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伊芙琳的性格一向如此。”留在原地的塞西莉亚向镇长表达歉意。
“我懂。”卡西迪笑着调侃道,“技术人才的通病。”
她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伊芙琳,恍惚间,竟从中看到几分那个孩子的影子。
“真是可爱的傲慢。”她感叹,怀念中带着无法言说的悔恨。
另一边,罗伊正小心地拔掉瓶口的木塞,紧接着,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yue!”
他的大脑还没判断出结果,身体就抢先一步作出反应。
是抗拒!源自每个细胞的抗拒!当然也包括些奇怪的求生欲。
罗伊拿着药剂的手微微颤抖,旁边的牧师丽贝卡不禁为他感到担忧:“要不我来?”
提议是好的,可罗伊想要托人下水的心思也是货真价实的,他双眼通红,面目狰狞地说道:“不用!yue!这个药剂!yue!我一定会给他灌下去的!亲自!”
“可你的手在发抖。”丽贝卡上前几步,恰好走进气味笼罩的范围,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她的声音变了调,“什么鬼东西!”
“离远一些吧。”罗伊苦笑,眼神却坚定地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气味缓慢又极具侵略性地扩散着,在罗伊犹豫期间,越来越多的人成为受害者,就连卡西迪和塞西莉亚都没能幸免。
卡西迪被迫缩减呼吸频率,迟疑道:“真的有效吗?”
“当然。”已经闻习惯的塞西莉亚面不改色,“你看,旁边的病人已经开始独立移动了。”
顺着塞西莉亚手指的方向,卡西迪看到两名战士正拖着残破的身体,坚强又心酸地在地面匍匐前进,那速度极快,甚至与后方的医生拉开不短的距离。
塞西莉亚不带良心地捧读:“啊!真是神奇的药剂!”
卡西迪深吸一口气,在愈发模糊的视线中,她看见自己的镇民们在用眼神向她求助。
看我有什么用!开窗啊!
卡西迪无声地呐喊,可惜镇民们没能读懂她的意思。
他们倔强中带着某种离谱的义气,将自己堆在墙边的各个角落,眼含被熏出来的热泪,被迫沉默地等待中央的奇迹。
人类果然是难以理解的生物。
处于事件中心的伊芙琳看着周围的闹剧,不解、疑惑、甚至还有点想笑。
不过是一瓶有点难闻药剂而已。
好在罗伊并不知晓伊芙琳的想法,他怀着某种悲壮的心情靠近昏迷的阿彻,咬咬牙,狠心将一整瓶药剂都灌了下去。
“对不住了,兄弟。”罗伊不忍地笑出声。
大致能猜到后面要发生什么,伊芙琳赶忙带着塞西莉亚到教堂外面等待,卡西迪思索片刻,也跟着两人离开。
“确实是很神奇的药剂。”甚至还能给人带来思想启发,就像她,除了更珍惜生命外,也学会了尊重自然——例如某些药材就不应该出现在魔法药剂里。
伊芙琳嘴角上扬,不经意间流露出恶作剧得逞的满足感,在两人注意到她的表情之前,她轻咳一声,开口道:“这正是我喜欢炼制药剂的原因。”
身后的教堂突然热闹起来,先是一声“阿彻醒了!”的惊呼,随后是连成片的呕吐声。
夸赞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卡西迪:“……”
救命,她也有些犯恶心了。
塞西莉亚干笑两声,强行圆场:“看样子大家都很有活力啊!”
声音刚落,呕吐声中多了几道绝望地呐喊:“阿彻!你怎么流鼻血了!天呐!怎么办!”
“医生!医生快来看看啊!”有谁哭嚎。
“血补多了!没事!”罗伊大吼,听声音是在制止着什么人,“别别!不用止血!一会就好了!信我!”
“他是缺血啊!血流干了怎么办!”
“你看他的脸色!哪像缺血的样子!大家都冷静点!”
教堂内很混乱,甚至混乱到有些搞笑。
卡西迪不想理会身后的动静,独自给事情下了定论:“现在,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需要帮助吗?”塞西莉亚拍拍她的长剑,“我是指,或许我们的战斗力能够派上用场。”
“多谢,但还是不用了。”卡西迪挺直腰板,言语间满满的自信,“以塞勒洛斯的实力,完全可以顺利度过此次危机。”
随后,她对着伊芙琳眨眨眼,补上一句:“当然,我们始终需要这些神奇药剂的加持。”
卡西迪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未曾料到它们竟会如此迅速地成为现实,仅仅过了两天时间,她就不得不派遣使者向伊芙琳寻求帮助。
“事情变得糟糕了。”这是卡西迪见面后说的第一句话。
她眼底有熬夜带来的青黑,面色也是显而易见的疲惫,可她没有选择休息,而是快速地为伊芙琳说明着当前的状况,“受伤的人有七个,除了失血过多之外,他们的身体内部还残留着牧师和医生都无法辨认的毒素。”
“毒素的源头?”伊芙琳问。
卡西迪不假思索地回答:“速度极快的鸟类魔兽,唯一能确认的是它们拥有黑色的羽毛。”
这意味着大小、样貌都是未知。
眼看教堂近在眼前,伊芙琳便不再追问其他细节,她推开教堂大门,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是空气中的恶臭。
那是种夹杂着药草味道的腐败气息。
牧师丽贝卡一见到伊芙琳,面上便流露出欣喜的神色,她小跑着上前,问道:“您需要了解什么?”
伊芙琳接过她手中的记录手册,认真翻看:“都准备了哪些药草?”
丽贝卡一一说过,但一直没有提及伊芙琳想听到的品种。
“只有这些?”伊芙琳皱眉。
“是的。”作为教堂的负责人,所有拿药的医生都要经过她的许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伊芙琳摇头,立刻更换话题:“中毒的症状有哪些?”
待丽贝卡说完,伊芙琳的目光更加深邃:“我需要那只鸟类魔兽,最好是活的。”
实际上,现在最快的方式是借助魔法道具的帮助,但这无异于直接向他人宣布她是一名女巫。
“你怀疑毒素的来源?”塞西莉亚的直觉向来很敏锐,更何况她了解伊芙琳。
“没错。”伊芙琳递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我怀疑是特制的毒药。”
不认识伊芙琳的医生质疑:“也许是你没见过的魔兽。”
“呵!”伊芙琳冷笑,“如果你的鼻子不是摆设,那你应该能闻到空气中有陌生的药草味。”
这哪能闻出来。
医生在心里暗自嘀咕了句,不敢再吱声。
卡西迪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沉重的阴影,她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开口:“他们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我不确定。”伊芙琳摊手,“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或者不致命也说不定。”
旁边一人见状,不禁慌乱地插话:“你之前的那个药剂不是很有用嘛?拿出来啊!起码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他表情狰狞,脸上还带着未干透的泪水,塞西莉亚猜测这应该是某位伤者的家人,可惜,悲伤并不能算作添乱的借口。
不等伊芙琳亲自嘲讽,丽贝卡先拿出了教堂主人的姿态。
她缓步走到男人身前,俯视着坐在地上的男人:“或许您了解药剂的用量、效果、禁忌?又或是您清楚解决毒素的配方?”
她在说什么鬼话?作为普通人,男人从哪知道这些。
一个“不”字刚刚出口,丽贝卡便强势地夺过话语权:“既然您什么都不了解,请不要随意发表您那些……”
丽贝卡停顿了下,目光自上而下地扫过男人,“可笑又愚蠢的想法。”
“你他妈的在说些什么!”男人暴怒,站起身就想攻击丽贝卡,可惜却被一旁的护卫按住。
“学会做一名绅士。”丽贝卡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手中的本子却带有嘲讽意义地拍在男人的脸上,力道不重,侮辱性极强,“愤怒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明白吗?”
“明,明白了。”在护卫们越来越重的力道下,男人识趣地认怂。
“很好。”丽贝卡转身,在教堂的正中心站定,“女士们,先生们,如果您对我们的治疗方案存在疑义,那么请自觉带着您的家人离开,我们并不会阻拦任何人的作死行为。”
她的语气平和的可怕,甚至还带着悲悯:“至于留下的人,我们并不会解答您的任何问题,毕竟这会耽误我们宝贵的时间。”
“愿神明祝福你们。”说完,她在一片沉默中回到伊芙琳身边,“我们的话题进行到哪了?”
“魔兽样本。”伊芙琳挑眉,之前被质疑的不满在丽贝卡的行动中消失的一干二净,“我开始欣赏你了。”
“谢谢?”丽贝卡低头,脸上竟浮现出一抹羞涩的红晕,“你是第一个夸赞我的人,他们都说我不适合牧师,因为我不够温柔、不够稳重、不够成熟。”
伊芙琳的回答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丽贝卡:“再后来,我发现不管我怎么努力,都避不开那些没有脑子的人,所以我学会了用祈祷用的十字架敲开他们的脑袋。”
“不会近战的医生不是一个好牧师。”伊芙琳带着丽贝卡检查完所有的伤者,路过塞西莉亚时还不忘提醒一句,“魔兽,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