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香

    星期五,羊城,风和日丽。

    “我地d鸡系最靓既,白切鸡点样?唔钟意.......未斩只烧鸡咯。”麦荔左肩膀夹住包餐巾纸,右手飞速地在标签纸上写下菜名,“咪住咪住......慢慢来......得了,一共七个菜,唔系几好听喔,不如炒翻个腐乳通菜?”给这桌客人点完菜,麦荔飞速冲向厨房,把标签放在台面上。“话佐要你早点搞个点单小程序啦,次次咁样腾来腾去,又易出错”,麦荔向麦父吐槽到。“我点搞得掂依d高科技,”麦父在厨房里巡查一圈,走到了室外,掏出支烟抽了起来。

    每次都这样,麦荔心想,并朝麦父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自从她和麦冬两姐弟可以在山庄帮忙之后,麦父就当上了甩手掌柜,任凭麦荔和麦冬——主要还是麦荔,厨房柜台大厅包厢到处跑,兼任收银服务员保洁等等岗位,出现在任何缺人手的地方。“哪家少东做成我们俩这牛马模样。”好不容易稍微闲下来,麦冬靠在麦父假模假式建的办公室里的红木沙发上,抱怨到。“你算咩牛马啊,二少,”麦荔伸手作势要打这个弟弟,“一天到晚偷鸡,要你搬个菜心还有三催四请,我还没说话呢你先抱怨上了。”

    麦父是土生土长的羊城农村人,从小就做得一手好菜。年轻时在市区闯荡,开大排档时认识了麦母,和麦母结婚后,就回乡圈了地皮,种上荔枝树,迟菜心,养上走地鸡,盖了几座平房,拉上围栏开起了农家乐。或许是因为麦父手艺的确好,或许是因为这里的鸡鸭蔬菜足够绿色原生态,又或许是借了“荔枝之乡”的名头和这满山的好荔枝,“荔香园”,这个麦父随口起的名字已经在湾区老餮间口耳相传。麦父对他的事业很是自豪,也一门心思的想让一双儿女继承“家族企业”,早早地让麦荔姐弟在山庄里帮忙。等姐弟俩长大,能独当一面了,麦父就装模作样地给自己精装了个办公室,在里面喝茶一喝就是一上午,任凭麦荔在外面快要转成陀螺。

    “阿荔,台鹏城人我搞不掂”,服务员里资历最久的莲姨来找麦荔,“又唔识讲白话,我讲普通话又听唔明”。“来了。”麦荔凳子还没坐热,听到莲姨的求救,只好飞快地嘬了一口麦父茶桌上早已凉透的正山小种,飞奔去了“掂过碌蔗”包厢。

    麦父的生意越做越红火,越来越多客人不说,还来了不少讲究的,有身份的客人,要让他们在吵闹的大厅吃上一餐,是诸多挑剔。于是乎,麦父在扩建的时候,也顺便建了许多独立的包厢。这些包厢就是一个个坐落在荔枝林边,鱼塘边的独立小房子,小亭子,十分简单朴素。还是彼时麦荔看不下去麦父的随意做派,稍微设计装修了一下,还给起了这些个颇具本地特色和风趣的名字。来到包厢门前,麦荔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了。这个包厢是最远的,还在山上,一般不会把客人往这里带。听莲姨吐槽,明明有大把空包厢,他们硬是说这里风景好,静谧,又=有野趣,死活要坐这里,等下上菜的时候怕是要累死。麦荔笑了笑,站在包厢门口,想顺口气再进去。

    “daddy,如果你驱车几百公里就是为了来这里闻鸡粪喂蚊子的话,我想直接就近找个养鸡场就可以解决。”一个年轻男声传出来,声调勾人轻佻,语气却有些刻薄和嘲讽,透着疏离感。

    听到这些话,麦荔也没什么感觉。不仅是清淡的性格使然,也因为这里的确“原生态”到她自己都嫌弃。正想推门进去,另一个更低沉的男声斥责了刚刚那个无理的话,“乱说什么,你妈就是这样教你的吗,半点耐心和礼貌都没有。湾区真正会吃的都知道,这些山卡拉里的鸡啊菜啊,才是最靓的”。麦荔的火气下下去不少。她挤出一个程式化的笑容,敲了两声门,然后开门进入了包厢。包厢里,男人们穿着整齐端正,几个女士们妆容精致,头发打理地一丝不苟,都齐齐看着麦荔,同样漏出程式化的笑容。麦荔一身白t配牛仔裤,脸上除了工作一天流的汗和油脂半点脂粉都没有,发丝凌乱,身上甚至有丝丝从厨房里带出来的油烟味。纵使麦荔一向没心没肺,也被他们看得脚趾扣地。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想吃点什么?”麦荔用普通话问到。

    “不知道这位小姐有什么推荐呢”,麦荔见到了那个颇有礼貌的低沉男声的主人,一个精神抖擞的儒雅中年人。他眼角的几丝皱纹,鬓边的几缕白发显示出他的年龄。不过如果单独看他此刻正和麦荔对视着的眼睛,里面的闪烁和抖擞会让你将他和三十出头的业界精英划等号。

    麦荔赶紧将视线移到菜单上,这个问题她可最擅长了。一般情况下,她会询问下客人,再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进行推荐。不过低下头的她仍感觉到那个中年男人的眼神聚焦在他身上,甚至连带觉得整桌人都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紧张之下,她张嘴就报出了一堆菜名。反应过来她快把整张菜谱都念完后,她尴尬地站在原地。

    “噗嗤,”包厢角落传来一声嗤笑,紧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勾人男声,“这位小姐推荐的好像有点多啊”。麦荔闻声抬头,正好对上一双玩味的桃花眼。“不如就请你替我们决定吧,就当吃个omakase中国版,盲上,各位有意见吗。”包厢里的人都纷纷表示同意。

    奇怪,他明明看起来是里面最小的,但是大家都好听他话。麦荔应下来,问完是否有忌口和过敏,就赶紧疾行出包厢,在便签上写了几个招牌菜。她对这鞋年积累的对顾客的了解非常信心,也对自家农庄的手艺一百个放心。就算是盲上,也包满意的!

    现在总没我的事了吧。麦荔从雪柜里偷了瓶玻璃瓶装雪碧,边喝边慢慢悠悠地在鱼塘边散步。满目夜色,麦荔眼前浮现出刚刚那双桃花眼,以及那双眼睛上方利落的眉峰,中间笔直高挺的鼻子,下面单薄红润的含笑嘴唇,还有精心烫卷过的头发,随意搭在脖颈上的克罗心项链,款式独特的皮衣......麦荔赶紧摇了摇头,把那张脸从脑海里清理出去。尖酸刻薄的王子病,还潮的人风湿,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不知道是不是背后说别人坏话遭了报应,饮料没喝两口,莲姨又跑来了,“阿荔,客人揾你”。

    “????揾我?”麦荔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跳出一百万个问号。菜太难吃要找点单的她算账?菜品有卫生问题?她实在想不出这个时间找她的动机,但直觉告诉她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总不能是给我小费吧......”又气喘吁吁地走到“掂过碌蔗”前面,门开着,麦荔来不及顺气就冲了进去,

    “咩事!?”

    一桌人的视线又汇聚到麦荔身上,不过她没有在意。她立刻把视线放在刚刚上上来的菜上,脑子里高速运转:烧鸡清蒸鱼酿豆腐鱼香茄子煲烧排骨地瓜丸鱼仔炒酸菜清炒番薯叶个个色香味俱全而且看起来老高还超常发挥了她的选菜也完全没问题啊有鸡有鱼有青菜有大菜有小炒她甚至还贴心的送了一个玉米排骨汤不收钱而且每个菜都被吃了不少根本不可能是因为不满意简直是完美得不能再完美所以你们到底喊——我——来——干——什——么!

    麦荔抬起头,向那个坐在正中间的中年男人投去疑惑的眼神,又对上了他直接但温和的目光。在这够被周杰伦晒干一万次的沉默里,她心里闪过一千个奇怪的设想:他不会看上我想把我带回家金屋藏娇变成金丝雀吧虽然他挺帅的但是他感觉和老麦差不多大可以当她爸爸了会不会有老人味会不会要她为他吃饭给他洗澡还是说他想把我介绍给他残废的儿子又或者是刚刚那个omakase哥对我怀恨在心想把我诱骗来报复我......

    “妹妹,你们这里的菜太好吃了,能不能问问是哪里来的食材,怎么做的,好让我们开开眼。”冼军尽量让自己声音更亲切温和些,生怕这个有些冒昧的问题这位机灵的小姑娘误会自己是盗窃商业机密的友商,“你们这里的烧鸡皮脆又多汁还有股淡淡的荔枝香,番薯叶爽口又清甜,鱼一点都不腥还又嫩又滑......总之真是很好吃。”

    “哦。”麦荔此刻替自己被言情小说荼毒的大脑忏悔三秒,情绪又转向无语——米芝莲吃多了没个waiter在旁边解说不习惯是吧。不过听到自家被夸,她还是迅速地挂上了笑脸,“我们的鸡都是自己养的走地鸡,满山跑,还是用荔枝木烧的;番薯叶也是自己种的,刚拔下来就下锅了;这个鱼呢也是塘里捞的,不过我们家鱼塘都是认真打理过的,养鱼肯定没有土腥味;至于这个鱼仔,是今早去山坑里面摸的;哦这个酸菜也是自己腌的......”,麦父崇尚自产自销,恨不得自己去车点海水回来自己晒盐,不敢说厨师老高的手艺有多好,不过论食材的新鲜绿色程度,荔香园还真是没输过。

    “原来如此。”冼军朝麦荔竖了个大拇指,漏出了个标准的成功人士笑容。“真是打扰你了。”

    “没有没有,请慢用。”麦荔如释重负,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像落荒而逃般飞速离开包厢。麦荔平时松弛惯了,少见这种架势。吃个饭个个正襟危坐,好像在开什么经济峰会。不过出于农庄少东的自我修养,麦荔再怎样也好好好招待客人。想到这里,她快速喝完那瓶已经没气的雪碧,静鸡鸡走到荔枝林里,想摘点荔枝送给那桌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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