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丽问:“我们的任务一样吗?”
时分开口:“查梦,帮渔民。”声线又低又冷。
温煜和时成都都点了点头。
“快吃吧,”村长催促道,“快吃饭吧你们一定饿坏了。”
“…………”
林嘉丽率先动了筷子,头也不抬地说:“试试呗,要是出事了你们明天记得别吃。”
“我可不想去了地府还看见你们,在这里已经够烦的了。”她又补了一句。
林嘉丽咽下一口肉:“当然,你们三个不吃出事了,明天见不着你们最好。”
“……姐,”时成默默夹了一片肉,“你讲的我害怕。”
“我不建议全军覆没。”林嘉丽用筷子戳着肉没吃,愣了一会儿神。
村长倒是满眼期待地看着时成,看得时成更不想吃了。
时分是真的饿了,毫不含糊地吃了起来,时成拦都拦不住。
“好吧弟弟,”时成扶额,哭唧唧道,“你我已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说完,他视死如归般吃掉了肉。
“嗯!”时成再次夹起一片肉,转头热情地给温煜推荐,“你试试,真的好吃哎!”
“嗯嗯,”温煜礼貌地点了点头,开始胡说八道,“下午点心吃多了现在不太饿。”
但防不住其他渔民热心地往他碗里夹菜,温煜找了个借口溜了,可能是时成的错觉吧,村长开始变得有点不开心。
时成自认为够帅的了,但和温煜比起来他还真是自愧不如,本来温煜没进来前,那些小姑娘总要多瞄他几眼的。
夜晚的海面上弥漫起厚重的雾气,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一层神秘的纱幔所笼罩。
一个高挑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海边,海风轻轻吹拂,轻轻撩动着他衣角。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摩挲着脖子上悬挂的吊坠,那吊坠由植物纤细的茎蔓精心编织而成,宛如自然界的艺术品,紧紧缠绕着一颗粉白相间的珍珠,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光芒。
像是水滴形状的珍珠,镜面感般剔透,毫无杂质,颜色漂亮。温煜清楚,这是人鱼的宝物,独一无二。
被派来找温煜的小伙子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那神秘的氛围和强大的气场让他不敢再前进一步。
像是……不可接近的神明。
温煜敏锐地察觉到有人靠近,他转身嘴角勾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周身那曾令人感到危险与神秘的气场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垂着眸子低声地问道:“有事吗?”
小伙子回过神来,明朗活泼:“没事没事,怎么一个人在这啊?村长让我领你去安排好的屋子里住下。”
他拍了拍胸脯:“就是我家!放心,一看你就是讲究人,我把屋子收拾得很干净的。”
温煜虽然不想在村子中落脚,但无意为难他人。他步步走来点了点头:“有劳了。”
在他们背后的那片深邃的海,有人从水中悄然冒出,仅显露出头在海面上,沉默地注视着那两位逐渐远离的身影。
那人留着长发,眼尾上挑,眸色极深,竖瞳让他有一种非人感。
他的周围隐隐弥漫着一缕神秘的光辉,能驱散周遭的朦胧雾气,而他身旁的两条蛇也从水里探出头来吐着信子,增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氛围
……
他慢慢沉入水中,只留下了几个泡泡。
小伙子领着温煜穿过狭窄的村道,两旁是低矮的土坯房,几株野花为这朴素的村落增添了生机。
“我们这村子虽然不大,但邻里间都和睦得很。”小伙子边走边介绍,“尤其是村长,他可是个热心肠,知道你要来, 早早就安排妥当了。”
温煜偶尔点头以示回应。
他的目光偶尔掠过远处的山峦,却仿佛是在看向更远的地方。
“到了,就是这儿!”小伙子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座略显破旧的木屋说道,“我爹娘去世得早,这房子就我一个人住。不过你别担心,我已经把它打扫得一尘不染了。”
“我很抱歉听到这个。”温煜说。
小伙子倒是愣了一下,他挠了挠脖子:“害,没事,随口一提。”
轻推开木门,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扑鼻而来,物品摆放井井有条。
“多谢款待。”温煜说。
小伙子憨厚地笑了笑:“别客气,我们最欢迎远方的客人了。”
温煜倚在窗前,侧身静静望着窗外。
他像是羁旅的客,漂泊的浪人,潇洒的背后是孤独的写照。
哪里都不是他的家乡。
在另一个世界,有一个叫南明的地方,巨树高耸,枝繁叶茂,绵延百里。
温煜就生在那里。
作为凤凰的第三子火凤,他携不死火降生,神力之大不可估量。
明火如阳,叫人不敢望。
族中长辈说他的火光太盛太明亮,所以取“温煜”二字给他压一压。
他记得儿时趴在树顶,俯看人间,听着形形色色的故事。
他问:“为何人们总是离开家乡,在外面不哭,回家了又哭呢?”
族中长老苍老的声音响起:“人脆弱,是因为有了依靠,也可能因为没有依靠。你未来定会执掌南明,加封成神,神域应人间祈愿而生,人们终将越来越好,届时,世人遗忘,神界不复,南明将覆。”
“若真到那一步,你该当如何?”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人有生死轮回,神却无转世。待到那时,我们终会在尘世间一次又一次地相遇。”
他想起了那年提了壶桃花酒去北冥,银月下用来“钓”鱼。最后收获了一条醉醺醺的人鱼。
说来也是讽刺,他一届天神如今沦为系统中的虚无,身处虚构的世界,想睹物思人看到的都是虚构的明月。
雾气愈发浓重了。
温煜原本静静地躺在木板床上,却猛然间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眸中闪过凛冽的寒光。
夜色越来越深了。
杀气四起。
“嗬。”那个原本憨厚的小伙子现在如僵尸一般撞开了房门,面对着温煜拿着杀鱼刀步步走来。
温煜淡淡瞥了一眼,估摸了一下,面前这人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他冷静地思考起来这种异常。
小伙子弓着背,步伐僵硬而急促地逼近,双眼半闭着,出刀之势却异常迅猛,直指要害! 尽管他疯狂挥舞着手中的利刃,却始终无法触及温煜分毫。小伙子不知道是怎么了,仿佛失去了理智,疯狂地拿刀砍着。
温煜迅速抽下了床上挂的帘幕,几招制服了失去理智的小伙子,他一手按着小伙子的肩膀把人家按在地上,一手给小伙子缠了个严严实实,像蚕蛹一样。
温煜看了一眼挣扎的小伙子,转身闪了出门。
外面其他屋子也有响动。
“啊!”一声惨叫刺破了浓雾,又淹没在浓雾里。
“啊啊啊!”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在这诡异的夜里,像厉鬼索命。
今夜注定不太平。
温煜凭着声音朝最近的那声惨叫跑过去。夜里雾气太重,不见月亮,满天阴云。伸手难见五指,他只能听声辩位。
地面崎岖不平,乡道狭窄,巷子弯弯绕绕,温煜没跑几步总是能被面前一堵墙堵住。
他干脆起跳,利落地单手撑着墙头翻了过去。
他赶到的第一家已经发生了惨案……惨不忍睹。
第二家……第三家……第……
……
他只来得及制服那些失去理智乱舞杀鱼刀的人们,撬开他们死咬不放的啃食的嘴,给尸体脸上盖上烛灯下垫着的白布……
其实在他听见受害者的声音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所有人几乎晚上在同一时间暴动,只是抵抗时间有长有短罢了。
该怎么办?
温煜敏锐地听见利器相撞的声音,就在旁边!
抓紧时间,在一切没来得及发生前!
他迅速闪到隔壁那间屋子里,看见了同样没有理智的时成与时分。
渔民的武器是杀鱼刀,没有武器的时成与时分就地取材拿着烛台。
触目就是战斗过的痕迹,凌乱的被褥,散落在地上的几只蜡烛,着火的帐幕,跳跃嚣张的火苗已经燃上两人的裤脚!
温煜手掌一翻,掌心燃起一捧小小的火焰,眼眸中闪过金色。
他轻轻一握拳,整间屋子的火光的瞬间熄灭。
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这些失去理智的人们本来也不靠眼睛去确定攻击对象。他们更像是依靠气息,又像闭着眼时被人指引了一样。
温煜的闯入让屋内两人的攻击目标一起改变!
拳风呼啸而至,温煜却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攻击,一对二的局面,他也毫不逊色不落下风。
他的擒拿术很容易制服了时成。
看不出来时分的身手其实很好。不过温煜只是多费了点力气也将他制服。
“嗯……”时成哼哼唧唧地突然醒了。
感觉自己躺在地板上凉凉的,烛台从手中滚落给他吓了一跳。
“我怎么被绑起来了?”时成朦胧的睡意瞬间消散,他大喊,“时分!你干什么!”
温煜:“……是我。”
他捡起一只蜡烛放在桌子上,打了个响指,火光应声而起。
烛火的光不算明亮,但是够时成看清楚眼下的情况。
傻眼了。
“晚餐应该有问题。”温煜让开了挡住屋门的视线,给时成看外面惨死的渔民,“你们像是着了魔一样。”
时成刚好看见一人虽然被绑了,但依然朝另外一人的尸体蠕动过去,啃咬起来,狰狞地张大嘴巴。
“啊!”时成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
温煜也才看见,连忙过去把人拉开,道了一声“得罪”后又补了一记手刀,那人便昏了过去。
时成快吓疯了。
因为他看见时分也这样朝他爬过来……
放平时他肯定要笑一下他一向高冷的弟弟这样爬行的姿势,但现在——
“温煜,煜哥,大哥,老大,救救我!”时成一边往后缩一边叫。
温煜过去给他解了绑,时成立刻从地上跳起来。
“那……时分这样怎么办?”时成担忧道。
“如果是晚饭的问题的话……我就吃了两口,接受不了那是虫子的肉。可我弟他跟饿死鬼一样吃了许多。”时成无奈扶额。
“你能醒是因为吃的少。”温煜干脆给了一记手刀让时分先晕着,不忘说了一句,“抱歉。”
“林嘉丽!”时成焦急地说。
“她晚饭也吃了很多!”
林嘉丽不会忘记那个晚上。
在梦中,一只庞大的蓝色蝴蝶悠然掠过,双翼扇动宛转流连,落下星光般细闪的蓝色粉尘,令人沉醉不已。
海上波光粼粼,与迷离的梦相织。
梦境割裂而恍惚,刀刃相搏,寒光乍现,眼前一黑又是蝴蝶掠过……
她像看走马灯一样,眼前闪过一幕幕自己以前参加过的系统任务,没有愉快的记忆,全是恐惧与煎熬。
她又开始了搏斗,挣扎,一遍又一遍,生与死的较量。
她从刚入系统的青涩单纯,变成现在这样刻薄冷漠装不在乎。
她见过了太多人死亡,没了温度。
她知道,想要活下去,她不能输。
她看见一只巨大的蓝色蝴蝶坠落在海边,眼前突然起了迷雾——
她看见自己染血的双手。
铜镜映出她扭曲的姿势和可怖的动作。……她慢慢松口,颤抖着松开手,僵硬地抬起头。
一只蓝色蝴蝶盖过眼前,若隐若现,翩翩起舞。惨白又浓烈。
巨大的雾像落下的幕。让人看不清楚。
这是噩梦吗?
极度的惊吓让她不敢吞咽,胃里翻江倒海,她极力干呕。
这是噩梦吗?
急速的喘气停不下来。
恶心。
像被一剑刺进双目一样痛。她甚至听不见屋外匆忙的脚步声,只是无助而惊恐地睁大双眼。
她不禁干呕着,想吐出来吃下去的东西。
“林嘉丽!”这一声划开了梦与现实的交织,刺入黑暗。
时成一边跑过来一边喊,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恐惧地睁大双眼,克制住自己不要叫出声。
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默。
林嘉丽跪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嘴角鲜血浓艳刺眼,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门口的两人,目光空洞,张口无言。
她难过的眼睛像是起了大雾。
谁来告诉我以后该怎么办?
这是噩梦吗?
泪水无声从眼眶溢出来砸在地上。
快回答。
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