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借着窗户投射的灯光，看清她的面容，是今日刚入住的客人，他今日在大堂和这人打过照面，当时她还和另一个男人作伴。

    很是识趣，将钱收进口袋，将手中的马绳递到她手心。

    ‘这是上个客人抵债给我的，我还没去官府登记，给你。’

    这不太说得清理由的马匹不好登记，今日收下这匹马也是下下之策。那人欠了自己赌债，好不容易有点可以抵债的东西，自己不收，其他人可都赶着抢。

    慕纤看着高大强健的马，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将马牵到自己面前，直接蹬腿上了马，拍马而出。

    她刚出了后院，前院就乱了，伙计和掌柜的都在找二楼雅间那名没了踪影的女子。

    掌柜的问起马夫在后院见过没有，马夫握紧藏在衣袖里的银子，摇头说没有。

    慕纤加快脚步，一日只留三个时辰的时间休息，昼夜不停地赶路，终于在十日后抵达京城。

    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将马安置好，这几日能赶来，也多亏这匹好马了。

    上了街后，随手在小摊贩前买了帷帽戴上，混在人群中，向前走，想着皇宫附近最繁华的地方应该就能找到自己想找的地方。

    跟着人群涌动，不算快的步调，偶尔看向四周欣赏，就像是游玩的人。

    迈步往前走，一双灰扑扑的小手拉住她的衣摆。本就不太干净的灰色布料彻底变黑了，慕纤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小姐，行行好吧，我都三天没吃饭了。’孩子的声音带着哭腔，任何人听起来都会有片刻动容。

    慕纤看过去，是个十岁左右大的男孩，因为长久的流浪，瘦的像根杆子，看上去很是可怜。

    伸手摸上衣袖的布袋，结果刚掏出来，那双灰色的手就直接将钱袋抢过，一股烟般溜了。

    慕纤大喊一声小偷，推搡着人群去追，穷追不舍，直到穿过人群，将繁华甩在身后，进了一条偏僻的死巷子。

    慕纤没往里踏一步，只是站在稍外的地方朝里面喊‘出来！要不然我就让人去报官！’

    隔了一会，里面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那个小孩满脸带着不耐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

    手上倒了倒刚抢过来的荷包，什么也没有，只是几块碎石头。

    ‘你敢耍老子！’跑了那么久，结果什么也没得到。

    慕纤轻挑一下眉，对此早已明了。

    这些人玩的都是她曾经玩剩下的。

    ‘那你还追我那么久？故意耍我！’男孩看她一脸无所谓地样子更加来气，刚刚她追的那么紧，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

    ‘说不定那个荷包对我来说很重要呢？’慕纤带着调侃的语气将里面的人逼出了几步，险些冲到她面前，但是注意到她站在外面，又及时止住，怕惊动街上的人。

    男孩语气里带着狠恶的警告。

    ‘别让我再遇到你！’

    将荷包扔在地上，狠狠用脚踩了几下，随后转身要带着人离开。

    ‘等一等！’慕纤叫住他。

    ‘你去帮我干件事，我给你钱。’

    本来不屑一顾的往前走的人听到有钱，瞬间止住脚步，带着疑惑转身看向她。

    眼神中的嘲讽难以掩盖，怎么会有人找他们来做事，毕竟外面光鲜衣着的人都把他们称为下贱的老鼠，看一眼都觉得不痛快，更不要说做买卖。

    ‘你是得了失心疯跑出来的吧！’领头的男孩毫不委婉地出言诋毁。

    听到这样的话，慕纤没生气，反而笑出了声。

    ‘快疯了。’

    看着半大的孩子像是老成的大人一样，说着她曾听过的一模样的话，莫名戳中她的笑点。不知道是笑他们的话，还是当年那件贻笑大方的事。

    那时她也是这么大，十三四岁，孤身一人逃出了福利院，在三天没吃饭的情况下，被一个混子指了两条路，乞讨然后饿死、或者跟着他抢钱后顿顿吃肉。

    慕纤觉得最后一条路不错，就选了第二条。

    混子给了她一把刀，当做团伙的见面礼。随后带着她藏在暗巷里，指着百米远处过马路的女人。

    ‘你把她引过来。’

    慕纤看着女人有些鼓起来的包和身后的银行，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出了巷子，漫不经心靠近女人。

    找准机会，顺势崴脚倒在女人身上，女人下意识将手放在包上，呈现保护的姿态。

    慕纤带着可怜兮兮的语气乞求‘姐姐，我脚好痛，你能送我回去吗？’

    女人有些犹豫，慕纤拉紧她的胳膊，不让人推开自己，赶紧补充话‘我家就在这，不远的，求你了。’

    伸出食指指想向经过小巷的旧楼。

    女人没拒绝，她也打算往那边走。扶着慕纤往她指的方向走，却在经过小巷时，被人一扯，拽进了小巷深处。

    慕纤跟着他们进去，女人嘴上不停地求饶，混子拿着刀抵在她的腰间，逼着她安静。

    没了人后，混子将女人推到在地，扯过女人的包，打开一看，是个密码盒，扔到女人面前，逼着她解开密码。

    女人哭着乞求他放过自己，哆嗦着手按上密码盒子。

    第一次输入，错误，没打开。混子多了几分不耐烦，用刀抵住她的脖子。

    女人打着颤直哆嗦，泪水不受控地往出涌，被吓得大脑空白。

    不停地求饶‘我不知道密码，这不是我的。我偷来的。’

    她今天好不容易偷了把大的，结果还没焐热，就被人半路抢劫。

    男人彻底恼了，这么个铁盒子经过专门设计，没有密码根本就打不开。手上用了力，女人的脖子都冒血痕了。

    ‘这里面是什么？’

    女人带着求生意识挣扎着回答‘钻石！’

    男人带着怒气将藏在暗处的绳子取出，将女人手脚绑住，让慕纤看着人。

    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密码盒子上，依着刚刚女人输入的数字输入，这人一定知道密码的一部分。

    盒子没有打开。

    ‘你能确定几个数字？’

    ‘前两个，93’一共四个数字，后面的她不确定，本打算回去后再试。

    ‘接着想！想不出来我割了你舌头！’男人将手中的刀压到她的嘴边逼迫。

    女人急忙回答‘还有个1，还是5’语气到后面带着不确定。

    混子继续尝试，直到肋骨附近被人用刀捅了，渗着血，他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带着不可思议看向慕纤。

    慕纤第一次下手，有些没准头，混子拿起刀要起身砍她，嘴上咬牙切齿地喊着‘小杂碎！’

    慕纤没给他起身的机会，挥着刀甩到他的胳膊，右手疼的没了力，锋利的刀被迫掉下，慕纤趁着机会继续挥刀，将他的另一只手弄出血才停下，混子疼的直接倒下，慕纤趁机上前将他脚下的刀捡起。后退一步，两只手上的刀像是自己的护盾一样紧紧握着，直直指向倒在地上的人。

    ‘疯子，是得了失心疯跑出来的吧！’身上的伤太疼了，他真没想到这么个小孩下手这么狠，简直就是个疯子。

    对面的几人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慕纤笑够了才停下，趁着他们还没走，赶紧补救。

    ‘你们帮我找人，我给你们三十两银子，这是定金。’说完将十两银子取出放到手心，伸手递到男孩的面前。

    男孩看着摆在眼前的银子，第一次产生犹豫，伸出手想要接，却踌躇不前。

    毕竟从没有人这么放心将白花花的银子摆在他面前，任他去取。

    慕纤看出他的犹豫，直接拉过他的手，将银子放到他的手心。

    ‘如果做得好的话，我还会加价。’

    男孩有些恍惚地看着她，越看越觉得这人脑子指定有点毛病。

    ‘你叫什么？’

    ‘新怀。’

    ‘名字不错。你以后叫我姐姐。我找你做买卖也是看上你对这里的熟悉能力。’刚刚她在追新怀的时候就发现，这人能找到绝佳的逃跑路线。好几次自己险些追到他，他都能迅速找到另一条适合的路，对京城的熟悉度绝对高。

    ‘那当然，我们老大可对京城无所不知，脑子里可是存着整个京城的地图。’原本站在身侧一言不发的男孩，在看到钱的瞬间就变得蠢蠢欲动，有些活跃。

    慕纤闻声看过去。

    他第一次被女子不带任何情绪，只有好奇的眼神搞得不知所措，男孩有些拘谨地笑了‘姐姐，我叫何刃。’

    ‘我知道了，那你呢？’能和新怀搞在一起的同伙，肯定各自有着分工吧。

    ‘我会开锁，但是用处不多。’毕竟在京城治安还是很严的，他们还做不到溜门撬锁、入室盗窃。顶多是他们被人抓住关起来时有机会撬锁逃出。

    ‘以后可以当个锁匠。’慕纤觉得这门手艺也是不错的，但是不要用在歪道上。

    何刃没回答，只是笑着不说话，眼神看向银子，如果真的像姐姐说的那样有三十两，那么他们就有钱可以在京城落户安家了。

    慕纤将目光扫向一旁沉默不语的人，眼里没什么情绪，带着憨厚的老实，但长得健达。

    何刃看出她的视线，率先解释‘他叫武继，是个哑巴。但一身子力气，很会打架。’

    慕纤笑着示意友好。

    ‘走吧，我带你们去吃饭，吃完饭帮我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