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谨坐在书桌边翻看整理着自己的书籍,却始终没能静下心处理进去。
他明明对手机依赖性并不强,从前也没有过这种情况,可此时他格外渴望有一部手机能到手中供他使用,缓和他的坐立不安。
最后时谨还是没忍住,挑了个刁钻的角度,状似无意地向楼下看去。
那片空地已经没了他要找的人,只剩不远处石凳上还坐着安予恬缠过的那个口罩男。
对方却好像感应到什么,似乎疑惑地抬头看向这边。时谨对他没兴趣,只是扫过一眼,便不在意地远离了窗户。
看来安予恬已经走了。
时谨这才放心地整理起家中的事务。
结果,凳子才刚拉开还没坐下,客厅的防盗门就富有节奏地响了起来。
“来了——”
董诗还在客厅躺着,在门响的第一声起,她便大声应合,挣扎着起身,迫不及待地想下沙发去开门。
她和时谨都清楚,他们家平日几乎从不会有人到访,这一时刻这般敲门声,门外人的身份可想而知。
董诗才撑起一胳膊,就被时谨扶住,缓缓倒了回去,他体贴入微的动作挑不出毛病,语气却无比冰冷:“我去开。”
敲门声在听到应答后便停了下来,时谨却听见自己心跳声在随着他的每一步靠近而放大。
噗通。
他迈出了第一步。
噗通。
他跨过了茶几。
噗通。
那扇门离他越来越近。
噗通。
他的手搭在了门把手上,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扶上了隔断。
时谨也不明白自己这份情绪是害怕还是期待,但无论是哪种,带来的生理反应都是相同的战栗。
常年的经验让他并未表露出一分一毫的异样,如常地打开了门。
门外只有一道身影站着。
即使才远远看过几眼,时谨也依然认出了对方——这是方才和安予恬在楼下对话的那个人。
他不动声色地近距离打量着对方,看上去并没有任何不妥。相反,面对面而处时,对方身上那股平易近人的气质更加凸显,令任何人初次见其都会不经平添几分信任。
“你是?……”
董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不放心此时可能找上门来人的身份,竟硬撑着走了过来查看。
时谨连忙退几步扶住她,二人再一起看向门口的人。
“您好,董女士。我是淮江大学的老师,这是我的教师证。”
男人递上一本墨绿色的证件本,时谨随着董诗的动作低头检查,封面上的烫金字与内页的公章竟不像伪造。
见董诗打消疑虑,对面继续开口,讲明来意:“是这样的,我们学校正借着假期的机会随机抽查几位学生进行家访,昨天已经有提前和时同学确认时间,今天联系不上时同学,这才贸然上门。”
时谨听到最后几句,才确定这一切不只是巧合。
“哎呀,你看这孩子,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跟家里说……老师您快进来坐!”
董诗已经全然相信了对方的言辞,然而她并不认得那么多字,在称呼对方的姓氏时含糊着带过,随即热情地招待着人坐客厅。
时谨和自称为老师的男人视线短暂交汇,达成了不用言喻的默契。
“妈,你继续休息着,翟老师我带去房间招待。”
“是这样的,不劳烦董女士您,学校主要还是让我们一对一调研学生的情况。”
二人一唱一和,翟老师还暗暗强调了“一对一”几个字,董诗只觉得大学老师如何都正确可靠,被哄得服服帖帖,这才满意地回到房间,给二人留出充足的空间。
时谨关上房门,即便理智分析告诉他,对方干不出这种违法乱纪的事,他依然要开口再亲自确认一遍:“你真是淮大老师?”
董诗看完证件就自行还了回去,时谨并没有细细检查的机会。
对方爽快地将证件本又递回来给他:“如假包换。”
时谨将人丢在一旁,毫不避讳地去一旁找出自己的学生证一一比对。
确认了没问题,他才想起还没招待这位真老师,抽出一旁的凳子:“您坐。”
翟老师整个人已经和十几分钟前的时谨一样,靠在窗边,半身微探出盯着楼下。
他不打算久留,见时谨消除戒心,这才转身站在屋里:“那个小姑娘在楼下到处想办法找人联系上你,你就不着急吗?”
“我手机坏了,这几天没法出去。刚才不是让她自己随便玩?还有什么要说的?”
时谨没有回答问题,翟老师的出现让他有些意外,又让他隐隐好奇安予恬想要传达的内容。
然后对方就用冰冷的现实狠狠地打散了他发散的思路。
“哦,没有,她看完纸条后就打算先回学校了,是我自己说有办法见你,就上来看了一眼。”
“……”
我是什么被关在笼子里供人观赏的动物吗?
甚至要人家大费周章地申请进室内接触,看来还是个珍稀物种。
时谨的脸色瞬间木然了起来。
搞半天什么都不是,还真是字面意思上的“家访”。
安予恬倒好,接到信息后下班似的转身就跑,一点多余的心都不操。
“那这些东西呢?”
时谨指了指翟老师提进屋够放桌上的袋子,他清楚地记得,在楼下时对方手上还没拿东西。
“那个啊。小姑娘怕你没东西吃,专门去店里挑好让我带给你的。”
时谨略微得到一点安慰。
还是有一点实质性帮助的。
虽然他翻了翻,里面全是各种无法饱腹、花里胡哨的零食。
这家伙总是能找出各种奇奇怪怪的食物。
时谨收好这一袋东西,想起什么:“我那本书呢?”
“夹纸条那本《诺桑觉寺》?小姑娘说她带走了。”
时谨默然。
“很有意思,要不是听过她解释,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在玩用精神食粮与外界换物资求生的游戏呢。”
翟老师对此作出了总结性的评价,随即起身,不欲久留:“时同学,你们现在才刚步入大学,有很多事完全来得及去尝试。”
他意有所指:“作为老师,比这还要神奇的情况我也见过。你很聪明,但不用这么紧绷。有什么事,想做就先去做,不要考虑那么多后果,不然也会把自己闷坏的。”
“虽然我现在在度假,但也不介意。有什么问题,欢迎随时来找我。”
他边说边打开门,与此同时,隔壁房间的董诗像是随时待命般发出动静,霎时董诗便紧跟着出房间,作势要挽留老师。
时谨见惯了董诗与人客套,翟老师也熟于应付这种场面,边笑着边作势要告别。
时谨想了想,还是上前,郑重地开口送别。
“谢谢,翟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