了易藏归的诸多禁忌,讲解完禁忌后给她们发放物资。
物资包含弟子服,书籍,以及一面纹饰朴素的铜镜。
然后给她们分配住处,不是四人间,不是六人间,不是八人间的,而是配备独立卫浴的单人单间。
姜凭福:从选拔到现在,最彰显易藏归大门派气度的一集。
踏进配备独立卫浴的单人单间,姜凭福无与伦比的满意,这房间简直跟客栈的天字一号包间没两样。
她左摸摸,右看看,收拾完行李,洗漱完毕后,终于安心地沉沉睡去。
被子比家里的舒服很多,里面是棉絮都是不打结的。
易藏归,好啊。
易藏归,就这?
蒋却雪在他那独立卫浴的单人单间里渡步,渡来渡去,渡不开,走不两步房间就到头了,换个方向继续渡。
虽然说东西配的挺齐,但这房间真不大。
其是那个床,和蒋却雪的身高很有缘,都是一米九。
望着九十乘一米九的床铺,摸着五十四厘米的肩宽,蒋却雪陷入沉思。
这床怎么睡?配个两米乘两米的床很难?
易藏归?大门派?就这?
蒋却雪当机立断为自己采购两米乘两米的豪华大床。
入门第一天,半点门派福利没享受到,还倒贴一张床。
买完床,他发现了第二个问题,房间里没有梳妆台和梳妆镜。
没有梳妆台就意味着梳妆时没有台子用。
没有梳妆镜就意味着梳妆时没有镜子照。
太糟糕了。
对有易容需求的蒋却雪来说,这是个极大的麻烦。
没有镜子,他无法确认易容是否存在破绽。
万一哪天赶早课走得急,鼻子易歪了,后果不堪设想。
五官不端正,考公都有影响。
是的,他们修仙界虽然没有朝廷,但维护基本秩序的几大组织,加入要求可不比加入朝廷低。
蒋却雪当机立断,再为自己采购梳妆台梳妆镜。
易藏归?大门派?就这?
不过多久,写着“修仙急送,又快又好”的法阵忽然在他房间里出现,蒋却雪也不急,静静看着法阵里传送出大床和梳妆台。
比预计送达时间快了一炷香,派送时间精准度依旧有待提升,蒋却雪在心里评估。
修仙急送,修士远程点单,商家统一用传送阵配送,极大的便利了修士们的生活,不过最大的诟病点就是送达时间不够准确。
闹出过很多乌龙。
包括且不限于,架都打完了,点单的武器才送来;人还没抢救呢,点单的寿衣就送到现场了,搞得救人的跟被救的都挺尴尬。
蒋却雪运用灵力把床和梳妆台摆好,房间瞬间更加狭小,他叹着气坐在梳妆台前,收起再添置个衣柜的心思。
连衣柜都没地方摆了,易藏归?大门派?就这?
抬眸不小心看见映入镜中的大众脸,蒋却雪深感摆个大梳妆镜在梳妆台上是错误的。
更错误的是,他居然以为没经过调试的□□,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是件高档灵器,拍卖行的人说,此灵器稍加调试,同佩戴者磨合出默契,便能易容出最符合佩戴者心中所想所需的外貌。
无需任何技术手段,只需要动脑子想想,就能拥有想要的脸。
吹的天花乱坠,试用表现极佳,体验感良好,轻薄透气不闷脸,老人孩子都说好。
蒋却雪拍下来打算送给时有鹭做礼物。
时有鹭,前自称相貌动人的合欢宗女修,现没有脸的骷髅架子,顶着个骷髅头能止小儿夜啼。
蒋却雪认为她急需张脸,别管好不好看,得是张人脸。
□□很符合要求,唯有两张,蒋却雪全部拍下,一张自留,一张送给时有鹭。
结果礼物买好了,收礼物的人找不到了。
从常有联系到音信全无,蒋却雪打听了两年都没找着她。
蒋却雪此入易藏归,一是对姜凭福好奇心尚存,还不想跟她分开,二是真准备学个一招半式,除了找时有鹭外,还能以备不时之需。
时有鹭跟他是从封印里逃出来的,身份不光彩,保不齐哪天正道要围剿他们,他能靠着在易藏归学的内容未卜先知,反制一手。
蒋却雪解除易容,面具从他脸上脱落,薄如蝉翼的一张摆在梳妆台上。
蒋却雪面朝镜子,看着里面俊朗非凡的容颜,鼻梁高挺能滑梯,下颚线锋利能削面。
帅的一如既往,让他无比安心。
易容过后普男又如何,摘下面具我依旧是帅哥。
蒋却雪忽然想到姜凭福看顾挽沧的眼神,满是欣赏。
真可惜不能让姜凭福看我的脸,见过我的长相后,她肯定会觉得,顾挽沧不过如此。
不过说来,女生的住处会配梳妆台吗?如果没有,姜凭福岂不是会很不方便。
算了,她估计也用不上。
想到姜凭福的形象,顾挽沧皱起眉,她看着就不像会打扮的样子,整日里穿的衣服也毫无搭配可言,甚至有些滑稽。
唯有一头雅羽般的头发,泛着光泽,尚且看得过去。
蒋却雪身边从未出现过她这般不讲究的女孩,蒋却雪对她的形容词是不讲究。
穿着不讲究,感觉给她个麻袋,她也敢穿在身上,发型也不讲究,头发潦草一束。
同他身边出现过的女孩都不一样,她们穿着体面,打扮漂亮,是盛开的花,而姜凭福是狗尾巴草。
长在路边野地的,他不曾注意的狗尾巴草,如今一看,甚是稀奇。
其实,蒋却雪对事的热情,远比对人多。
他游历修仙界十年,说好听点,是走南闯北阅尽人间事,不轻易与人深交。
说难听点,他是走到哪儿八卦到哪儿,却半个朋友都没交到。
他认为这不能怪他,八卦跟凑热闹是人的天性,而低质且无用的社交,只会徒增麻烦。
更何况他身份特殊,人际关系不易过于高调。
万一所谓的“朋友”把他的身份出卖给名门正派,他恐怕又要重蹈被封印的覆辙,再被关两千多,不如现在就撞死。
蒋却雪解决被朋友出卖的途径,就是不交朋友。
没有朋友,就不会被朋友出卖。
从根源解决问题。
他说要跟姜凭福交朋友,不过是找个留在她身边的理由,一个得以窥探她真实性情的权宜之计。
但蒋却雪有着个隐秘的期盼,藏在内心的角落,连他本人都没注意到。
在蒋却雪看来,他的生活如谭死水,可他期盼姜凭福会是激起涟漪的那颗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