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他丝毫不担心,但是现在首先要想的就是如何去面对这样的留言蜚语。
下午他还要去厂里,免不得会有人在背后议论。
尽管碍于身份,他们不敢议论到他面前,但是在背后随时随地议论很让人膈应的慌。
明明之前都不是这样的,怎么突然就有这么大变化了。
之前在背后谈论的都是关于他的好事。
那样他的好名声不断传播,但是现在全都变了。
姜仁礼不知道是怎么走到如今这一步的。
有些事情一旦有了裂痕,就再难修补了。
无论请再怎么高超的专家,也没有办法修复回去了。
打了姜聪几下出气后,姜仁礼看着屋里屋外同样的狼藉,头疼的很。
他真的很不喜欢现在这个样子。
儿子的哭泣声,妻子的心疼声,以及女儿的漠不关心。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身心疲惫。
他格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他所喜欢的家庭,是那种以他为主,桩桩件件离不开他的家庭。
不是这种乌七八糟的事情多,回来就乌烟瘴气的。
这样的家庭让他害怕,根本不想回来。
姜仁礼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按按太阳穴,想要离开这里,又不知道此刻应该去哪里。
明明也是他的家,他却不想再待下去。
为什么不能够像之前那样一家和睦,其乐融融呢?
姜仁礼真的想时光能够倒流。
如果时光真的能够倒流,他死在乡下也不会选择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当时如果自己不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话,在韩家村还不知道怎么生活下去。
可是她实在太不争气了,也没有福气,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还要他对小丫头片子好。
姜仁礼想着想着,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从回来到现在,他还一口饭都没吃,一口水也没有喝。
他到厨房的时候,姜鸣夏早就吃完离开了。
除了没有刷的锅和一干二净的竹筐外,什么也没有给他们留下。
姜仁礼在哭闹声中,喊姜玲出来做饭。
张淑娟还在屋里哄姜聪,他就那么一个儿子,离不开人。
只能让姜玲来做饭。
看到姜玲全须全尾从屋里走出来,姜仁礼埋怨的目标又转移了。
姜玲这个姐姐既然在家,一直缩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劝一劝姜聪,拦一拦姜鸣夏。
如果姜玲有所作为的话,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一步。
所以姜仁礼把炮火又对准了姜玲。
“你既然没有出去工作,一天天的在家里不知道劝一劝,你弟弟还那么小,就看着他一直哭,嗓子哭坏了怎么办。姜鸣夏动手的时候,你不知道拦一拦吗?” 姜仁礼重重指责。
他急需一个开口来发泄怒火。
儿子骂不得,姜鸣夏也骂不得,那就剩下姜玲了。
换作之前,他根本不会骂姜玲。
毕竟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外人,一个继女,他多说无益。
现在不一样了,不把怒火发泄出去,他怕不是真的会被气死。
姜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听到了什么?
怎么说她不拦一拦。
那不疼吗?她拦的话有用吗?
没有任何用处,反而还会让姜鸣夏打她一顿。
到时候她受了伤无人问津。
哪里会像是现在这样子,现在至少她身体无灾无难,无病无痛。
不过姜玲心底再怎么想,也不敢直愣愣说出来。
她低垂着脑袋,不敢和姜仁礼对视。
要是让他知道是自己挑唆姜聪去掀姜鸣夏床铺的话,那她就彻底完蛋了。
通过刚才姜仁礼话中的语气,姜玲有理由相信,他知道了真相的话,怕不是会直接把她赶出去。
真被赶出去的话,她还怎么更上一层楼。
离开了姜家,离开副厂长家里,她不会再认识更好的男生了。
现在出去至少能够介绍自己是副厂长家里的。
就算是继女又怎么了,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关键是借助这个平台,将来跳的更远。
所以她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绝对不能离开这个平台。
不然以后她还能找到什么样的对象。
姜玲想的很明白。
她在副厂长家里,纵然是养女,可是因为母亲的缘故,也可以享受到很多资源。
譬如需要临时工的时候,她是第一个选择。
纵然岗位只有一个,也不会越过她去选择其他人。
她能够出入很多高端的娱乐场合。
旁人去溜冰场畏畏缩缩的,穿着租来的老旧滑冰鞋放松不开。
她不一样,自从母亲嫁到这里来,她就是滑冰场的常客,还有自己专属的粉色溜冰鞋。
每每她在场上滑行,都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有好些男同志都是她在溜冰场认识的。
她的工资不高,出去玩的钱自然是母亲给的。
她们家的生活水平远超于其他家庭。
如果离开这里,溜冰场她都没钱再去。
那时候母亲给她的钱也肯定会有限制,毕竟更多的收入来源于继父姜仁礼。
还有那些新开的舞厅,姜玲想去就去。
根本不需要犹豫。
离开副厂长家她就只能去姥姥家,那里脏兮兮的。
打扫的再干净也满是灰尘,下雨天还满是泥泞,穿的衣服有补丁,吃的饭菜不舍得放油还没有肉。
除了弟弟在的时候,其他时间姥姥家里吃的都不好。
她去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绝对不能走到那样的地步。
姜玲只能任由姜仁礼骂,她全都当做听不到,只在脑海中思索到底应该选择哪个男人结婚。
她必须要早做打算。
如今看家里这个样子,已经不能再让她多多挑选一段时间了。
再耽误下去,怕是有一天真的惹恼了继父,被赶出去就什么也没有了。
许是姜玲一直沉默不语,态度良好,姜仁礼没好意思再多骂。
姜仁礼坐在沙发上,仰头闭上眼睛。
有时候他真的想姜玲是他亲生的女儿该有多好,就像现在这样。
任自己打骂,仍然选择在厨房做饭,不敢有丝毫怨言。
这才是真正的亲情。
哪儿像是姜鸣夏那样,竟然敢同他这个父亲叫板。
姜仁礼真的很生气。
他现在更为头疼的是,怎么去扭转今天在大家心中留下的印象。
再不扭转的话,他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口碑会不断消耗的。
赵厂长那边什么事情都没有,怎么到他这里就全变了。
他们一正一副两个厂长,最忌讳的就是一个越来越好,一个越来越差。
这样下去的话,他早晚会从副厂长的位置上被人拉下去的。
副厂长是他好不容易当上的,绝对不能被人拉下去。
所以接下来,他必须要扭转名声。
可是怎么扭转名声这是个大问题。
现在不像之前那样,自己结个婚就能把名声扭转过来。
不过是一次婚姻而已。
此刻却是出现了极大的危机。
要是真的让人猜想到姜聪是他亲生的儿子,后果不堪设想。
不仅仅是失去副厂长这个位置,更是会面对牢狱之灾。
不过,姜仁礼想着,只要没有人刻意引导,也不会有人多加联想。
就算一直有这样的传言,也找不出任何把柄。
张淑娟先前嫁的那一户人家可远着呢,都不在南城的地界,就是想传过去也传不过去。
没有人能够找出来证据,就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姜仁礼慌乱的心在此刻又稍微安定了下来。
不过他心底还是觉得有哪些不对劲的地方,只是怎么想也没有想起来。
饭菜做好后,张淑娟才堪堪安慰好姜聪。
“玲玲,你是他姐姐,他犯错还小不懂事,你多教教他。” 姜仁礼端起面条说。
“等会儿吃过饭后,你把这几个屋子都收拾一下,门锁能装的先简单安装上去,其他的垃圾打扫一下,床单脏的都洗洗。” 姜仁礼强调着,“尤其是鸣夏那屋子,打扫干净一些。”
也好堵住人的嘴巴,不让姜鸣夏再在外边胡乱讲话。
家里边只有姜玲在家,姜聪还小不会干活,他们俩下午还要继续上班。
收拾屋子的事情只能落在姜玲的身上。
姜玲很想要拒绝,但是她抬头看了眼愤愤不平的弟弟,又看了看表面平静实则凶狠的继父,默默点了点头。
早知道她就自己悄摸摸去翻姜鸣夏的床铺了,翻完以后她再恢复原状。
那样不比现在轻松,这办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姜玲在心里早就后悔了。
她越想月结的自己才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她这么大一个人,翻一个床铺自然是没有问题。
悄摸摸翻完再悄摸摸恢复原样,这样谁也不知道她翻动过。
还能拿到钱,一举两得。
现在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有拿到钱,还平白惹了一身骚。
她到底是图什么啊?
姜玲肠子都要悔青了。
*
下午姜仁礼和张淑娟去上班的时候,脚下自行车蹬的飞快,再也不敢在路上多停留。
甚至是这次张淑娟都没有再和人对视,目不斜视一路飞蹬到糖果厂,脚蹬子都快被她踩出火星子了。
实在是没有脸面了,甚至都不敢再见人。
以前她会兴奋地和每个人对视,向他们展示自己的新衣服新鞋子新帽子
向每个人展示自己优越的生活条件。
现在她觉得别人会在背后议论她。
会不断嘲笑她。
当了那么久别人羡慕的榜样,突然之间要变成大家嘲笑的对象,张淑娟接受不了这个落差。
姜仁礼就更不用说了。
他甚至是想要带着冬天的雷锋帽出门。
他一点儿也不嫌热,真的不嫌热。
相比较热,他更接受不了旁人异样的眼光。
对于他,别人向来只有羡慕夸奖的份儿,什么时候敢议论他,更不要提对他指指点点,谁敢那样。
以往他最喜欢走的一条路,此刻只恨这条路如此绵长,怎么走都走不完。
更恨这条路上糖果厂的人那么多,上下班就只有这一条路能走吗?不能走其他路吗?
对于姜仁礼和张淑娟心灵上的折磨直到糖果厂还没有结束。
姜仁礼有自己的办公室,在办公室里边隔绝外部一切视线。
张淑娟却是没有,她要在车间内和大家一起做工。
一整个下午,她总觉得不少若有若无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
让她如坐针毡。
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过两天就好,过两天大家就都忘了。
而远在几百里外的张淑娟前夫家,他们接到了一封信。
一封来自南城的信。
起初前夫这一大家子都没有在意这封信,邮递员送来的时候,随意扔在角落。
大家都不识字,识字的孩子们都去上学了。
剩下的这些在家里,认知的所有字加起来都不足十个。
收信钱还问了邮递员,这是来自南城的信。
他们家可没有南城那边的人。
这信指不定是骗子,里边又不是钱,看或不看的没有什么用处。
所以那封信就被丢在那里了。
直到晚上放学,小朋友们都回来了。
看到角落的那封信,问起来,再次提起“南城”二字,一下子让人想起来了。
他们家不是没有南城那边的,真的有一个。
不过已经很多年不联系了。
久到他们大家都忘记了南城这个地方。
张淑娟的前夫家姓刘,如今当家人还是她的前婆婆刘老太。
刘老太太头发花白,如今突然想起南城,又想起了自己最疼的小儿子。
小儿子身体不好,英年早逝。
他那一脉连个男娃娃都没有,就此断了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