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郁没有说话,但面上的表情告知他的心思。
慕纤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坑自己,瞬间站起,难掩怒意。
怒斥道‘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好!’
‘给我药,或者让我离开!’
任郁不看她,继续吃着手中的食物,直到最后一口塞进嘴巴,才起身,低着头看她。
‘走吧,你现在离开也只会被萧邬抓回去。’
慕纤知道他说的话不假,刚刚也猜到了他们绕路的原因,这根本不是官路,看路的痕迹,怕是附近很久都没人走过,很难被人找到。
‘你想要什么?’
任郁盯着她的脸庞看了几秒,答案显而易见。
直接抬步往前走。
‘你不要你的寨子了?’
任郁回头看了她一眼,但没有放慢步子。
‘那本来就不是我的。’
慕纤有些不解他的话,明明他一向很看重这个地方。哪怕这人已经换了,也不可能变。
‘那是你的家,怎么不是你的!’
‘哼!’一道冷笑声传来,不再说话,只是加快步子往前走,慕纤跑了几步才赶上他。
彻底远离了山,太阳也下去了,任郁带着她来到一间废弃已久的木屋歇息,四周全是荒地,根本就没有人生活的痕迹,看荒废程度最起码这个地方有七八年没人来过。
慕纤看着有些阴森空寂的地方,内心难免有些恐惧,带着试探的语气询问他。
‘这个地方为什么没人?’
‘八年前整个村子被人屠了,怨气太重,想定居在这的人都被鬼闹过,之后人人都说是死人怨气重,不想外人打扰安静。’
一阵冷风吹过,狼啸声响起,慕纤打了个冷颤,心里暗中将任郁骂了一遍又一遍,但身子下意识靠着他寻找一点安全感。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天都黑了,除了跟着他,慕纤别无去处,要是乱跑的话,运气好是遇到鬼,运气差,直接遇到野兽丢了小命。
任郁轻车熟路地找到屋门的入口,推开房门,将人带了进去,用怀里的火石点燃放在柜子里的油灯,随后出门在院落角落找到木头,放到火盆里点燃,整个屋子渐渐暖和起来。
慕纤走在木凳上,看他将一壶水放在火盆上,很熟练的样子,这些东西就像是他用惯了的。
‘你住过这里?’
任郁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屋子的破窗,有些老旧漏风,冷风呼呼往里钻。
起身来到床榻边,弯腰取出下面的油纸,扯了一部分,和窗户大小一样,用旁边的砖头轻撬开钉子,随后将纸压下,用砖头钉在窗户上,大部分风被隔绝在外。
慕纤看着他应心得手的一系列动作,想起今天的怀疑,内心猜测着他的目的,但是无果。
与其在心里怀疑思考问题,不如直接问发生问题的人。
‘任郁呢?’
任郁手中的动作慢了一下,随后又迅速恢复了原本的速度,咚咚的敲击声充斥着整间屋子。
慕纤看出他不愿回答自己的问题,明明两人心知肚明,但偏偏他不想将问题放到明面上。
不死心地继续询问‘他被你封锁了?’
任郁不可能离开,他既然为了慕纤留下,就不可能放过最后的机会。
‘他挺难对付的。’任郁将手中的砖头扔下,发出通的一声。
不带任何情绪的黑色眼眸盯着她看,嘴角扯着笑。
慕纤被他盯得内心瘆得慌,如果一开始说这里有鬼是野外的孤魂野鬼,那现在她觉得这个鬼就是他。
‘我本来不想回来的,但是慕纤要回来了,我也就不能任由这人占着我的身子。’
慕纤握紧藏在衣袖下的手,带着警惕看向他。
‘什么意思?你认识原本的慕纤?’
‘对啊,我们认识很久了,那次流民逃难,她救了我。’说到这,眼睛弯起,带着笑,但是太僵、太夸张,拉扯的嘴角给人一种癫狂的状态。
慕纤明明记得这是任郁和自己讲的初遇,怎么被放到了他身上。
‘我被那些人抓回去后,我想去找她,但是那帮砸碎把我关在山寨,等再次见到她,她就和我一样,被另一个人占着身子,再也没有可能回来!~’
猛地上前一步,脸上的笑变成愤怒,带着压抑的怒吼,似乎厌烦极了抢夺身子的他们。
‘他们逼我当土匪,我偏偏不,就让别人替代我!’
‘还逼慕纤!明明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却偏偏声称违背设定、命运!’
‘狗屁的命运!我任郁,就算是死,也不会走那老不死的后路!’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人占据,慕纤被人抢走,被迫消失。我不甘心,想杀了你们所有人,但是我只能看着,看着那人用我的身体做着乱七八糟的事,我简直要疯了。’
眼里浸染上了悲伤和无奈妥协‘本来想消失就算了。’
落寞的面色突然张开夸张的笑。
‘但我知道慕纤还可以回来,哈哈哈~,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嘴角几乎咧到耳边,眼里带着痴狂的疯癫,盯着慕纤,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完全没收力,似乎要把自己内心情绪的轻重通过手上的力气传到她的身体上,想让她和自己一同感受到这消息带给自己身体多么浓烈的情绪。
慕纤感觉到他情绪的不正常,长久的压抑轰然之间爆发,有些害怕地伸手想要挣脱,但无法抗拒他的压迫。
‘我要让你们滚开,还回我原本的东西。’
‘那个所谓的系统早就抛弃了他,他没了帮助,连身体的掌控都做不到!哈哈哈哈~我差一点就能把他杀死了!’
慕纤微微转动着头,有些不愿意相信他说的话。
‘任郁呢?’
‘他?不重要了。’语气说不出的轻快,带着兴奋的红晕染上他的眼,变得更像是怨气满满的厉鬼。
慕纤皱着眉看他,回想他的话,差点?任郁一定还在,但状况绝对不佳。
任郁说了这么多的压抑事,久久无法平复情绪的粗喘着,面上的情绪不是那么好,甚至压着手放在大脑上,按着有些疼的大脑。
慕纤想换个换题,最起码这人看上去恨极了自己这类人,生怕他精神再失常下去直接失手杀了自己。
‘你住在这里很久了?和家人?’
任郁看着熟悉的屋子,想起了心里开心的事,坐在木凳上,揉了揉有些酸地眼睛。
‘我十岁前就住在这里,和母亲。’
‘她是个很温柔的人,会种菜种粮、织布绣衣,还会写字教我念书。’
‘你父亲呢?’男耕女织的时代,女性做了全部的事,大概在这个家庭里根本就没有男性这个角色的、或者说是个被人咒骂厌弃的摆设。
‘如果没有那个畜生,我母亲就不用受这些苦。’
‘是他将原本的名门闺秀逼成被人冷眼相看、无家可归的妇人。就因为一次外出被土匪劫持,毁了清白,母家再也不愿承认怀了身孕的她,母亲只能独自一人带着我生活。’
‘明明日子都已经差劲到那种地步了,那畜生还不愿意放过我们,带着人屠了整个村子,将母亲和我又掳上山。最后把母亲活活逼死。’
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要把话中的那个畜生生生嚼碎。
‘最后你把那畜生杀了?’慕纤记得山寨的主人早在三年前就换了主。
‘本来我想亲手了结他的,可惜早早病死了。’话语中是惋惜。
‘后来我亲自把他的坟挖开,挫骨扬灰了。’
那畜生还想葬在母亲的身边,简直就是一坨发臭的烂肉,他还怕这人污了母亲的清净。
慕纤抿了抿嘴唇,有些猜不出他话语的真实性,但是他犯不着骗自己。
‘还真是罪有应得。’
‘毁了别人,还想补救,简直就是拉屎后想重吃。’
慕纤被这句话惊得说不出半个字,缓了半天才磕磕绊绊地问‘你打算带慕纤去哪里?’
‘到时候就知道了。’
‘睡吧,明早还要赶路。’任郁先一步躺在地上铺好的木席上和衣而睡。
慕纤坐了一会,才越过他,去了床榻,躺下闭了眼。只是感觉到侧边的视线,她有些不安地侧过身睡,只留给了地上的人一个后背,但让她不舒服的视线并没有消失,转头看过去,那人闭着眼安睡,慕纤强压着内心的不舒服,往里蜷缩,尽量忽视身后不适视线继续睡觉。
第二日天一亮,慕纤就被人叫醒,迷迷糊糊喝了一碗任郁递过来的热汤,就被他催着起身赶路。
慕纤看着活力满满的人,一时间有些无奈,自己这具身体昨晚也早早睡了,怎么就半天也缓解不了疲惫,得到和他一样的成效呢?
自己在现实世界的身体也没这么差,这副身子总是沉的厉害,现在是越来越严重,好像这不是自己的身体一样。
哦~不对,这本来就不是自己的身体。
想到任郁的话,猜想自己身体里原本的主人会不会也快要出来了,毕竟自己和原本任郁的状态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外挂,和拥有身体所有权的人抢夺身体意识的主导权。
‘快走!’先一步的任郁回头催她,将她的思绪拉回。
慕纤跑了一步跟上他的步子,想着原本的慕纤不会像这人一样,只要自己不去伤害她和她的家人,她不会为难自己的。
虽然从没见过她,但慕纤下意识觉得她就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