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冰凉沁出了些许冷汗，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旗袍的衣角。
好在人还是镇定的，余光里瞥见唐山海冷峻严肃不含情感的神色。
我心下微颤。
一边咬唇有些不解地望向他，一面心下暗暗假意装作不知情地样子开口道，“山海，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太明白”
他闻言只是侧过头，目光十分平静地看了我一眼，缓缓出声。
“这周你私下都在接触他吧？”
“…没有”
我执拗地开口道，“普通同事间的相处，不过就是吃了一两顿饭”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在我耳边响起。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你指的是什么？”
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灯光照进小轿车内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忽明忽暗，难辨喜怒。
“上周行动处抓的几个中共里头，有一个人没受住大刑，招供之后交代下次接头的时间和地点。”
“我和陈深在抓捕的时候发现中共那边早已有所察觉，本该在那个报社的地下党交通员也没有出现”
“奇怪的是报社老板说今天原本计划来的周先生刚刚打电话说不需要订购了。”
他说到此处刻意停顿了一下，侧头观察我的反应。
“更巧的是，那儿打下手的伙计还说负责校对工作的一个雇员昨天刚刚辞职。”
唐山海淡淡瞥了一眼副驾驶上表面面容镇静的小姑娘，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方向盘，开口道。
“你是说…有人走漏了风声？”
他不接话，只是扬起眉毛自嘲般地轻笑了一下。
“你猜我在那里，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
我压抑着紧张，顺着他的话茬往下问道。
轿车在国富门路69号前缓缓地停下，唐山海从随身携带的黑色皮夹内层里抽出一枚小巧精美的白色珍珠发卡。
它静静地躺在男人的手心，路灯下我的脸涮白，我可以清楚听见自己轻微发抖的声音，“你在哪里捡到的，这是…谁的啊？”
唐山海眉头紧蹙，修长的手指收拢包裹住那枚玲珑物件，偏过头来正视着我的眼睛。
霎时我被他看着心头一跳，目光躲闪游离，心脏狂跳，倚着车靠背的小臂微微发颤。
“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赵清禾？”
他突然朝我的方向前倾，温热的气息逐渐侵袭，一双手伸向我的发际，我不自主地微微颤抖，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退。
车内的空间并不大，他身材高大一个前倾俯身就能将我逼到退无可退。
“你…你别这样，唐山海…我害怕”
我整个人蜷缩在车门和座椅的角落里，猛地一下手抵住他的肩膀。
伴随着“咔嗒”一声响起，那枚发卡正正好地别在我前额刘海处。
“这个位置…貌似很合适。”
他轻轻叹了口气。
“嗯…你干什么”
我推搡了一下他的手臂，睁开双眼惊讶地看着他。
“物归原主。”
“我…我，这不是我的东西，我的发卡在上个礼拜就弄丢…”
人在紧张的时候是会结巴的，比如现在。
“我还没说这是你的发卡，先别急着否认”
车内的气氛微妙极了，我的指尖颤抖地扶上那枚珍珠发卡。
“我是丢了一枚…但是我是两个礼拜前就找不到了，而且你晓得的，我平日里是不喜欢带发卡的”
唐山海双目紧闭，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过了几秒钟才复而开口。
“赵清禾，你瞒着我不要紧，这个东西还好今天是落在了我的手上，要是落在别人的手上会有什么后果？”
“你有没有想过，你帮陈深给中共的人通风报信…要是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会怎么样？”
“毕忠良的人…李默群的人都在暗中盯着我们…”
“我知道你和陈深有师生情谊…就算确定了他八成就是中共，也不代表他可以完全信任。”
他的语气越来越急促，声音逐渐放大，提及陈深的时候眉头紧皱。
“什么通风报信？我没有…”
一旁的小姑娘急得语无伦次，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男人。
“我去那家报社只是巧合…那天是陪陈深的女朋友李小男去逛街，恰好经过那里…”
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可我真的不是为了帮助陈深。
那天进报社也是另有原因，那是因为我在附近发现了军统的人…
而那个人不是别人，一个就是飓风队的队长——陶大春，另一个则是…
苏三省。
七个小时前。
几个上海军统站的重要负责人正在一栋私宅里秘密开会。
“苏副区长，那些中共的情报是你透漏给那些特务的吧。”
“您这招还是有点狠了，不过这样做应该也是上头的意思，我想…曾区长知道了之后应该也会赞成的。”
“呵…你说得对，曾区长不会不同意的”
他曾树算个屁，处处压自己一头还不够，就连调动自己下面的人执行任务也要请示他们。
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的。
苏三省轻轻拍了拍坐在他下位一个根据点的负责人的肩头，压低了声音，“记得盯梢他们接头的报社，在特工总部的那些人来抓人的时候，我会和飓风队的人在不远处围歼他们，这样即可以解决那些共产党，又可以给党国立功…这不也是一致抗日吗？”
“深谋远虑啊…苏副区长，上头的知道了必定会嘉奖您的。”
那人明面上附和，实则心下暗暗叫骂，这苏三省一边出卖中共，一边又要抢在曾树前头立功，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
“诶清禾，你们家唐处长这么温文尔雅博学多识，相比平日里一定很爱看书吧？不像我们家陈深，一下班除了抽烟喝酒就是去米高梅请几个姑娘吃饭…”
“也没个正形…”
两个姑娘年龄不相上下正是青春年华，今天正是周日，一个是因为明星电影公司今天没有戏份需要拍，而闲在家里闷的发慌便拉上了邻居出来逛街。
另一个，则是那个被拉出来逛街的懵逼邻居本人。
“…是挺爱看的，英语法语…家里甚至还有意大利的时尚杂志，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研究这些做什么？”
“诶呦，清禾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这八成啊唐处长是在研究些西洋人爱吃的爱穿的点心和衣服，估计以后啊也要让你尝尝这些美食，换些新花样的衣裳穿呢”
“小男…你真会打趣人”
我下意识地轻咬嘴唇，有些羞涩地别过头去扯了扯她的手叫她别讲了。
目光扫视到不远处三十米不到的一家茶馆外坐着几名男子，顿时觉得有些眼熟。
那几名男子头戴黑帽，帽檐压的很低，虽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眼神却时不时地朝对面的报社瞟。
直觉告诉我，他们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清禾呀，我们中午吃什么哪家馆子的菜呢，上次陈深带我去吃了家湘菜馆…很是不错”
…又是湘菜馆。
这大哥说不定睹物思人呢，小男你最好长点心。
“诶，你在看什么清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