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听到这话的教官脊背一寒。
担心真的出事,他赶紧发消息把赵晟叫来。
这里显然已经不适合继续,对战场地换到了后山空旷的特制演习场。
接下来不允许学生围观,于是只剩老师和教官们、以及薄槐和她的四位队友乘车转场。
小队五人单独一辆车,易颛乾趁机提醒:“你等下收一收,别真的把人打出个好歹。”
他十分认真道:“几位老师虽然古板守旧,但一心为学生,而且都上过战场,是英雄。他们本质不坏。”
接着他压低嗓音:“你打两下出出气行。打重了要被制裁的,除了挨骂可能还得赔钱。”
森凃跟着补充:“郑老师有军衔,在联邦地位很高,伤害他的人容易被追杀。”
青桑别最后道:“要是真的气不过,你多打两下,但别太重就行。”
戎逢笙坐在角落无法理解他们的脑回路,满脑子都是:那好歹也是联邦第一魔法师,怎么就非得挨揍了???
薄槐扬起眉,神色无奈:“我有那么小心眼吗?”
“你有。”易颛乾笃定道。
“我觉得你有。”森凃跟上。
“我觉得你肯定有。”青桑别点头点得非常用力。
薄槐叹口气。
行吧。
她真有。
*
从车上下来,几人看到气喘吁吁的赵晟坐在教官身边,见到他们后招了招手。
薄槐带头走过去,接过他递来的葡萄听他说话。
“郑老这人做事比较直,但没有坏心,你别放在心上。”赵晟喘口气,低声道,“老师们已经认可你的身份了,只是还想再多看看你的力量。打完这场你就可以休假了,过几天直接出任务就行。”
“打的时候收一收,别真伤到人。”
薄槐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吃完一串葡萄,她从背包里拿出那根支离破碎的鞭子,递给教官:“这个应该不用我赔吧?”
教官没好气接过,瞪了她一眼,把人往场上撵:“净说些废话,干正事去!”
她摊开手,无辜道:“那我用什么?”
“纯法术对轰,不需要武器。”
薄槐想了想:“也行。”
易颛乾在她身后不放心地喊:“你收着点啊!”
薄槐背对着他摇了摇手,看上去一点不像听进去的样子。
下午日光正烈,晒得人睁不开眼。
薄槐用从易颛乾那抢来的符纸充当遮光板,眯着眼站得没个正形,而她对面满头白发的郑文修标准军姿,浑身上下写着威严两个字。
今天气温偏高,她有点热,扯了扯领子,问:“直接打吗?”
老人面容肃正,说话也一板一眼:“你可以佩戴防护装置,也可以叫停,但战斗过程中我不会留手。”
“不用。”薄槐想都没想直接拒绝,“死不了。”
对方不再坚持,打了个开始的手势,示意她先行动。
薄槐不知道他们究竟想要什么,把先手权推回去:“你先吧,不是你们要测试我吗?”
郑文修觉得有道理,不再推辞,抬手,魔法阵在他身后骤然亮起。
一枚比两个篮球还大的火弹轰然砸落,紧随其后是接二连三的冰箭与地刺。
没有漫长的前摇,攻击紧密而强势,铺天盖地朝敌人砸去。
薄槐站在原地没动,颇为诧异地挑眉,扬手从身前挥过。
还以为他们魔法师动手都要一会呢,这不是也能零帧起手吗。
黑红灵力如流水薄纱,在空中漫开飘渺的痕迹。看似脆弱又不堪一击,却轻飘飘化解所有攻势。
郑文修并不惊讶,他看过这个孩子考试期间的所有影像,知道她有多强。
第一轮只是试探,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淡金的魔法阵一圈一圈扩大,竖立在他背后,像天神的光环。
薄槐抬眼,感受到空气中躁动的力量。
还有她随之翻涌的战意。
骨血在叫嚣,漆黑的瞳眸染上不详的红色。
易颛乾倒吸一口凉气,拉着队友一起紧紧扒在教官们身后。
老师们惊讶对视,而后各自找好站位,合力拉开防御魔法。
薄槐等了一会。
嗯……看来用大型魔法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前摇啊。
“唉,我真的很想趁现在上去打一下。”她叹口气,有些遗憾地自言自语,“但好像不太礼貌,算了。”
即将完成蓄力的郑文修听到这话,不知好气还是好笑,眉毛颤动了两下。
从魔法阵中涌出的魔力在空中汇聚,随着施法者的吟诵涌动流转,某一刻光芒乍亮,化作一只金羽火纹的巨鸟。
“是凤凰!”森凃不可思议地惊声道。
薄槐闻言“啧”了声,立马反驳:“凤凰族不认哈。”
对上老人带着些怒意的目光,她也完全不怵:“以后有机会,让你们见见真的。”
她勾起嘴角,笑意顽劣:“至于今天,先玩点别的~”
郑文修魔法的准备将近两分钟,而薄槐只需要三秒。
黑红羽毛凭空飘落,在身后铺成帘幕,她微微扬手,便如同碎星般散开,飞至四面八方,飘逸又轻悠。
巨鸟尖啸一声,从高空俯冲而下,过于强烈的力量将空气划出水波般的纹路。
薄槐挥手,羽毛迎着它缠绕上去,看似轻柔的锁链却完全无法挣脱。
郑文修感觉自己的力量骤然被抽走,控制不住摇晃一下。
薄槐嘴角弧度更深,瞳仁深处的红色逐渐漫开,将墨色浸染。
羽毛化作刀刃,在不断收紧的力度中,将巨鸟切割成破碎的光斑。
浅金的魔法阵开始闪烁,加快的频率昭示着它的崩塌。
郑文修嘴角溢出血色,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盯着薄槐的目光激动又欣慰。
薄槐见好就收,将尚未吞噬的力量放还回去。
清风拂过,吹散漫天飞羽,日光倾落于地面,不见半分阴霾。
本以为会有一场声势浩大的力量对撞,没想到完全是压倒性的悄无声息,老师们的防御魔法没用上,收手时各个眼里都带着几分遗憾,但更多的还是震惊。
郑文修的一口老血到底还是吐出去了。
一群人手忙脚乱冲上去扶,教官们胆战心惊地站在旁边,生怕这位有半点闪失。
小队四人跟着往前跑,却只是为了把薄槐往反方向拉远,躲在大门口紧张兮兮地随时准备跑路。
老人缓过劲来,咳嗽几声,被搀扶着站直身,抬头看向他们:“过来吧孩子们。”
赵晟抹了把顺着额角留下的汗,大喘一口气,招呼几人:“不会把你们怎么样,放心过来。”
薄槐拍拍挡在她身前的两人,带头走过去:“这真不怨我,他本来就有伤。”
郑文修顿了下,点头:“你能看出来,很厉害。”
“你的鸟虚成那样,我要是看不出来才是真完蛋。”
薄槐刚小小地报复过他,现在心情不错,主动说:“用我帮你治治吗?”
这句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还会治疗???”易颛乾代替大家发出不愿相信的质问。
薄槐迟疑道:“呃,我应该不会吗?”
森凃小声抱怨:“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吗……”
薄槐:“有啊,魔法。”
众人:……
薄槐摸了摸鼻子。
她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老祸害,多掌握点讨生活的手艺很奇怪吗?
众所周知,奶妈在魔法师中是非常、非常、非常稀缺的资源,稀缺到只要有一点点能够培养的可能性就会被抢破脑袋。
青桑别突然感觉自己在小队中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薄槐感受到他的不安,拍着他的肩保证:“放心,我不抢你活儿。”
在奶妈松口气的时候,她竖起大拇指,得意道:“我是给你送活儿的那个。”
青桑别一口气哽在喉咙里。
易颛乾在背后怼了她一下,使眼色示意她要做什么赶紧做,不要在这么严肃的氛围中插科打诨!
薄槐指尖运起灵力,点在老人手腕上。
片刻后她收回手,皱了皱眉:“有点麻烦。”
郑文修眼中的期待黯淡下去,但并没有多么失落。毕竟之前有很多治疗师都为他诊断过,至今为止仍然没有得到好的结果。
他刚想安慰她,却见薄槐后退拉开些距离,神色轻松:“得先画个符。”
青桑别下意识追问:“画符干什么?”
“驱邪啊。”薄槐语气自然,“驱完邪正常治疗就好了。”
她边画符边嘀咕:“邪祟是我们修仙的东西,怎么这里也有。”
青桑别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没事。”
符纹浮在郑文修身前,红光流转,灰黑色的气息丝丝缕缕从他身上冒出,尽数被符纹吸纳,邪祟驱逐干净后方才消散。
薄槐怕灵力和魔力相冲再把人治坏了,后续操作交给在场另一位治疗师老师。
青桑别看着全程不超过十分钟的操作,沉默半晌,堵在她身前麻木问道:“麻烦在哪?”
“多一步啊。”薄槐毫无伤害到他人的自觉,“不能一步治好还不够麻烦?”
易颛乾扑过来,拉着作势要揍人的奶妈往后拖,嘴上不停安抚:“别别别!都是队友,有话好好说!这大庭广众的被反杀不好看,咱找机会套麻袋再打啊!”
森凃看他一个人拉不住,手忙脚乱过去帮忙。
戎逢笙从刚刚开始就很奇怪,虽然依旧冷淡寡言,但薄槐从他不断变换的眼神中读出了很多复杂情绪。
郑文修久违地恢复健康,没有伤痛的折磨轻松了不少,整个人容光焕发,一向冷肃的脸上都带着几分笑意。
他走到薄槐面前,眼中再没有一丝怀疑,神色甚至称得上温和亲切:“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们完全认可你旧史传承人的身份,你愿意留在文学院,协助我们进行相关研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