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直到坐在了包厢里，才想起这是哪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点燃。

    他并没有看到楼爱香。

    这是同学聚会，他根本没想到他母亲扮演的角色，会是他们班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女生。

    当刘明走出包厢时，她也跟着出了门。

    楼爱香跟着刘明来到后院。她站在门的阴影中，看着她儿子吸完烟，看着她儿子和另一个男生一起在这个黑暗的、潮湿的、肮脏的胡同里□□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孩。

    她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没敢发出一点声音。她的泪如开闸的洪水般流出。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子啊！！！楼爱香崩溃了，她站在黑暗中无声大哭。

    林诚再一次跑过长长的路，看见两个伏在林诺（NPC）身上的人。又像之前一样，一拳一拳打走了他们。

    林诚让林一回教室做了不在场证明，自己留在原地思考对策。

    刘明转身从后门回包厢，在路上他碰到了站在后门的楼爱香，或者说那个当时站在这儿的女生。

    楼爱香看着自己儿子像不认识她一样，不屑地和她说：“我不管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你就当自己眼瞎或者说你从没来过这儿。明，白，吗？”说着刘明轻佻地拍了拍她的脸，又说了一句让楼爱香如坠冰窖的话，“不然，下一个躺在那儿被轮的就是你。”说完刘明笑了一下，走了。

    刘明浑身打着寒颤，他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

    那个他喝醉的夜晚，他到底干了什么，还有哪些梦……他通通想起来了！

    他简直站不住，身体却还在向前走。他回了包厢，拿上衣服，付了钱和众人道别。

    刘明害怕那女生会把事情说出去，于是转头想回后门再威胁一番，但那个女生不见了。他无奈，只好稳了心神，再次回到小胡同，看到了林一和林诚。刘明本不想过去触霉头，可林诚叫住了他。

    “刘明。我会报警的。”

    刘明脚步一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便，反正最后进去的也只会是你们。”

    说完他就径直走出了胡同。

    随后，林一和林诚也出来了。

    就在他们即将要离开时，原本已经死了的林诺却突然坐了起来，冲他们三个笑。

    “夫君。”她朱唇轻启，眉眼弯弯。

    刘盛和林诺一起站在屋顶上，俯瞰着这场闹剧。

    说来好笑，刘盛的角色是新嫁娘。

    在《新嫁娘》中，新嫁娘这个NPC会在最后出现，她带着满身伤痕被绑在屋顶的十字架上，用上帝视角看着一批又一批玩家在她创造的世界里惊慌、无措、大叫……

    刘盛带着曾在林诺身上的伤痕和痛苦被绑在十字架上，他明明白白、完完整整地看完了这一起案件。他其实是知道一部分事实的。

    ——

    刘盛反锁好门，再次检查了一遍所有设备是否关闭，才重新走回林诚对面坐下。

    “说吧，前因后果，为什么要提到我儿子。”

    “我上我妹的时候，你儿子可也参与了呢。”林诚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刘盛身体猛的一紧。

    但他面上不显故作镇定地说：“受害者体内并没有检测出刘明的DNA，你一句话，有谁信。”

    “哈哈哈。”林诚笑了两声，“当然有人信。你儿子不仅出现在了案发现场，而且嫌疑人还指认了他，您说会不会有人信？至于为什么没有检测到刘明的DNA，那是因为你儿子戴了T，更何况我妹的手被我按着，自然是没碰到你儿子，也留不下DNA喽。”

    “刘局，您身处高位，想拉你下马的人不少吧。只要今天你在这里弄不死我，我明天随便和一个警察说出真相，或者翻供把责任全都推到你儿子身上，我相信……”林诚似笑非笑地停顿了一下，“我相信，您过不了多久就能因为刘明那个蠢货下岗，不是吗？”

    “你！……”刘盛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一旦他被抓住了把柄，他的下场会如何。刘盛不敢赌，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一个半大的少年逼迫至此。他只恨自己没教好儿子！

    刘盛看着林诚：“说吧，你的条件。”

    林诚手紧了紧，赌对了。

    林诚说：“刘局爽快。我承认所有罪行都是我一人犯下的，且只有我一人，不管你们查出什么，都，只有我一个人犯了罪。”

    刘盛“嗯”了一声，表示同意，“还有呢？”

    “把我弟弟林一安排到刘明所在的一班去。”晋川一中是晋省最好的高中，每年都有数不胜数的学子来此求学。但只有精英中的精英或者官二代富二代，才能在此读书。其中又属每个年级的一班最好，一班拥有全省最好的老师以及教育资源，是无数人挤破脑袋也想进的地方。林一成绩很优秀，是每个老师挂在嘴边反复夸奖的标杆。可惜他没有背景，所以就被那些成绩不错，家里又有权有势的人挤到了二班去。林诚在走之前还是想要推林一一把。无论他犯下什么错，终归是自己的弟弟。

    “你……”刘盛欲言又止。

    林诚猜到刘盛要说什么，“放心，我弟不会乱说的。如果他真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随你处置。我都在牢里了，对你也构不成什么威胁。跟何况我们无权无势，没爹没娘的，‘您’碾死我们不是轻轻松松的吗？”

    刘盛一想也是，便答应了。当即定了案，舞着七匹狼抽他儿子去了。

    ——

    林盛没想到林一才是真正的另一位凶手。

    可他林盛难道就是什么好人吗？当然不是！一个明知自己儿子犯了错，还上人家坟前问“我儿子是无辜的，对吧？”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风呼呼的吹过，林诺身上的嫁衣飞舞着猎猎作响。

    其实世界上哪来那么多恶鬼，只不过是人把自己做过的肮脏的事和产生的不堪的欲望全都推给了虚无缥缈的鬼魂。人不愿承担的恶名，便甩给其他众生。而人呢，依旧是那个发着圣光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人类。

    多虚伪？

    “游戏还有一分钟结束。”冷漠的电子音回响在寂静的胡同。

    其余五人都踩着楼梯上了顶楼，刘盛也带着满身伤痕被放了下来。

    六人站定，林诺朝他们微微一福身。

    “诸位，今日请尔等来此是为了解开我身死之谜。我不愿含冤而去，定要将凶手公之于众。我不知今夜是否有人为当时犯下的错而后悔，但我释然了。因为有罪之人必将坠入黑暗，而我即将回归我的光明。那么，再见了。”说完，林诺像一阵风，消失在原地。

    “游戏还有十秒结束，现在倒计时。十，九，八，七……”伴着倒计时，六人的身形也慢慢隐匿在夜色中。

    那夜林诺的灵魂终于安息，离开了污糟的胡同，干干净净地去往她向往之地。

    人总是要犯了错，才会幡然醒悟自己做错了。

    错过了才来后悔，后悔了再来弥补。

    弥补。呵，多可笑。

    苦果不还是要受了伤的人来承受？

    弥补，只不过是犯了错的人，求的一点自我安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