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远方的遥思

    狐狸拜月是传统。

    小狐丸的传说与狐狸分不开关系,所以自然也会带上狐狸的习性,就算是暗堕本丸的小狐丸也不例外。

    本丸里的月光是虚假的,是凝固着的,它沉沉地泼洒在偌大的庭院里面,寒凉得了无一丝温度。

    空气滞涩,一种带着铁锈的腥甜时时萦绕在半空之中,挥之不去。

    暗堕本丸的夜晚,连风都死了。

    庭前枯死的万叶樱用干枯的枝干嶙峋地刺向天空,扭曲得像是垂死者的挣扎,在月光的照耀下投下鬼魅一般的剪影。

    这里一片死寂,只剩下即将暗堕的付丧神的心跳声,沉重且缓慢,一下一下地撞击着早已腐坏的胸膛。

    小狐丸蜷缩在万叶樱下,那片小小的空间是他最后的安宁之所。

    往日里他最为珍重的银白色长发早已经失去了光泽,几缕暗淡的发丝胡乱地黏在脸上。那双绯红色的眸子也被浓重的阴影笼罩着,偶尔有一丝近乎于偏执的火星在眼底深处悄然闪过,却很快又沉了下去,只剩一片空洞的麻木。

    小狐丸此时全部的意识,都倾注在本丸上空虚假的月光之下,他微微抬起手,想要做出像是狐狸抱着前爪叩拜一样的动作,却见月光无情地照亮了他的指尖,指骨断裂,皮肤斑驳,上面还黏着粘稠的,即将干涸的血迹。

    “……”

    小狐丸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手指,那种粘腻的触感恍若附骨之蛆。

    他想要抱手叩拜的动作猛地一顿,喉间溢出一声压抑到了极致的呜咽,就像是将死的狐狸在弥留之际的低吼。

    牙齿死死地咬紧,甚至发出了细微的碎裂之声,小狐丸的额角青筋暴起,冷汗顺着鬓角涔涔流下,滴落在地面上,晕成了一滴滴的水渍。

    他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体内那股蛰伏着的,强大却又充满恶意的力量恍若滚烫的岩浆在他的血管里面沸腾咆哮着,想要冲破那仅剩的微弱意识,它叫嚣着要毁灭一切,让理智决堤。

    “小狐丸……“

    一声微弱嘶哑的声音从阴影处响起,带着隐隐的恶意。

    小狐丸没有抬头,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来人了,他依旧维持着蜷缩的姿态,竭力忍耐着,咬紧的牙关越发用力了。

    手掌深处再次被尖锐的指甲刺伤,带来了一阵尖锐的刺痛,只是他浑然不觉。

    “啪嗒——”,一滴粘稠的血珠滴落在了地上,在月光下是一阵刺目的鲜红。

    “不必挣扎了……”,来人的声音里面带着一种扭曲到了极致的恶意,他吐出每个字都像是毒蛇在吐信,铺面而来的战栗感让小狐丸心中涌起了无法被控制的恐惧。

    “你还在期待着什么呢?希望,救赎,还是……爱……”,沾满污秽的指尖轻轻挑开小狐丸脸庞上垂落下来的白发,一张带着恶意的暴露在了小狐丸的面前。

    “那种东西并不存在,”那人的嘴角咧开,露出了两只尖尖的虎牙。

    “你的神明……”

    “已经抛弃你了!”

    他如此说道,看着小狐丸赤色的瞳孔因为震惊而剧烈地收缩起来,就连眼白上也染上了蛛网般的血丝,被污秽沾染的面容终是发出了一连串压抑不住的低沉笑声,笑声中满是嘲讽之意。

    他是谁呢……

    他便是自己呀!

    小狐丸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如同在暴风雨中拼命挣扎着的枯叶,他死死地盯着自己幻想出来的另一个自己,曾经因为神明的眷顾而出世的本体早已经被污秽所覆盖,吞噬。

    他不再是那个蒙稻荷神大人的神迹诞生的小狐丸了。

    被污秽浸染的刀剑如何能得到神明的恩赐。

    所以,神明会抛弃他是理所应当的啊!

    小狐丸的眼中倒映出对面那个不堪的自己,那抹微弱的火光终究是熄灭了。

    一股冰冷狂暴的,带着毁灭气息的黑暗狂流终是冲破了他苦苦支撑着的堤坝,赤色的瞳孔逐渐被浓墨般的色彩吞噬。

    漆黑锐利的指尖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力道,狠狠地向着对面那个自己抓了过去。

    “毁灭……”

    “毁灭一切……”

    “毁灭自己……”

    就在那饱含毁灭欲的利爪将要触碰到另一个自己的那个瞬间,另一只沉稳有力的手猛地扣住了他的手腕,指尖冰凉,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道。

    小狐丸狂暴的动作被硬生生地遏止住了,他扭过头去,那双充血的被黑暗侵蚀的眼睛,直直地对上另一双藏在眼镜后的紫色眼眸。

    药研藤四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侧,镜片反射出了小狐丸此时如同厉鬼一般的形象。

    不过,同样作为暗堕刀剑,药研藤四郎并未对小狐丸现在的状态发表任何看法,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冷静如同往昔。

    若非药研的白大褂下有不少凝固的血渍,他倒是与正常的药研并无什么区别。

    “小狐丸……”药研的声音依旧平稳,他的目光穿透了小狐丸眼中翻滚着的黑暗,直至看到了对方眼底那丝微弱到了极点的火星。

    小狐丸是在稻荷大明神的祝福下铸造而成的传说中的刀剑,神刀大抵都有这样的通病,它们容不得一丝污秽存在,所以一旦沾染上污秽,它们最先毁灭的会是自己。

    药研藤四郎的视线在小狐丸身上停留了良久,直到小狐丸停止住了攻击自己的动作。

    他冰冷的镜片下掠过了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侍奉神明的刀剑绝对不能有任何亵渎神明的举动。”而对于神明而言,自裁是对祂们最大的亵渎。

    “如果你实在支撑不下去了,我可以帮你。”药研如此说道。

    若是在暗堕之前便被沾染暗堕气息的刀剑杀死,小狐丸或许还能维持自己神刀的纯净。

    小狐丸因为动作被制止在原地停顿了许久,他面露疑惑地看着制止自己的药研藤四郎,原本被污浊浸染的眸子恢复了点点神采。

    他艰难地颤抖着固定住了自己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抱歉,”许久之后,他干涩地发出了声音。

    “还是不必了。”小狐丸拒绝道。

    这也是属于神刀的温柔,他们如何能心安理得地看着同伴背负着杀死自己的苦痛,然后就这么坦然赴死。

    对污秽最为敏感的神刀最后还是得继续在污秽中沉沦。

    小狐丸扬起唇,轻笑了一声:“稻荷神大人会保佑我的。”他如此说道,即使他知道神明最是厌恶污秽,永远不可能在污秽面前停留。

    药研抿了抿唇,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迈着无声的步子远去,白色大褂下沾染的暗色在月光下划过了一道冰冷的弧线。

    他离开了,空气中再度变成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小狐丸如同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一般瘫坐在地上,他剧烈地喘息着,竭力忍耐着体内那股暴虐的力量的冲撞。

    冰冷的恶意如同无数根细小的银针,顺着他的血管蔓延,啃噬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喉咙深处也涌上了浓重的铁锈味,几乎要让他呕了出了。

    但是……

    还不能结束……

    他曾是受到稻荷大明神赐福的刀剑,即使此身污秽也绝不可忘记心中向往。

    “神明大人……”

    小狐丸的赤瞳死死地盯着天空中冷寂无声的月亮,他心里翻腾的黑暗和痛苦几乎都要满溢了出来,却仍然竭力地忍耐着。

    放弃吗?

    不!

    他缓缓地低下了头,带着一股近乎于自虐的虔诚对着冷白的月光叩拜。

    他还拥有叩拜稻荷神大人的权力吗?他不知道。

    他只是单纯而虔诚地叩拜着。

    神明会不会驻足于他,这与他何干?他只需要用心侍奉着稻荷神大人即可。

    “母上大人……”,近乎凝滞的空气中传来一声极低极轻的祷告,但那声祷告,或许只能在这片位于时空夹缝之中的本丸中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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