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个了,我们下去吧。”
长公主站起身,“去看看刚才那家伙还活着吗?”
“是你给木牌的那个人吗?”
极影跟在长公主身后,半睁半闭着双眼,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是,还有想问的吗?”
长公主撩起裙摆下台阶,跨过趴在台阶上的死状惨烈的尸体,神色泰然自若,没有半分被眼前血腥场面吓到的惊恐。
一瞬间,极影没有吭声,大概过了好一会儿,两人从楼梯走到一楼,这时,极影张开嘴,问了,“那个人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能被你看上的,不会是普通人。”
长公主还没说,前方来了两个侍卫,手中的刀带着血,他们上前一步,拱手禀告道:“回禀公主,客栈里的药人已经全杀了。”
然后,两人互看一眼,“这个村子里的人也已经成了药人,属下想问公主要不要全杀了。”
长公主似乎已经料到这个局面了,她轻启红唇,淡淡的声调里含着浓重的杀意,“杀。”
领了命,两人很快退去。
长公主回过头,极影扶住楼梯把手,带着哭腔,质问她,“药人难道不止昆仑山?”
“翻过昆仑山,山的那面还有一个世界,这些药人来自那里。”长公主面露悲哀之色,,“昆仑山的结界,光凭你是打不开的,事实上,能解开昆仑山结界的人寥寥无几。那个大阵还有天道坐镇,想破阵,痴心妄想。”
“你问我为什么给他木牌,就凭他和你有一段渊源,能和你扯上关系的,只能是那边的人了。”
长公主点到为止,她知道以极影的聪明该明白了,其实她不需要对着一个死了几百年也可能上千年的亡魂说那么多,毕竟,这件事发生的太久了,久到记住他的人已经死了,而现世几乎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记载。
“难道是他做的?”极影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长公主,“你是说他是那里的人,锦州城的事情和他有关?”
“或许吧,可是你也知道,锦州城的事是你做的,你洗不掉的。”
顿时极影仿佛受了什么极大的刺激,她低下头,去看脚下的地面,“我知道我做的事,可我也是……”
“身不由己?”长公主接下她后面的话,她锋利的眉毛一挑,冷冽道:“你自己信吗?骗了那么多人,不要把自己也骗进去。”
极影烦躁地用尖利的指甲划在细腻的皮肤上,留下来几道很深的印记,微小的血珠从破开的皮肤里冒出。
“可我不那么做,我就一辈子也出不来了,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为什么偏偏就我生出了意识,我宁愿陷在那个轮回里一辈子。”极影神经质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歇斯底里地吼道,“我明明没有做错任何错,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有错的是你才是。”
长公主抓住她挠胳膊的那只手,“别抓了。”
极影挣扎着要抽回自己的手,继续刚才的动作,可长公主的手像铁一样,极影根本挣不开。
“你放开我,放开我。”
“跟我走。”
长公主拉着她的手朝客房那里走去,她们进了一间房门大开的房间,门外几具尸体摞在一起,长公主一脚踹开他们,进到屋内。
“这……他怎么晕倒了?”
她们进来,只见薛酒平躺在屋内,额头渗出血来。
他一旁的桌子角沾了血。
长公主探了下他的鼻息,对极影说道,“他没事,只是晕倒,过来搭把手我们带他去京城。”
“那这个还管吗?”极影指了指薛酒身边的书童,问。
书童的胸膛破了个大洞,肠子,血流了一地,长公主淡淡地扫了一眼他,“不用,走。”
长公主和极影带着薛酒去了后院的马车,那几个侍卫杀完人回来,早早地侯在那里。
见长公主回来,驾车的侍卫问,“公主,现在要去京城吗?”
“嗯,一路走官道,别停。”
马车里多了个薛酒,变的拥挤了不少,祝爻坐在她原来的位子,默然不语。
马车里薛酒躺在位子上,无人管他,长公主和极影也不说话。
极影低着头,攥紧她衣服的布料,猛地一下,她受惊地抬起头。
她眼前闪过一道白光,耳边响起剑出鞘的声音。
“你……你要做什么?”
长公主拔开匕首,把鞘扔到地毯上,她把手里的匕首给了极影,让极影握住匕首,将匕首尖对准自己。
她近乎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杀了我。”
祝爻:“!”
极影:“?!”
极影瞪大眼,“你要做什么?!”
长公主笑了笑,“你不是想要活下去吗?来,杀了我,取代我你就可以活下去了。等到了京城,你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极影想要把手抽回去,但她做不到,她颤抖着摇着头,“不,不能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长公主:“你能感受到吧,越靠近京城你就越来越虚弱,京城你去不了,那里有东西会杀了你,只有你上了我的身你才能活下去 。”
极影浑身僵硬住,“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活?”
长公主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故事太久远了,三言两句肯定说不清楚,她简单道:“没什么,大概是锦州城的孽吧。这孽你们是还不清的。”
“我也是从那里出来的,不也是罪孽深重吗?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极影喃喃自语道。
“有罪的是那些人,不是所有锦州城的人都是罪人,可是……你们不能出来,你们出来了,天下就大乱了。你所看到的只是当年那件事的冰山一角,当年,那个人没有杀你们,天道没有灭你们,你们也该感激了。”
长公主抬起手盖住极影的眼睛,叹息了一声,“你出来的只是灵魂,活不到京城的,你替我活一段时间,我有些累了,让我歇歇吧。”
极影感觉自己的手被牵引着,手里的匕首刺入长公主的身体。
长公主嘴角流出血,她放下手,后仰着脖子看向头顶,她喘息着,“趁我虚弱你来吧,不用我教你吧,你会的,至于这伤你应该也能治好。”
极影流下几行泪,身形在渐渐虚幻,“你为什么帮我?你不应该,杀了我吗?”
“咳咳……只是想看看,在极恶环境中长大的人,是不是到最后都会变成恶人,最起码我已经回不去了。”
“你不是恶人。”
“那是你以为的,你知道多少人死在我手里吗?”
“……”
“来吧,既然想活,就别这么婆婆妈妈,希望你能让我看到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如果不能也就算了。终归是我们的错,错的离谱。”
极影的灵魂一点点融进长公主的身体,那道伤口也跟着被点点白光治愈。
眼前幻境再一变幻,祝爻处在境中,天下空旷,唯有祝爻和长公主二人。
远处那个身穿红色衣裙的女子,正打量着祝爻。
她目光和善,“你就是祝爻?”
祝爻点点头,问她,“后悔吗?这么轻易把自己的命丢了。”
长公主走进,反问祝爻,“你后悔救极影吗?”
祝爻嗤笑一声,“看来是不后悔了,你和宗明盛简直一样的恶劣,对一个身处绝境的女子抛出救命稻草,就是为了看一处好戏,这么不把别人的命当命。”
“极影既然早就死了,为什么不把她赶回锦州城,去除了她的记忆。不过是生了神智,能对你造成多大威胁。”
“你很喜欢伸张正义。”长公主拖着下巴思索,“果然和他说的一样。”
“看着懒惰不爱多管闲事,但最是仗义。”
“你给我闭嘴。”祝爻恶狠狠地盯着她,“别给我打岔,锦州城的事到底怎么回事?还有死老头子和你什么关系?他去哪里了?”
“别这么凶,首先锦州城的事你与其问我,还不如去问问当事人,他可比我懂得多 ”长公主恶劣地一笑,“你不是猜到那个人是谁了吗?唉,去问他吧,算算时间,他该想起来了。”
祝爻额头抽了抽,不想从幻境出来了。
“死老头呢?”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我对情情爱爱不感兴趣,我只对杀人感情绪,其次,他为了建个阵法快断情灭缘了。他的去向大概只有天道知道了,不过我猜,他应该……魂归大地了。”
祝爻摆明不信她,能和老头子扯上关系的,有几个好人,她虽然不了解这个长公主,但是她了解宗明盛啊。
死……以宗明盛的秉性,责任没卸下来前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死的,他现在可能是芸芸众生的一个,在某个角落注视着这片土地,等到时机到了,再来补一刀,结束任务。
“你还没回答我后不后悔?”
祝爻后退一步,不想离她这么近。
“不后悔,跟着你们看了这么多乐子,死也值了。”她无奈地说道,“反正到了京城也要死,最起码性情大变还能多活一段时间,我的属下也能保全,还能让那个无用的昏君对我有几分愧疚感,不好吗?”
祝爻:“……”
祝爻扭头就走。
长公主在身后吆喝道:“记得出去后,告诉谢言知,我头七那天给我多带点酒。”
祝爻:很想揍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