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还是很久以前,我未出生时候发生的事。
小叔父说,世间有一种花,不压抑自我的情感,美丽而又盛大的绽放自己的希望。
小叔父还说,这种花纵情欢乐,最后安静却又义无返顾的扑向大地,通往生命的永恒。
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
我之于写这篇《夏花》,不过絮叨时光,胡乱地记一记炮火岁月里不被世俗接纳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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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太阳光明,一点也不刺眼。
沈括从枯黄的芦苇荡里探出头,扔给大哥一条泛着银光的白鲢,笑地十分得意。
“昨晚上打的窝,今天大丰收。”
大哥沈宏掐着鱼身把鱼放进鱼篓,招呼他上来,“收了,这条大的一会儿我提着送去葛大爷家,你把剩下的拿回家给娘炖了。”
沈括答应着上岸,光脚板拎上鱼篓往家里跑。
这条土路是村子里的主道,沈家庄有第一户人家的时候就有这条土路了,历经八百年沧桑还是老模样儿,坑洼、硌脚、根草不长。
顺着这条土路走到尽头,就是沈家老宅。
两道牌匾,其上:博学仁风。
紧挨着其下:万金济黉。
沈家祖上在宋朝年间出过秀才,在村里算得上书香人家,到清朝末年叔伯兄弟有出息的都出去了,从军的从军,经商的经商,如今家里仅剩长支一脉守着,家底殷实,遇上个天灾常设粥棚救济邻里乡亲,又出钱修建村里仅有的学堂请先生授课,在沈家庄很有名声。
开春那会儿,沈括瞧着他娘吐的昏天黑地,没几个月肚子也像吹皮球似的起来了,便日夜盼着能得个白白胖胖的妹妹。
葛大爷是村里的赤脚医生,说他娘多吃鱼,小孩生出来才白胖,沈括就天天到村头那条白水河里抓鱼。
为了他娘能给他生个白白胖胖的妹妹。
沈括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婴儿的啼哭,高兴地拔腿往里屋跑,边跑还边喊妹妹,脚丫子冻的发紫都不觉得冷。
沈张氏头上缠着块厚实的红布巾,怀里抱着襁褓,眉眼弯弯的,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遵循着三从四德,说话从来轻声细语。
沈书良坐在床边,看着襁褓里刚出生的婴儿,一脸严肃地琢磨了会儿,说:“沈鹄,小名肆意。”
刚进门的沈括哇呀一声,心说:这名儿不像妹妹,咋不是妹妹呢?
沈鹄虽然不是个妹妹,但长得软软糯糯,白白胖胖的,就很漂亮,沈括很喜欢,连抱他都要擦几遍手,宝贝的不行。
沈括跟弟弟好,小时候奶着,长大了带着,沈鹄从小就是二哥的小跟班,小挂件。
沈鹄五岁那年,村里来了个游方道士,在沈家歇脚得了顿斋饭,掐着手指头给沈鹄起了卦,留下两句话。
第一句是:华盖孤独星,望门守寡。
第二句是:配偶星弱又两度逢制,没有救应。
夜里,沈张氏磨着墨把白日里道士的话说给沈书良听,沈书良丢了毛笔,狠狠瞪她一眼,“你懂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以后别听那些招摇撞骗的混子胡诌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