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行了大半日,路边熙熙攘攘的行人渐渐减少,远处可见巍峨的宫墙,高耸入云,城墙之上阳光照射到琉璃瓦上,片片闪着金光,墙下站立的禁卫各个神情严肃,戒备森严。
城台开有三门,中间朱红色大门紧闭,左右两侧又开有偏门,门上的铜钉和铺首,历经风雨却依然光亮如新,向来人展示独属于皇家的威仪与尊贵。
到了此处便不能乘轿了,冯英轻声提醒黛玉下轿,以步行通过宫门。
在宫墙门口抬头往上看,在云层间隐约可见"神武门"三个大字,以汉文和满文分别写成,蓝底鎏金在蓝天下熠熠生辉。
走近神武门,门边偶有进出的宫人,门口立有检查的侍卫,冯英上前递出腰牌,自有其余侍卫检查黛玉一行人随身带的行李。
好在进宫前黛玉便听父亲叮嘱,并未携带太多东西。自此不一会儿通过了巡检,过了神武门,这才是真正进入宫城了。
一行人都屏气凝神,忍不住向四周看去,宫墙高大巍峨,似乎将天都圈住了一角。抬头向上看,只见四四方方的天空,不见飞鸟的踪迹。
再向前,宫道整齐铺着砖石,分开的岔道四通八达,一眼望不到头。
这时又有两个年长的嬷嬷向前来,轻轻向黛玉一礼。道:“见过林姑娘,娘娘早就盼着您来。吩咐奴婢在此等候。姑娘请跟我们来。”
黛玉自随她们前去,宫道幽直径深,跟着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头都要晕了。迟迟不到,黛玉体弱,不由开始气喘。
两个嬷嬷中年长的沈嬷嬷看向黛玉,低声说道,
“姑娘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娘娘知道姑娘年幼体弱,只是宫中坐轿有严格规定,娘娘也不敢轻易逾矩。”
黛玉点点头,轻声道,
“嬷嬷放心,我能行。”
沈嬷嬷又道,
“倘若姑娘实在是累了,要不让冯英背上姑娘走,姑娘也能歇歇。”
黛玉坚决摇头,
“不劳烦冯英公公了,想来也不剩多远,就让我自己走吧。”
沈嬷嬷看黛玉如此坚持,自然作罢。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面前出现一座恢宏的宫殿群,大门上书“钟粹门”三个大字,黛玉就知道这就是姑姑所住的钟粹宫了。
沈嬷嬷领着黛玉进了大门,穿过琉璃花式的照壁,又过垂花门,就进入正殿钟粹宫了。
室内原为彻上明造,后加天花顶棚,方砖墁地。明间内悬有一匾,匾上是“淑慎温和”四个大字[1]。
匾下早有一美貌妇人翘首以盼了。
刚进殿门就有宫女迎上前来行礼,又有人自去殿中通报。
黛玉踏入宫门,刚想拜见,就被急忙扶起来。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姑姑,忍不住抬眼去瞧,美人约摸不到而立的年纪,身形窈窕,肌肤白皙,秀眉红唇。
眉目间隐约与父亲还有几分相似,气质温婉典雅,一袭浅蓝色宫装衬出独有的风韵。
此时美人正双目含泪,蹲下身来与她平视,带着哽咽道,
“终于把你盼来了。”
黛玉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坚持行完礼,想说见过姑姑,又不知该称呼姑姑还是娘娘。
美人好像看出来她的纠结,轻声道,
“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我是你姑母,不论在哪里都是的。你放心在这里,把钟粹宫当你的家。”
黛玉这才点头,回到,
“是,姑母。”
林妃这才笑了,拥着黛玉坐到塌上,仔细端详她,
“你母亲嫁进来时,我还没入宫。如今一看你,既像她又像你父亲,好标志的人儿,一眼就能看出是我林家的女儿。”
她停顿了一下,面带哀色,
“只是遗憾你母亲走的那么早,没想到我们十年前见的,就是最后一面了。”
黛玉想到早逝的母亲,不由垂泪。
站在一旁的沈嬷嬷开口劝慰道,
“娘娘和姑娘节哀,夫人在天有灵,想必也是不愿看到姑娘如此伤心的。”
林妃勉强收了悲容,也道,
“嬷嬷说的是,是我不该提起的,如今凭添伤悲,”
又仔细打量黛玉的面容,
“之前的信上,哥哥便说玉儿身体不好,时常多病。如今果然见你带病色,可是路上奔波劳累,身子不适?”
黛玉忙道,
“谢过姑姑关心,路上无什么大碍,只是我先天不足,像来如此的。”
林妃恍然,
“先天不足的话,细细调养就是了。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太医和药材,定能将这不足补齐。”
林妃柔声道,
“沈嬷嬷是我入宫时从家跟来的老人了,以后就让她在你身边照顾你,我也能放心些。
你快去休息吧,好好缓解疲劳。如今东配殿空着,我早就命人收拾出一间,又重新布置,去看看你喜不喜欢。”
黛玉颔首,林妃道,
“我育有一子,今年六岁,小你一岁。这个时候正在尚书房读书,晚间回来再与他见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