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行人在京外的客栈歇息了一夜,次日入了城。方入城,楚明霁便被传召入了宫,离开时嘱咐几人随身保护纪筠。

    “纪筠、纪筠……你们可算回来了。”远处传来几声熟悉的呼喊声,纪筠循声望去,便见苏若芊碎步而来的身影。

    苏若芊昨夜便得知了他们要回来的消息,一早就在这蹲守,可算把人给盼回来了。

    纪筠道:“跑慢些。”

    苏若芊气息稍稍平稳了些,忙不迭道:“纪筠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发生了多少事。你姑母收了宋家庚帖的事现在传的沸沸扬扬,到处都说你们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两家议亲的事,本不该闹成这样,但一想到纪筠与二房不合,心里估摸着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纪筠皱了皱眉。

    苏若芊是知道纪筠和楚明霁之间的事的,是以才会如此着急:“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关键是这事闹到宫里去了,估计是贤妃和陛下说了什么,现在陛下想为你们赐婚。”

    这话宛若晴天霹雳,从天而降。纪筠忽然觉得一阵寒意袭来,背脊发凉,手脚冰冷。

    没料到宋家这次真的是豁出去了,连一向在后宫远离是非、不争宠的贤妃都参与了进来。

    贤妃是宋知秋的姑姑,姑姑为侄儿的婚事考虑,这事传出去大家也不会说什么。

    大抵还会夸上一句:贤妃娘娘对这个侄儿还真是上心,连婚事都亲力亲为,真是有心了。

    如今最关键的是皇帝有没有动赐婚这个念头,倘若圣旨一但降下,那便是圣命难为,无力回天。

    纪筠那时在拒绝便要背上抗旨的罪名,即便她不愿嫁,但只要牵扯到父亲,她便不会做事不管。

    原来宋知秋早已胸有成竹,在离开淮州时才会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他根本不需要博得纪筠的好感,只需要请贤妃出面求一道圣旨。

    圣旨下来无论纪筠同意还是不同意,她都不可能抗旨。

    “这是我哥已经在想办法了……诶,纪筠你怎么了!”苏若芊惊呼一声。

    视线之内的事物慢慢失焦、模糊,胸口像是堵着块石头般难受,前世诸多苦楚涌上心头,纪筠向前跄踉几步,栽倒在苏若芊怀里。

    影柒瞧着纪筠的情况,眼中闪烁着着急,这才刚回京糟糕的事就接二连三地发生。

    “你没事吧大姐姐……”小梅担忧道。

    纪筠脸色难堪,唇色苍白,鬓边冒着冷汗。唐盺然担忧道:“许是舟车劳顿又听此消息情绪变化太大的缘故,找个地方让她歇息一会儿吧。”

    “唐姐姐……”苏若芊一惊,方才一直顾着纪筠的事没顾得上周围,这会儿见着唐盺然差点没缓过神来。

    昔日苏唐两家关系甚好,孩子们都是儿时要好的玩伴。苏若芊一直将唐盺然当亲姐姐看待,自从两年前唐盺然不告而别,苏若芊再未见过她。

    不曾想故人还有重逢之日。

    “唐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你这些年都去哪了,我想死你了……”雅间内苏若芊眼眶微红,缠着唐盺然不放。

    小二端上茶水和糕点很快离开了。

    纪筠身体好转了些,唐盺然将这些年的情况隐去一些不必要的,简单和苏若芊说了一下,好叫她放心。

    苏若芊再见故人实在太高兴了,一下子絮絮叨叨了许多。

    唐盺然静静地听着她说着上京这两年发生的变化,沉默片刻,忽然转了话题。

    “他,还好吗?”

    “我哥啊,唐姐姐你可能还不知道,自从你走后,我哥真变了许多。我让他去找你,他还非要说不想打扰你的生活,他说等你想明白了,自然就会回来了。”

    苏若芊当时听到这话,以为这是苏沐在找借口,如今看来,还是他们最熟悉彼此。

    这些年的恩怨瓜葛,苏若芊这个旁观者都看在眼里,他哥这个人就是性子倔,不肯服软,不然也不会让唐姐姐在外这么多年。

    唐家那场变故是任何人也没有预料到的。这两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许多人和事在发生着改变。苏沐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唐盺然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少女了。

    当初那个一身娇气的唐小姐已然不复存在,她的穿着打扮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美艳的外表之下再也看不到昔日官家小姐的影子。

    以至于苏若芊看到她的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这是离开上京两年的唐姐姐。

    “笃笃笃!!”雅间寂静,忽然传来几声敲门声。

    店小二的声音从外边传来:“打扰各位小姐了,请问各位当中谁是纪家的小姐,楼下有纪府的人找您,说是要迎您归家。”

    纪筠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恰在此时影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纪姑娘安心休息,这里由我来应付。”

    影柒是一等一的暗卫,纪府派来的不过是些杂役,打起来绝不可能是影柒的对手。

    “没想到他们竟然寻上门来了。”苏若芊愤懑不平。

    她本意是想直接将纪筠先带回苏家的,可考虑到唐盺然的处境,才来了这茶楼。

    只是没料到温妤的鼻子这么灵,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正说着一道身影从身旁划过,纪筠状态比方才好了许多,语气平静:“我回去一趟吧,有些事总归要由我亲自出面解决。”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刚踏出门槛,外头一个身穿深绿色长衫、头挽双丫鬓的姑娘拥了上来:“您这一离开就是这么久,奴婢想死您了。”

    云霜得知纪筠回来后就立马赶来了,纪家这些日子所行之事云霜都看在眼里,不想小姐以身涉险。

    云霜劝道:“小姐,您现在不能回去,若您现在回去,二夫人肯定会将您关起来的。”

    温妤这人吃了一次亏,能让纪筠逃走一次,肯定不会在吃第二次亏,这要是在被关起来,在想逃出来肯定比登天还难。

    纪筠拍了拍她的手背,抬了抬下巴:“别怕,我还有这么多护卫呢。”

    ……

    “这小丫头片子可算是回来了,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关起来,不到成婚之日不准踏出纪府一步。”

    纪彦严肃道:“你们可得把他看紧了,这件事绝对不能再出现任何闪失。”

    “二叔真是好大的威风!”

    一阵冷笑从远处传来,纪彦神情一凛,倏地站起身。

    纪彦猛地回头,府中的守卫接二连三地倒地,少女提起裙裾从这些守卫身上跨过去,俏丽的面容之下皆是冷意,仿佛跨过去的是一具具尸体。

    不仅如此,她身后还跟着三个武艺高强的“侍卫”,转眼的功夫便打倒了院中所有的守卫,速度之快,甚至没有惊动他们。

    纪曼曼瞳孔微微一睁,惊呼一声:“姐姐,你何时回来的?!”

    纪筠的变化很大,身上的不再是从前朴素简陋的衣裙,发鬓上甚至带上了珍贵的首饰,带着攻击性的目光望来时纪曼曼不由瑟缩了一下。

    这和昔日那个唯唯诺诺的纪筠判若两人。

    “纪筠,你这两个月胡闹够了没有,你可知纪家因为你招来了多少麻烦!”温氏不晓事理地将所有责任推给纪筠:“如今一回来倒是当着长辈的面耍起威风来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到底是谁好大的胆子啊,分明是你们包藏祸心,要陷小姐于不义。”身后有影柒在,云霜说话也开始肆无忌惮。

    “放肆!”温氏被气得不轻,指着云霜道:“这哪轮得到你一个奴才说话,来人,给我张嘴。”

    话音落下,却无一人敢上前,不怪他们不敢,实在是这些护卫轻而易举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纪筠抽出一个护卫腰间的剑,指着他们:“我看谁敢。”

    “叔母不必再当着我的面演戏了,我没时间陪你们在浪费时间。”纪筠知道不可能在像之前那样相安无事,也不打算在留情面了:“咱们今天便把往事一一算清楚了,免得有人说我目无尊长,忤逆不孝。”

    “纪筠,你休要胡闹!”温氏被那剑吓得后退一步,纪彦怒喝道:“我看你是失心疯了,离家出走便罢了,现在竟还敢和长辈顶嘴。”

    纪筠没搭理他,而是从云霜那接过一个锦囊,温氏和纪曼曼目光同时望去,看到的时候目光忽然一顿。

    若是萧罗依在场的话,定能认出这个锦囊,因为这正是当初她写信给温妤,让她害纪筠名节的证据。

    在一众人的目光下,纪筠打开手中的信:“叔母可还认得此物?”

    温妤眼神躲闪:“不过是个普通的锦囊罢了,我还当是什么呢。”

    “这当真只是个普通的锦囊么?”纪筠言语间皆是冷笑:“叔母可真是健忘,不如让妹妹认认此物,兴许还认得呢。”

    纪彦又怒骂了几句,绕是他如何怒骂,纪筠像是没听到一般,未曾多看他一眼。

    纪曼曼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勉强挂上微笑:“我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母亲都说了,这不过是个普通的锦囊……”

    纪筠打断她的话:“我倒是好奇,这普通的锦囊中的信件为何是叔母的笔迹,甚至还有至我于不义的铁证。”

    “叔母可要好好认真看看。”

    温妤跄踉后退了几步,一下坐在了座椅上,显然没料当初丢失的东西竟然在纪筠手中。

    要这么说的话,那时的纪筠什么都知道,她早就知道了他们所有的计划,不对,温妤终于反应过来——

    要去茶庄是纪筠提出的,而温妤是在得知此事后才收到郡主的信件,为何她会在回到。

    温妤没来由地生出了一种恐惧,纪筠为什么会知道?那当然是她早就预谋好了一切,等着鱼儿上钩。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温妤不敢置信地蹬向纪筠,像是在看怪物。

    “母亲你怎么了?”纪曼曼握着母亲的手在微微颤抖,却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终于想起来了?”

    纪彦一头雾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人在做,天在看,叔母做了什么,心里自然最清楚。”

    “那么我们便来说说第二件事。”纪筠再次拿出一封信件,正是当初温妤伪造的那封信:“这当真是我父亲从边关送来的?”

    “真是漏洞百出,凭这便想要我出嫁?你们扪心自问这些年我爹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若没有我爹,二叔又如何能在朝中立足。”

    “如今你们却过河拆桥,竟不惜和广宁侯府联手也要害死我爹。”纪筠这次回来,压根没再打算与他们坐下来好好说话:“逼我出嫁的用意当真觉得我不知道吗?”

    这下轮到纪彦脸色铁青了:“你是从何处听来了这些?”

    这无异于是认同了纪筠所说,纪曼曼扶着座椅的手一顿,不明所以地望向温氏:“母亲,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就不劳二叔操心了,这事不用等我爹回来,由我这个女儿来替他清算。”纪筠近乎平静地迎上纪彦的目光,她相信父亲如果在场,也不会放任此事继续发展下去:“二叔觉得呢?”

    纪彦指着她的手在颤抖:“你这个孽障,敢对长辈这般说话……”

    只是还没等这事闹出结果,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圣旨到——”

    一语激起千层浪,原本还在争锋相对的一群人听到圣旨的那一刻,皆是跪地听旨。

    纪筠也跄跄踉踉地跪了下来,这传的圣旨到底是什么,这群人心知肚明。

    纪筠紧紧攥着双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道圣旨有人欢喜有人愁。

    纪曼曼在听到的那一刻险些昏厥过去,相反纪彦和温妤心中暗暗庆幸,这圣旨来的真是时候。

    只要圣旨一下,纪筠嫁到了广宁侯府,这往后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又何谈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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