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鹤。”她笃定地唤出这个名字。
被道破身份的男人神色未变，既无惊讶，也无否认，只是淡淡地垂眸看她，情绪稳如深潭，好似世间万物都无法在他眼底掀起波澜。
车身轻微一震，稳稳停住。
他慢条斯理地牵起电子镣铐中间的锁链，檀奉灵不得不跟在他身后。
她刚想自己跳下车，前方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却蓦地转身，有力的手臂一揽，直接掐着她的腰将她抱了下来，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万遍，仿佛她下的不是现代轿车，而是一架华贵的马车。
檀奉灵蹙眉，但想到此行的目的，她强压下心头的不适。
临鹤对她的隐忍恍若未觉，沉默地牵着她走进实验楼的电梯。
数字不断攀升，密闭的空间里，两人站得极近，肩膀几乎相贴。檀奉灵甚至能感受到他臂膀传来的温热，她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试图拉开距离。
临鹤低眸，目光落在她紧抿的唇上，喉结微动。
“这么讨厌我？”
这是他自见面以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清润的声线，像一泓山涧清泉，本该让人心生好感。
可檀奉灵却猛地一僵，条件反射般往后一靠，后背几乎贴上冰冷的电梯壁，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这反应太过激烈，连她自己都怔了一瞬，连忙收敛神色，故作镇定。
临鹤凝视着她如炸毛小猫般的神态，口罩下的唇角勾了勾。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
出乎意料，迎接她的不是冰冷的实验室，而是一间温馨的四室两厅。窗帘紧闭，开着灯，茶几上还放着半杯未喝完的咖啡，显然这里是某个人的日常居所。
电子镣铐被轻轻解开，檀奉灵被按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临鹤打开药箱，执起她泛红的手腕，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临鹤，”她终于忍不住出声，“我们什么时候熟到这种程度了？难道不该先解释为什么绑架我的人会把我交给你？”
男人不为所动，直到为她涂好药膏才开口：“抱歉，防护服有点闷。”
他起身时带起一阵清冽的气息，“给我十分钟换衣服，之后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说完，他起身走进卧室。
不到十分钟，房门再次打开。
檀奉灵闻声抬头，呼吸微微一滞。
眼前的男人褪去了所有防护，露出那张清隽如画的容颜。墨发微湿，白衬衫的领口随意敞着，锁骨若隐若现。
袖口挽至小臂，线条分明的腕骨上戴着一枚暗银色的机械表，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整个人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利刃，优雅却暗藏锋芒。
“看够了？”临鹤低笑一声，迈步走近。他的影子笼罩下来，檀奉灵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让她下意识绷紧了脊背。
她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现在能给我一个解释了吗？还是说……你就是那个在背后操控异能移植实验的人？”
临鹤从容地在对面落座，优雅地交叠起双腿。他十指松松相扣置于膝上，明明是闲适的姿态，却莫名让人有种上位者的压迫感。
“你就这么在意他？”他忽然轻声问道，眼底掠过一丝晦暗，“差点死在他手里，居然还能不计前嫌。”
檀奉灵眸光陡然锐利，“你怎么会——”顿了顿，明白过来，“你监视我？”
“别说得这么难听。”临鹤唇角微扬，从茶几抽屉取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我只是…想多看看你。”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不如做个交易？”
檀奉灵一把抓过文件，当看清条款内容时，她荒谬地笑出了声。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
【条款一：甲方需将实验体傅怀峦引至乙方控制范围】
【条款二：实验体所有权归项目负责人临鹤所有】
【条款三：乙方需交出华东区控制权，并全力协助甲方扩张势力】
【条款四：乙方需终身陪伴甲方，甲方不得拒绝】
这哪里是什么协议？分明是她和傅怀峦的卖身契！
檀奉灵深深凝视着临鹤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愧疚。可他的目光坦然得近乎残忍，甚至带着几分愉悦，似是很享受她的不可置信。
她喉头发紧。
“所以，寻找秦袁二人的任务、三圈基地、异能实验、包括我今天被‘请’到这里——从头到尾都是你设的局？”
“局这个字太生疏了。”
临鹤伸手抚过她紧绷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受惊的猫，“这是我为你铺就的一条最合适的路，不开心吗？”
“你管这叫‘路’？”檀奉灵用力拍开他的手，“把人当作实验品，活生生剖取异能核移植，这叫谋杀！”
临鹤不以为意地收回手，眸色却暗沉了几分：“可正是靠这个，我才能掌控你想要的华东区。”
“只要你签下名字，这一切……”修长的手指划过文件末尾的签名处，“就都是你的。”
他的语气太过温柔，温柔得近乎诡异，仿若在诉说某种病态的深情。
檀奉灵后背发凉，本能地往后缩了缩，“不可能。只要我活着，就绝不会让你碰怀峦一根手指。”
“他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你费心？”他的嗓音低哑下来，带着蛊惑般的亲昵，“你是为我而生的。”
檀奉灵咬牙：“把我当棋子摆布，还敢说这种疯话？！”
“我最恨被人操控！”
临鹤突然扣住她手腕，力道恰到好处，既不容挣脱又不至弄疼她：“恨我也没关系。”
他倾身逼近，呼吸几乎拂过她耳畔，叹息般说道：“时间不多了。至少这一刻，你眼里只有我，不是吗？”
檀奉灵刚要反驳，实验室的大门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整面合金门板被暴力轰开，烟尘中，一道浑身浴血的身影踉跄冲入。
——是傅怀峦！
他身上的作战服早已残破不堪，露出的皮肤布满狰狞伤口，可那双充血的鎏金兽瞳却死死盯着沙发上几乎相贴的两人。
檀奉灵心头一紧，慌忙解释：“怀峦你听我说——”
但为时已晚。
傅怀峦盯着那只流连在她耳畔的手，周身异能开始疯狂暴走。
“又骗我！”
他的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你说过…同生共死…不分开……”
整面落地窗应声爆裂，警报声响彻云霄。
临鹤却在混乱中愉悦低笑，故意贴近她耳边：“他情绪真的很不稳定，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我？”
“你早就算计好了。”檀奉灵转向临鹤，神情愈发戒备。
男人眼神缱绻地描摹她脸颊轮廓，轻声纠正，“这叫成全。”
“……闭嘴！”檀奉灵猛地推开他，这动作在傅怀峦眼里成了心虚的铁证，无异于火上浇油。
数十根漆黑藤蔓破空袭来。
临鹤搂着她轻盈闪避，原先的沙发瞬间被绞成齑粉。
“真遗憾。”他在爆炸声中提高音量，语调缠绵，“看来我们的二人时光——”
又一波攻击接踵而至，他护着她躲到立柱后方，薄唇几乎贴上她颈侧：“要提前结束了。”
檀奉灵无暇理会，焦灼地望向失控的男人：“傅怀峦！清醒一点！”
但暴走的狮子早已失去理智。他怒目瞪着别的男人扣在她腰间的手，眼底的血色几乎要溢出来。
“放开她。”傅怀峦声腔嘶哑可怖，宛如深渊爬出的恶鬼。
临鹤置若罔闻，精神力如海啸般席卷开来，整片领域都在临鹤掌控之中。然而他大费周章，却只是凝视着唯一不受控制的檀奉灵。
“灵儿妹妹，你真的...不选我吗？”
檀奉灵瞳孔微缩，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临鹤的实力远超她的预估，这绝非普通的精神系异能，而是将精神领域开发到了极致。
如果晶核有品级，那么这人的晶核必定是最高的天品。
她余光瞥见不远处半兽化的傅怀峦。那个曾经弹指间就能毁灭整个基地的男人，此刻却伤痕累累。
临鹤不仅布下天罗地网，更不知获得了什么机缘，实力竟能与傅怀峦分庭抗礼。
檀奉灵抿紧双唇。傅怀峦是她渡劫的关键，岂能功亏一篑？
临鹤见状了然，长长叹息一声。
就在这一刹，完全狮化的傅怀峦倏然撕裂领域束缚，利爪爆发出刺目金光！
临鹤闷哼一声，一颗泛着幽蓝光芒的晶核竟硬生生抽离体外。只来得及留下一句“送你”便瞬时没了声息。
檀奉灵眸光“蹭”地亮起，主动迎上了上去，狮化的傅怀峦虽不明所以，但本能地覆掌于她额头。
一股诡异的吸力骤然爆发。
“果然！”檀奉灵心中大定。
当初读到傅怀峦一夜灭世时她就怀疑，除非能抹杀全人类意识，否则单凭武力怎么可能？
[警告！宿主精神屏障遭受入侵！]
[立即停止当前行为！]
机械音在她脑中炸响，檀奉灵却勾起了嘴角。那个如蛆附骨的存在正被缓缓抽离识海，久违的清明感逐渐回归。
[宿主！快阻止他！]
系统的电子音开始失真。
[本系统若被强制驱逐，你将永远失去——]
“失去什么？”她在识海中轻笑，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畅快，“你偷走的记忆？还是你承诺的飞升？”
她突然伸手握住悬浮在空中的精神系晶核。幽蓝光芒大盛，她毫不犹豫将其按向自己太阳穴。
“你！”系统发出刺耳的电流杂音，“你早就计划好了？！”
磅礴的精神力如潮水般涌入，檀奉灵精准操控着万千精神细丝，将识海中那团挣扎的黑雾层层缠绕。
“每次你‘好心’帮我，我后颈都会发凉。”她加大精神力的输出，“就像被天敌盯上的猎物。”
黑雾顿时停止挣扎，发出诡异的机械笑声：“原来如此，难怪你总能在绝境中反败为胜。”
精神细丝威胁似的将黑雾缠的更紧，檀奉灵笑得比它还像个反派，逼问道：“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