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祁岭干脆破罐子破摔。
他松了劲，一屁股坐在电脑桌上，抱臂看着大灰鸽子。
“对啦，你喜欢的歌手是我，喜欢的歌是我的歌。怎么样，喜欢上讨厌的人不好受吧，是不是很有挫败感？”
大灰鸽子歪歪脑袋。
祁岭被他着故作不知的态度气得血直往脑门冲，他唰地点开播放键，把手机往大灰鸽子面前戳了戳。
“你就说怎么着吧？”
祁岭眉一横。
舒缓的节奏泻出，男声浅吟低唱。
大灰鸽子脖颈前伸，一副听得很认真的模样。
祁岭忽然又有些羞耻起来。
他把手机往回一收，按了暂停。
“咕咕咕咕”
突然，大灰鸽子叫起来，脖颈一上一下的点着，像个可伸缩卷筒。
祁岭：？
见祁岭没反应，大灰鸽子扑闪扑闪翅膀，逼近一步，仍是边点着头边鸣叫。
“我靠，你冷静！”
祁岭惊得爆了句粗口，他一把抓起手机挡在身前，一边飞快地往房门的方向撤退。
在祁岭的视角里，此刻的骆明舟仍是骆明舟，而不是鸟。
所以此情此景大概就像是他和骆明舟正吵着架，对方突然开始疯狂鞠躬，一边鞠躬还一边念叨着他听不懂的话。
绝对是需要求助精神科医生的程度。
砰——
祁岭紧扣上门。
门里，“咕咕咕咕”的声音停了下来。
祁岭立马点进搜索引擎。
蓝白色的界面亮起，祁岭却盯着键盘发起愣来。
这种情况该怎么查？
思考片刻后，他突然想起自己下午似乎才加过宠物医院的微信。
祁岭果断切换到对话框。
听完祁岭的描述，对方的回复很快传了过来：
[是不是发情了？]
祁岭沉默了。
六个点从祁岭脑海中飘过，半晌后，祁岭抓抓头发，回道：
[我不道啊]
后面跟着个捂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大概率是了]
对面不知道祁岭的心情，只是耐心地分析着。
[听你描述的动作，它应该是在求偶。对了，它是对什么东西做的这个动作？]
我。
祁岭当然不可能这么说。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回了两字：[拖把]
虽然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嫌疑，但总比实说自己是被鸟求偶的那个倒霉蛋来得好一些。
尤其是那只鸟还是他的死对头。
消息发出后，对话框顶部“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条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几分钟过去，新的消息才终于跳了出来。
[也正常，珠颈斑鸠的智商比较一般]
比较一般。
祁岭盯着这四个字，险些笑出声来。
[网上也能搜到这个物种对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求偶的视频，你感兴趣可以看一看]
对于对方的安利，祁岭根本拒绝不了。
道了谢后，祁岭开始全网搜索“傻咕咕”的社死视频。
一路从粉色电视机查到大眼，祁岭也一路看着傻咕咕从猫求偶到了电动玩具球。
xp也算是上揽天地下通古今了。
祁岭一边乐呵一边漫无目的地翻着。
忽然，他被一个词条吸引了注意——
“偶像遛鸟”
词条后面明晃晃地缀着个“爆”字。
祁岭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遛……鸟？
“噗——”
祁岭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握着手机的手直抖。
玩这么大啊？
笑够了，祁岭果断点进热搜。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是哪位同行有幸上了热搜，还是用这种方法上了热搜。
一点开词条，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熟悉的狗仔号。
祁岭笑容僵了僵。
这号他熟啊。
有不少祁岭的黑料都是这个账号放出来的，当然，也全部都是他公司故意杜撰的。
谁叫他被分到了黑红的剧本呢。
祁岭摸摸鼻头，总有些不得劲。
可吃瓜的心情占了上峰，祁岭心一横，唰地往下一划。
长图的标题更是重量级。
《震惊！黑红偶像被拍频繁出入知名影帝家，更有“遛鸟图”流出》
祁岭脑门上缓缓浮出一个问号。
黑红偶像、影帝、鸟——
这三个关键词怎么那么耳熟呢？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祁岭飞快划到长图底部，而后猛地一停。
手指就这么悬在屏幕上方几厘米处，抖啊抖。
图上是一副黑色的剪影。
从轮廓隐约可辨出一个青年，青年腕上拴着根细绳，绳子另一端是个展翅的鸟影。
好消息：此鸟非彼鸟
坏消息：此人是本人
“草！”
祁岭仰天长啸。
突然，他手一抖。
花里胡哨的点赞特效占据了界面，一个小人蹦出来，冲祁岭挤挤眼，竖了个大拇哥——
点赞成功哟（＾_-）
祁岭：……
他飞快取消点赞，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反复确认角落的爱心已经从红色变回了白色，祁岭自我安慰：
只是点赞了几秒而已，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握着手机的掌心已经被汗浸湿一片，眼看着又要抖起来。
祁岭慌里慌张地退出了界面。
这破手，这破手啊！
祁岭恨不得当场抽自己的手两个耳刮。
算了，别想了。
祁岭甩甩脑袋，决定转移一下注意力。
于是，他开始心绪不宁地刷手机。
每隔几分钟就要点进热搜页看一看有没有“祁岭手滑”的词条。
十五分钟后，祁岭暗暗舒了口气。
看来是没被发现。
他按灭了手机，一点点顺着沙发滑坐下来。
膝盖落地的瞬间，祁岭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是不是太安静了一点？
鸟！
祁岭一骨碌爬起身，撒腿向房间跑去。
“骆明舟！”
门唰地推开。
桌上的大灰鸽子一个激灵，扑扇着翅膀就要跑。
发现闯进来的人是祁岭后，大灰鸽子小声“咕咕”几下，慢慢地往墙边挪了挪。
翅膀缩起来，可怜巴巴的。
嘿，还装起可怜来了？
祁岭一个箭步上前，抓着大灰鸽子使劲搓了搓，“我才是被你还惨了好吧。”
“如果不是你突然求偶，我就不会上微博搜视频，也就不会看到热搜，更不会莫名其妙点了个赞。”
祁岭越说越来气，揉搓动作更重几分。
而他掌下，大灰鸽子舒服地眯起眼。
祁岭沉默了。
这感觉，就像是你给了对方一巴掌，而对方舔了舔你的手心，说“好爽还要”。
想到这，祁岭打了个哆嗦。
幸好，手机的震动声把祁岭从绝望的联想里拉了出来。
嗡——嗡——
催命似地响。
祁岭放下鸟，又急急匆匆地往客厅里跑。
“喂？”
电话接通，对面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像是等着引线一点点烧尽，这种沉默怎么看都是大爆炸前的蓄力。
祁岭心跳一滞，莫名地有了个猜想。
他不确定地再看眼通话界面。
号码是陌生号码，但这气氛可不陌生。
祁岭吞吞口水，试探着喊道：
“周……小姐？”
对面冷笑一声。
“难为你还记得我。”
“哈哈。”
祁岭干笑两声，不知如何作答。
所幸，对方也不需要他回答。
周潇逍音调蓦地一提，指着鼻子就骂：
“祁岭，那我叫你别手滑你怎么记不住？”
祁岭心一沉。
完了。
“对不起，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祁岭苍白地解释，却被毫不留情地打断。
“谁管你有意无意，问题已经造成了，就别想着狡辩。还有，如果你已经失去了手脚的管控权的话，我不介意帮你除掉它们。”
“不、不用……”
祁岭被数落得哑口无言。
旁边，大灰鸽子本好奇地把脑袋往祁岭的耳朵和手机的间隙里凑，一听到周潇逍的声音，它死命扑腾几下，唰地飞远了。
可算是见识到周潇逍的实力了。
“算了。”
对面，周潇逍骂累了，长叹一口气。
“你在那等着，我马上过去。”
“哦，那麻烦你了。”
祁岭摸摸鼻头。
默默挨了半天的骂，祁岭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等一下。”
他蓦地出声叫住打算挂电话的周潇逍。
“你为什么骂我？我手滑和你有关系吗？”
怪就怪在这。
周潇逍不是祁岭的经纪人，甚至不属于祁岭的公司。
祁岭这才意识到，这骂是不是白挨了？
对面难得沉默。
一阵刺耳的鸣笛穿透屏幕，刺入祁岭耳中。
祁岭猛地将手机拿开。
也正是这个瞬间，祁岭好像隐隐听到周潇逍说了句什么。
再然后，就是长久的忙音了。
“都是些什么事啊。”
祁岭把自己丢在沙发上，心里直叹气。
远远的，大灰鸽子见他挂了电话，也飞了回来，在他肩头落下。
祁岭一边摸着大灰鸽子顺滑的背羽，一边点开微博。
果然，旧的热搜已经被新的挤了下去。
而新热搜和祁岭想象的一样，就叫“祁岭手滑”。
干脆转行去当娱记得了。
祁岭苦笑。
评论区真叫一个热闹。
吃瓜的、带粉籍的、想蹭热度的混作一团，说什么的都有。
当然，其中最开心的还数祁岭的黑粉。
[笑死，活这么久头一次见上赶着认领瓜条的明星。祁狗，这又是你小丑搏出位的新方式吗？]
[搏出位就算了，能不能不要带我们骆影帝]
[草，所以确定对面是骆明舟了？]
[前几天的直播看了吗，那里就感觉骆影帝被祁岭缠上了，想蹭热度卖腐的心装都不带装]
看到这，祁岭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周潇逍反应那么激烈了。
肩膀上，大灰鸽子盯着屏幕，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祁岭忽然感受一种从未有过的难堪。
他闭闭眼，手掌裹住大灰鸽子的小脑袋。
“别看。”
祁岭唇角一颤，蓦地咬住唇。
“求你了。”
大灰鸽子抬抬翅膀，柔软的羽丝蹭过祁岭手腕。
就像在安慰。
“我就知道。”
熟悉的女声响起。
祁岭慌忙睁开眼，就见周潇逍抱臂立在他前方。
“周小姐？”
祁岭这才想起骆明舟还是鸟的模样，他忙不迭站起身挡在大灰鸽子面前，又把好奇的脑袋从肩上按下去。
“这、这是我捡的……”
“我知道这是骆明舟。”
周潇逍打断他，快步走上来，一手将大灰鸽子捞起来。
“他的情况，我比你更了解，所以你用不着骗我。”
祁岭沉默地点点头。
房间不知怎么的安静下来。
半晌，周潇逍的一声轻叹打破了着沉寂。
“难为你了，兽化后的骆明舟不好照顾吧？”
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起这个，祁岭眨眨眼睛，没反应过来似的。
周潇逍被他这神情弄得有些无语。
她清清嗓子，又恢复了往日雷厉风行的模样。
“不管怎么样，我会联系你公司。被拍到那样的照片也有骆明舟和我的责任，我们不会丢给你一个人处理的。还有——”
周潇逍看了眼卧在她掌心的骆明舟。
“骆明舟的情况很复杂，不好由我来说。只是，我希望你能帮他保守这个秘密。”
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等祁岭回答，周潇逍的手机就响了。
因为离得近，祁岭看到那来电界面上的内容。
不是联系人姓名，也不是一串数字，而是四个字——
私人号码。
祁岭心脏咚地一跳。
直觉有些不妙，他伸手欲拦：
“别接了吧……”
“什么事？”
周潇逍利落地接起电话。
祁岭唇角一抽。
不愧是她。
但很快，周潇逍神色一变，看向祁岭。
祁岭皱皱眉，做了个口型：
怎么了？
周潇逍面色铁青，打开了免提。
瞬间，经过特殊处理的伪音从手机里传来——
“我要见祁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