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祝爻拍醒了谢言知。
谢言知坐起来,抬手和祝爻打了个招呼,“你好。”
不系用谢言知那张脸对着祝爻笑,祝爻并没有觉得开心,她沉下脸,问他,“谢言知呢?”
不系讪讪将举僵的手放下,“他睡着了。我出来替一下他,这不马上要出事了吗?我出来总比他出来有用。”
不系伸了个懒腰,打着哈哈,“你一会儿都要自顾不暇了,怎么管他?我是好心,怕他拖你们后腿。”
不系下了床,穿上鞋,从祝爻身边走过,看到桌子上摆的食盒,打开盖子看了看,里面装了一碗粥,和一碟青菜,粥还冒着热气。
他一点儿没和祝爻客气,坐下来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边吃边说:“你倒是有心了,知道我醒来会饿。”
祝爻站着没懂,语气不善道:“把他给我叫出来。”
不系夹起青菜混着粥一起吃了,“那可不行,我答应他出来的,怎们能出尔反尔呢。”
“我可告诉你他现在的情况可不好,你要是再找不到办法救他,大概不出五日,他就真要完了。”
不系吃完,掐了个清洁术,他手肘撑在桌案上,手拖着侧脸转过身,“别气了,他是不想让你担心。我也不会在他身体里待太久,我的东西找到后我就会离开。”
“你要找什么东西?”祝爻锋利的眸子在他身上停留,她轻抬起上弦月有节奏地敲击手心,“或许我可以帮你。”
“帮我?”不系手抵在唇边,带着笑意,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笑话,“还是算了吧,要是你因为帮我受伤,有人又要怪我了。”
屋内烛火通明,映着谢言知五官分明的脸,明明是同一个人,祝爻还是能看出不一样。
谢言知心思难测,常常沉默寡言,有时候闹别扭了祝爻都要他不理人了才明白过来,情绪隐藏的很好,而这人仿佛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但祝爻知道,那不过是他的伪装,他漫不经心的笑祝爻可太熟悉了。
是一类人,祝爻就不得不防他。
“你叫什么?”
祝爻问他。
总不能这人,那人喊吧。
不系愣了一下,他行至窗边,坐了上去,他伸出手五指点在血红的圆月,“不系。”
“这是第二次了。”
祝爻才不管他说的第二次什么意思,点点头,算她知道了。
不系叹气,“等到这月升到那里,这座城就要成死城了。”
这个时辰,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寂静的落针可闻。
他漆黑的眼眸看向窗外的黑暗,眼睛弯了弯,“互相残杀才好玩呢,不是吗?”
不系后转身,分明是在问祝爻,“你说呢?”
“你可是妖族,看见人族这么倒霉,你不应该开心吗?”
祝爻反问:“你不是人族吗?看见人族这样你不去帮忙?”
不系掐了朵花在手里把玩,“我身前是人,可现在我已经死了就算不上人,只能算孤魂野鬼,我一介孤魂野鬼为什么要同情别人,别人不应该同情我吗?毕竟我死这么惨,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祝爻敲玉箫的手一顿,神情淡漠,“你是怎么死的?”
听他的惨事,祝爻很有时间和精力。
“这叫怎么说,”娇艳欲滴的花在他修长的指尖穿梭,不系抬头望了眼夜幕,“劈死的。”
“……”
究竟是犯了多大的过错,能被天道劈成这样?
天道是此间天地秩序的创造者和维护者,它无处不在维系着天地间的平衡,但大多数时候天道都是不管的,只有在威胁这平衡的时候管一下。
就像现在这样,满城的药人,天道把祝爻抓来解决这件事。
天道对破坏平衡者都有相应的惩罚,最严重的就是五雷轰顶。
但罪恶到极影这个程度的也没有过这个待遇,这人是把天捅烂了吗。
不系对上祝爻复杂的神色,秉着为后辈解惑的原则,道:“和你想的差不多。”
和天道打一架和把天捅烂,是没差多少对吧?
祝爻没兴趣和他聊了,血色的圆月已经升到了昆仑山之上。
远处,昆仑山上四根天柱拔地而起,带着刺眼的冰蓝色光直冲天际。
冰蓝色的光冲到半途,血红色的光压下,两种光撞在一起,互相胶着。
终于,冰蓝色的光成为弱势的一方,慢慢败下阵来,天柱被血红色的光完全瓦解。
“这个护山的大阵不怎么行啊,”不系调侃着笑了一声,“才撑了两刻钟。”
“阵中心被毁了。”
祝爻简短说,杀心四起。
“哦,难怪,”不系当然看出来了阵中心被毁了,他也从谢言知的记忆力知道了,他就是闲的没事,想和人多说两句。
“那只鸟……神鸟呢?”不系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我怎么没看到它。”
“它去昆仑山了。”
极影和那伙人废那么大周折毁了昆仑山的大阵,不会什么都不做,如今药人倾城而出,正是大乱的时候,不在现在动手还等到什么时候。
砰——
蓝光一闪,祝爻手中的玉箫脱手而出,直击进门而来的人的喉咙。
这人应声倒地,祝爻走上前,躺在地上的人是这家客栈的伙计,这几日祝爻和他打过几次交道。
伙计的刚死,喉咙处流出大量的暗红色掺着绿色的血,他皮肤上有一大块一大块尸斑状的东西。
祝爻拔回玉箫,横箫斩断左边攻来的长着长长指甲的手,不等他嘶吼,祝爻手起箫落,斩断了他的首级。
祝爻夺门而出,衣角像蝴蝶一样蹁跹,从走廊上跳了下去。
“我杀出去,你带着谢言知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要我帮忙杀人吗?”
“随便你,但谢言知的躯体要是有个闪失,我唯你是问。”
“……”
不系:我还不如不问,一个二个都这么喜欢威胁我。
出了客栈,药人越来越多,祝爻的玉箫沾满了血,她一路沿着街道遇神杀神,直奔城主府而去。
城主府离客栈有一段距离,祝爻杀红了眼才到城主府外,她跳到城主府最高的那处楼阁,刚想一脚踹开这处楼阁的门,回头一看,才发现不系正站在拱桥上喂池子里的鱼。
他身上半点血迹都没有,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像逃命躲避追杀的,像是来游览城主府的。
“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你叫我找个地方躲起来。”不系一把将手里的花丢到池子里,“我想了想,还是跟着你最安全。”
不系无辜地说,“这里到处都是药人,我躲哪里都不安全,还不如跟着你。”
你这样可不像不安全的样子。
祝爻腹诽道。
对于这个人的实力祝爻领教过一次,以他的能力这些药人根本对他构不成威胁,跟着祝爻,表面上是在寻求祝爻的保护,实际上就想看看跟在祝爻身边能看多少处好戏。
祝爻不再多说,一觉踹开眼前的大门,一道劲风迎面而来,祝爻弯下腰后仰,提萧挡住。
楼阁里没有点蜡烛,祝爻打了个响指,楼阁里的蜡烛就都被点燃了。
屋内的景象顿时暴露无遗。
屋子的正中间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衣衫,带着道士帽的青年男子,男子喝着手里的茶,抬眼看了她一眼。
看清这人长相后,祝爻拿起玉箫就朝他脑袋劈下,轰隆,男子所坐的椅子霎时变得四分五裂。
祝爻头都没回,反手将玉箫刺向身后,窄小的长剑与祝爻的玉箫相撞,带起金石相击的声音。
见一击未中,男子急忙收剑,御剑往外飞,然而,他飞到一半,他的剑被一个东西打住,掉了下来。
男子立刻站起来,警惕地盯着笑着的不系,“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为什么没有察觉他在这里?
“我,名不见经传的普普通通的喂鱼高手。”
不系很不要脸地朝着对方拱了拱手,来去介绍自己的新身份——喂鱼布满一炷香自封的高手。
不等不系话说完,男子身形一闪行至不系身前,一把散发着幽光的剑抵在不系的脖子上,男子对赶来的祝爻说,“再过来,我就砍下他的脑袋。”
祝爻提着玉箫,神色阴冷,“放开他。”
男子看着一派书生气息,但一开口,就又阴鸷又无耻,“祝爻,我知道你在乎他,这样,你自废修为,变回原形我将你送到鉴灵死去,怎么样?”
祝爻在擦玉箫上的血,闻言,挑了一下眉,“王和宇,谁给你这个废物的胆子敢威胁我。”
“不过是一个男人,死了我再找就是,拿他来威胁我简直痴人说梦。”
玉箫上的血太多了,祝爻擦了好几遍也没擦干净,她扔掉满是血的帕子,不由分说的开始动手。
不系还以为自己被绑架了祝爻会看在谢言知的份上,救救自己,没想到祝爻居然真敢和绑他的人动手。
眼看着祝爻的玉箫将到他脑袋,将不系的脑袋戳个大洞,不系幽怨地离开了接着喂他的鱼。
王和宇低头一看,绑来的人突然消失了,一愣,于是赶紧运剑挡住,结果还是受了重伤,当即喷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