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观察，贪狼确定，廉贞这次是真的失忆了。

    她记得自己的名字是廉贞，但不记得自己来自何处，不记得为什么呆在巫山，更不记得自己曾有个叫做贪狼的夫婿。

    廉贞说，她原本也是不记得自己名字的，山下的人或称她巫山神女，或称她山鬼，或称她女妖。是一个自称不周山女君的女子告诉她，她叫廉贞，是个会些法术的方士，喜欢这巫山的山水才居于此处。

    她确实很喜欢这里，一住就住了五六年。除了那位不周山的女君时不时寻她闲谈，没有谁来过她的居所。贪狼和司命，是她这五年里头一次见到的陌生人。

    准确说，他们也不是陌生人，只是廉贞不记得了，在她眼中是陌生人而已。

    “许是自削神骨的后遗症。”司命猜测道，“我倒觉得这样也不错。没有过往记忆，不知自己曾是上界神君，不知自己曾受千万人敬仰，如此，也不会因沦为凡人，而产生什么落差感。天枢君，事已至此，不如就这样吧，让廉贞呆在她喜欢的地方，寄情山水，了此一生。失了仙骨，她也就百来年的寿数，弹指一瞬，过往那些爱恨情仇，也就烟消云散了。”

    “不行！怎能轻飘飘一句‘忘记’就将所有事揭过。”

    “不就此揭过，各生欢喜。天枢星君又想如何？放弃百花仙子，唤起廉贞的记忆，重温旧梦？亦或，你想着廉贞寿数短暂，又忘了前事，更方便再续前缘，待其身殒之后再去寻百花仙子，享这齐人之福？”

    贪狼脸色难看：“司命，你是这般看我的？”

    司命笑而不语。

    廉贞削神骨断姻契，手段激烈。可何尝不是因为爱之深、恨之切。司命幽幽一叹：“廉贞向来懂你，也愿意为你让步，天枢君何苦还要纠缠？她既放你自由，你也该放她自由。”

    “懂我？为我让步？”贪狼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司命，九万年了，我觉得我重来没有看懂过她。是，我对百花仙子动了点心思，可也止于想一想罢了。”

    “天枢君想过吗？也许只是你自己认为的想一想。”司命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贪狼被噎了一句，沉默了下去。

    约莫一刻钟。他又问司命：“司命，可有重塑神骨之法？”

    司命不说话。

    贪狼继续说道：“我与廉贞的感情之事，说不清道不明。但她并无过错，却自削神骨，不该如此。我想让她重回上界，你素来喜欢她，也希望她能回去吧。”

    司命诧异地看着贪狼。他注意到，贪狼在说到“喜欢她”时，神情是酸涩又略带不甘。

    贪狼别开眼，看向别处，声线沉沉：“无论你怎么想我，这事总该帮忙的，不是帮我，是帮她。”

    天枢星君贪狼能谋善断，也很懂得把握他人的心思。

    确实，司命想要廉贞回去的想法，比贪狼的还要强烈。

    “重塑神骨之法，我不太清楚。不过，也许有个人可以解答。我听闻，紫微帝君有一个弟子，乃是当年削去神骨的水神后裔。他虽身负水神血脉，但天生没有神骨，后来因缘际会，在凡尘辗转数千年，生出了神骨。”

    “帝君的弟子？哪个？在何处当值？”

    “不清楚，帝君命他下界历练，如今不知在何处。我们也许可以问问凤君。”

    贪狼听罢，随即去了不周山。

    凤君一向不看好贪狼和廉贞，此番出了这样的事，对贪狼是更为不满。见他问起塑神骨之事，那对含笑三分的眼睛里“嗖嗖——”射出的尽是冷芒。

    凤君没有给贪狼任何答案，直接将人撵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