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周前,有人在黑市上挂出了对你的悬赏,”太宰治手上捏着一片被吹落的叶子,说得漫不经心。
“悬赏金额很高哦,而且层层加码,从最初的三十亿加到了后来的五十亿。”
“可看你现在的状态就知道,那群‘赏金猎人’没有一个来到了你的面前,对吧。”
他最后一句话里没有半点提问的语气,而真雪突然双眼失焦,随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谁?五十亿?
她吗!?
她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按理来说能给出这么高价码要她命的人应该只有时间溯行军吧。
难道时间溯行军杀到现世之后还能一改往日作风,决定从直接杀改成转一手走流程了不成。
“重点完全不对啊小小姐,”看穿她毫无恐惧只有震惊的神色,太宰治语气都有些无奈,“你应该在意的难道不是为了这五十亿发生过什么吗?”
真雪手指点点缘侧的木质地板,眼神游移。
这能怪她吗,这可是五十个亿,要知道当年惠酱的监护权被他监护人转手的时候都才十个亿。
那可是十影法,她千代宫真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知名花瓶挂件何德何能。
但很快她又理直气壮起来:“快说,御守还想不想要了!”
闻言太宰治做作地夹着嗓子做投降状直呼投降,被瞪了后才重新切入正题。
为了这五十亿的悬赏,横滨也有不少人动了心思。
只可惜在最初的竞争里就被那些一盘散沙但极度排外的诅咒师给淘汰了个干净。
横滨是咒术界管控之外的城市,难免会有些逃窜的诅咒师躲在那里。
当然,那些梦想着拿到钱到处买买买过上潇洒日子的诅咒师们也没有一个能再次踏入横滨。
“哦对了,顺带一提,这个悬赏就是从咒术界挂出来的。”
“发布时间是在你进入横滨的第三天,提供的目标地点却是东京。”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了了。
真雪自知不是个聪明人,但对方给出的提示很明显,再加上她的社交圈实在是小得惊人,排除法做一做就知道是谁干了什么。
张口就是三十亿天价,明确知道她的行踪,有时间、而且有能力让那些诅咒师没法跑到她面前来的——
除了五条悟还能是谁。
怪不得今天连总监部的人都安静如鸡,原来是五条悟杀疯了,他们根本不敢有所动作。
可话又说回来了,和咒术界交集不多的横滨人都能查到这么多信息,总监部就一点没怀疑过吗?
他们总不会是在医院里开着视频会议互相问问“是你吗?不是?你看我信不信”就默认是对方然后往上加码吧。
“所以今天其实来了很多人,本想试探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结果一转头全都是熟人呢~”
“生怕为他人做了嫁衣,他们自然就不敢动手咯。”
真雪侧头,越过两根廊柱瞥他一眼,将满脸的幸灾乐祸尽收眼底。
“你自己不也是其中一员吗。”她嫌弃道。
“不不不,怎么会呢,”太宰治伸出左手食指左右摇摇,“我可是一开始就很坚决地拒绝了上司的任务,难道不值得一枚御守作为褒奖吗?”
到底对御守有多深的执念啊。
真雪心里这么想,嘴上也这么问了出来。
“这个嘛……那个羊之王打赌输了,但坚决拒绝把那个御守给我,所以我想看看这个御守到底有多神奇。”
太宰治眨巴着眼睛,用清澈无辜又渴盼的眼神看过来。
比之前那个温和可亲的笑脸更渗人了。
被看得毛骨悚然的真雪抿抿嘴,道:“那个御守并不适合你,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可以给你另一种。”
“真的吗?好耶,谢谢神女大人~”
现在不只是毛骨悚然了,真雪甚至觉得自己在他pikapika的眼神里掉了满地鸡皮疙瘩。
一枚橘红底色、绘有月亮、天守阁即刀剑纹样的御守借平野藤四郎之手,送到他手中。
“诶?”太宰治接过,“就这么简单就给我吗?我还有情报没说哦。”
“之前那句已经足够了,新年后我就要和监护人一起去横滨,有什么我会亲自问。”
这也是在她封印松动后,家长们共同商议的结果。
虽然直接牵扯进去的是夏油杰,但论生物意义上的“看人”还是五条悟更擅长,到时会亲自陪着真雪去横滨看看那个疑似咒灵薄荷的羊之王。
反倒是关于黑市、悬赏的消息,那些才是她真正想知道的。
光看祭祀结束后,无论是大人们还是美美子和菜菜子都没来找她,就知道她被剥夺知情权了。
换做之前也许撒娇卖萌套话能问出只字片语,现在她自身的情况不明,本就保守派的家长只会更保守,像她刚成为审神者时的刀剑们一样,生怕哪句话哪个场景再刺激到她。
即使真雪打心底里希望知道大人们为她做过什么,也想要知道能帮到他们什么。
驱散脑海中的思绪,真雪定了定神,看向那枚在阳光下显出剑型神乐铃暗纹的御守。
“御守要贴身戴,除去洗澡之外不可以摘下来哦。”
“好严格啊神女大人,但是看我的打扮你也猜出来了吧,我是极道哦,说不定什么时候御守就会被血泡透了呢。”
“那你在上面套一个塑料袋,连洗澡都戴着好了,”真雪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道,“少废话,让你戴就戴,要是传出什么我不给报酬的传言,本小姐就亲自送你一程!”
糟糕,最近恶补恶役大小姐作品上头,奇怪的自称脱口而出了!
真雪差点咬到舌头,而太宰治忍住到了嘴边的笑,正经道:“那好吧,神女大人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乖乖听话啦~”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不过,”他站起身,背对这边压低声音,“可以的话,你最好晚一点去横滨,否则会被卷进麻烦里的。”
他说完就走,留下满头问号的真雪。
不是,横滨出什么事了你说明白啊,说一半留一半算什么,算“横滨冰山.jpg”吗?
人跑得飞快,背影都写着“问也不说”四个打字,真雪只能放弃让刀剑把他逮回来的想法,满心不解地回去。
在她看来,百思不得其解不如不思,还是享受当下最重要。
冬季的阳光难得这么温暖,真雪走到庭院前,远远就听到草叶窸窸窣窣的声音。
只见一身内番服白得发光的鹤丸国永蹲在树荫里,双手不断在草丛里扒拉着什么。
动作看上去还怪阴暗的。
“鹤丸?”扶着水池边的栏杆,真雪眼神警惕地看过去,“你在干嘛?”
“哦,你忙完了啊主公大人!”
鹤丸国永从草丛里站起来,踩在水池的汀步上几步就凑到真雪面前。
他晃动手里深绿色的不明植物,语气欢快道:“这个,据说是神乐大人家乡特有的植物,是她亲手种下的哦!”
“……那你就这么摘下来了?”
“我问过了,神乐大人说没关系,她还有很多,”他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这些细节,随后又兴致勃勃问道,“主公大人要看看吗,不想看的话我就收起来了哦?”
真雪直觉不好。
能让鹤丸国永这么热情推荐的,不是有诈就是在有诈的路上。
按照审神者论坛上的说法,此刻应当立刻逃离现场或骑上长谷部立刻逃离现场。
但话又说回来了。
要是一直想方设法让她看,她可能会扭头就走。这一副看不看都行的样子,她还就非要看一眼不可。
就是这么全身上下都是反骨。
于是她伸出手准备接过叶子,道:“看上去很普通啊,完全没有——”
“啪”的一声,声音很大力度却很轻巧。
鹤丸国永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枚印章,底部垫着一片树叶就这样印在了真雪右手的手心里。
场面一时陷入沉默。
这是什么新奇的整蛊方法。
真雪收回被放开的手,意外在手心看到了一个橘红色的鹤丸国永刀纹。
再抬头一看,他手里的正好就是万屋为刀剑们制作的刀纹印章。
全套买回来的时候短刀们还撒娇说想要真雪亲手刻的印章来着,奈何她实在没能遗传父亲的天赋,至今还在练手阶段。
“快,对着阳光看!”鹤丸国永示意她将手伸出来。
越过屋檐的阴影后,手心的图案在艳丽的橘红色里又透出一点隐隐约约的金色,随着手腕的转动整个刀纹都显得流光溢彩,甚是好看。
“悄悄给大家的衣服都印上一个,怎么样!”
“这取决于印上去的颜色好不好洗,”摸摸手上已经快干掉的图案,真雪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个画面,“小心被歌仙追着打。”
“会吗?比起这个,还是山姥切那拖在快要化雪的田地里的斗篷更危险吧。”
……好有道理啊,她竟无法反驳。
逢到梅雨、下雪的时候,每隔几天就会上演一出这样的戏码。
恐怕要一直延续到被被做好心理准备、极化修行回来之后,才有结束的可能。
“这简直是一场战争啊。”
回忆起两刃就被被的被被展开的拉扯,真雪忍不住感叹出声。
……
“这完全就是一场战争啊。”
天守阁房顶上,鹤丸国永一手抓住屋檐,另一只手握紧了武器。
天色渐暗,本丸向来打理精细的庭院已经满目疮痍,厮杀声不绝于耳。
“那个……”真雪弱弱地举起手,“我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