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穿过南一中学门口那茂密的香樟树叶，洒落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碎影。

    陈诗诗站在校门口的树荫下，她那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上的线头，仿佛在感受着某种细微的触感。

    今天，她特意穿上了新洗过的校服，那件洁白的衬衫领口被熨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

    而那深蓝色的百褶裙下，则是她那瘦得惊人的双腿，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就在这时，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热情地凑了过来，脸上洋溢着友善的笑容：“同学，你是新生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找一下你的班级呀？”

    陈诗诗的身体微微一僵，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帮助。

    她的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那些攒动的身影中急切地搜寻着什么。

    去年寒假的那一幕，仿佛还在她的耳边回响——“提前欢迎来到南一中学”，那个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就像这九月的阳光一样，温暖而明亮。

    而现在，她终于考进了这所学校，实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

    “让一让！”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冲进了校门。

    陈诗诗猝不及防，被其中一个男生狠狠地撞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了几步。

    她连忙稳住身形，抬起头来，就在这一瞬间，她的呼吸仿佛突然被人捏住了一般，骤然停滞。

    有位少年正站在离她仅仅三米远的地方，阳光洒在他微微汗湿的额发上。

    他的面庞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微微上扬，透露出一丝不羁的笑容。

    少年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他，他稍稍转过头来，目光恰好与陈诗诗的视线交汇。

    陈诗诗的心跳瞬间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重锤，剧烈地跳动起来，震得她的耳膜都有些生疼。

    她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对方一眼。

    然而，尽管她的眼睛已经看向别处，但少年的身影却如同印在了她的视网膜上一般，怎么也挥之不去。

    过了好一会儿，陈诗诗才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抬起头来。

    然而，对方已经被他的朋友们拉走了，只留下一个挺拔而修长的背影，渐行渐远。

    “那边就是班主任的办公室了。”刚才的女生并没有察觉到陈诗诗的异样，她指着不远处的老师办公楼说道。

    陈诗诗轻轻地应了一声，声音小得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

    她紧紧地攥着书包，深吸一口气，迈步朝着班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_

    陈诗诗跟在班主任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

    九月的阳光透过走廊两侧的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流动的水彩画。

    脚步声轻轻回荡，混合着远处教室传来的吵闹声，显得格外清晰。

    高一的教学楼和高二的教室楼挨得极近，中间只隔了一条窄窄的绿化带一样的距离。

    站在走廊上，几乎伸手就能碰到对楼的护栏。

    陈诗诗的目光不自觉地被隔壁楼的教室吸引——高二(7)班，是那个少年的班级。

    透过半开的门缝，她看见他正倚在窗边和同学说笑，阳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衬得他的笑容格外明亮?。

    他手里转着一支笔，偶尔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又抬头和身旁的人说着什么，眉眼间带着少年独有的恣意。

    “到了，这就是我们高一(5)班。”班主任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陈诗诗慌忙收回视线，低头快步走向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这个角度，恰好能清晰地看到隔壁楼的高二（7）班。

    她悄悄抬眼，发现那个少年的座位和她刚好是对着的——他坐在窗边倒数第二排，而她则在高一（5）班的最后一排靠窗处。

    两栋楼的距离近得仿佛伸手可及，却又远得像是隔了一整个青春。

    高中的座位都是单人单桌，没有同桌的遮挡，视野格外开阔。

    陈诗诗把书本整齐地码在桌上，余光却忍不住一次次飘向对面。

    阳光透过两栋楼之间的缝隙洒进来，在他的课桌上投下一小片金色的光斑，而他低头写字时，额前的碎发会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被风吹过的麦穗。

    她抿了抿唇，翻开课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

    窗外，梧桐树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某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这里有人吗？"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指着她旁边的空位问道。

    陈诗诗抬起头，看见一张圆圆的、带着明媚笑容的脸。

    她摇摇头，女生立刻拉开椅子坐下，书包往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我叫林小雨！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啦！"她伸出手，掌心朝上，像在等待一个击掌。

    陈诗诗迟疑了一下，轻轻和她碰了碰指尖，低声道："陈诗诗。"

    林小雨毫不在意她的拘谨，反而凑近了些："你名字真好听，像诗一样。"

    陈诗诗抿了抿唇，从书包里取出崭新的笔记本，指尖在封面上无意识地摩挲着。

    课间，陈诗诗翻开笔记本的扉页，准备写下自己的名字。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欢呼声，夹杂着篮球拍打地面的"咚咚"声。

    她抬头望去——

    少年和几个男生正在操场上打篮球。

    他穿着白色的校服T恤，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灵活地运球过人，一个假动作晃开防守，三步上篮——球"唰"地一声稳稳落入篮筐。

    阳光洒在他的发梢上，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滑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那是方知有学长吧？"林小雨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下巴搁在窗台上，眼睛亮晶晶的，"听说他不仅年级前十，篮球还打得特别棒。"

    陈诗诗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纸张被她捏出了一道浅浅的折痕。

    -

    "同学们安静！"班主任敲了敲讲台，"现在开始点名。"

    点名结束后，是新生自我介绍环节。

    陈诗诗的心跳随着一个个站起来的同学逐渐加快，掌心沁出一层薄汗。

    "下一个，陈诗诗。"

    她猛地站起来，膝盖却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砰"的一声闷响，铅笔盒应声落地——

    哗啦！文具散落一地，教室里顿时响起几声轻笑。

    陈诗诗蹲下去捡，指尖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余光瞥见窗外走廊上路过的少年似乎往教室里看了一眼。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心跳漏了半拍。

    "我...我叫陈诗诗。"站起来时，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喜欢……看书。”

    坐下来后，林小雨悄悄塞给她一颗水果糖，糖纸是亮晶晶的柠檬黄："别紧张，我刚上学那会也是这样，自我介绍时差点咬到舌头。"

    陈诗诗将糖握在手心，糖纸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攥住了一小片阳光。

    -

    放学铃声响起时，陈诗诗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林小雨约她去食堂，她婉拒了："我……走读的。"

    等教室里人都走光了，她才起身，故意绕远路从高二年级的走廊经过。

    高二（7）班已经锁门了，但透过窗户，她能看见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桌角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光阴一寸，倒计时高考加油"，字迹清隽有力。

    陈诗诗轻轻摸了摸冰凉的玻璃，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那个遥不可及的世界。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投在空荡荡的走廊上。

    走出校门时，她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

    那个少年正和几个男生从篮球场走出来，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

    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连发梢都染上了橘红。

    他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抬头望向校门口的方向——

    陈诗诗立刻转身，融入了放学的人群中。

    她不知道的是，不远处有个少年正望着那个匆匆离去的瘦小背影，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

    "怎么了？"好友拍了拍他的肩。

    方知有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

    "该不会是看到漂亮学妹了吧？"好友促狭地笑。

    "滚。"方知有笑骂了一句，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个消失在人流中的背影。

    _

    九月的阳光依然灼热，陈诗诗背着沉重的书包，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南一中深蓝色的校服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崭新的运动鞋踩在柏油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开学第一天，也是她高中生涯的第一天兼职。

    转过街角，"家明超市"的红色招牌映入眼帘。

    不由得加快脚步，却在距离门口几步远的地方猛地刹住。

    陈诗诗站在超市门口，深吸一口气，将一天的疲惫与心事都暂时锁在胸腔里。

    她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校服领口，那里有一道不太明显的褶皱，是今天体育课后匆忙换衣服时留下的。

    手指掠过左胸前的校徽时，她停顿了一瞬——这所新学校的标志还让她感到陌生。

    推开门时，门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超市里空荡荡的，只有明叔背对着门口，正踮着脚整理最上层货架的货物。

    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后颈处有几道明显的汗渍。

    "明叔，我回来了。"陈诗诗轻声说道，声音比平时稍微提高了一点，确保能被听见。

    她走向收银台，将书包轻轻放在柜台下的凳子上，动作熟练得像已经重复了千百次。

    "哎！回来了？"蒋家明头也不回地应道，手里还忙着调整货架上的商品排列，"你娟姨回老家了，我们今晚就先吃点简单的，面怎么样？"

    "都行。"陈诗诗回答得很干脆。

    她不挑食，自从父母离异后，她辗转在几个亲戚家借住，早就学会了不对食物有任何挑剔。

    更何况现在能借住在明叔家超市楼上的小隔间，已经比之前寄人篱下的日子好多了。

    蒋家明终于整理完货架，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过来。

    他是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眼角有深深的鱼尾纹，但眼神很温和。

    他站在收银台前，仔细打量了陈诗诗一会儿。

    "高中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他一边问，一边从柜台下面拿出记账本开始核对今天的销售记录。

    陈诗诗正在整理收银机里的零钱，闻言手指微微一顿。

    "还行。"

    她简短地回答，没有抬头。

    蒋家明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她。

    超市的日光灯在陈诗诗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晕，勾勒出她略显苍白的侧脸轮廓。

    她今天把头发扎成了简单的马尾，但有几缕碎发不听话地垂在耳边，显得格外脆弱。

    "小诗啊，"蒋家明叹了口气，把记账本合上，"这次来感觉你变了不少，沉默了很多啊，是发生了什么吗？"

    陈诗诗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收银台的边缘，那里有一道小小的划痕，是上周一个顾客不小心用钥匙划出来的。

    她盯着那道痕迹，沉默寡言。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

    蒋家明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突然意识到这个十六岁的女孩肩上压着多少他这个成年人都不一定能承受的重量。

    "唉！算了，"蒋家明最终打破了沉默，拿起柜台上的车钥匙，"我去送货了，你就看好店铺，饿了就泡桶面吃。"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冰箱里还有娟姨做的酱菜，想吃就自己拿。"

    "好，明叔，您小心。"陈诗诗终于抬起头，给了他一个浅浅的微笑。

    目送明叔的旧面包车驶离后，陈诗诗才真正放松下来。

    她环顾四周，超市里安静得能听见冰柜运转的嗡嗡声。

    黄昏的光线透过玻璃门斜射进来，将货架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走向书店区域——其实只是超市角落里的两个小货架，上面摆着一些畅销书和杂志。

    陈诗诗的手指轻轻掠过书脊，《活着》的烫金书名在暮色中微微发亮。

    这是她上周发现的，已经断断续续读了三分之一。

    拿着书回到收银台，陈诗诗习惯性地坐在能同时看到门口和店内监控屏幕的位置。

    翻开书页，熟悉的油墨味让她感到一丝安慰。

    她读得很慢，有时会停下来反复咀嚼某句话的含义。

    当读到"检验一个人的标准，就是看他把时间放在了哪儿，别自欺欺人；当生命走到尽头，只有时间不会撒谎"时，她咬住下唇，从笔筒里取出铅笔，在这句话下面轻轻画了道线。

    犹豫片刻后，她又在这行字下方的空白处写道："如果时间说谎了呢？我还可以死吗？"

    铅笔在纸上留下的痕迹很轻，像是怕被人发现这个危险的念头。

    陈诗诗盯着自己写下的字，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抑。

    她迅速翻到下一页，强迫自己继续读下去。

    "你千万别糊涂，死人都还想活过来，你一个大活人可不能去死。"——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打在她脸上。

    陈诗诗几乎是报复性地在旁边写道："可要是活着不开心呢？"

    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超市里格外清晰。

    陈诗诗沉浸在文字与自己的对话中，直到肚子发出抗议的咕噜声。

    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七点多了，明叔还没回来。

    《活着》被她轻轻合上，放回书架原来的位置。

    走回收银台的路上，她顺手从货架上拿了一桶红烧牛肉面。

    泡面的过程她已经很熟练：撕开包装，放入调料，加热水，用一本杂志盖住碗口。

    等待面泡开的三分钟里，陈诗诗从书包里取出数学作业。

    今天的作业不算多，但她做得很慢，每道题都要反复验算。

    泡面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混合着纸张和油墨的味道，构成了一种奇特的安心感。

    她一边小口吃着泡面，一边继续写作业。

    就在这时，门口的迎客铃突然响起，打破了超市的宁静。

    超市的门被猛地推开，撞在门后的货架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三个高大的身影鱼贯而入，带进一阵傍晚燥热的空气和男生特有的汗味与活力。

    "爸，你怎么又吃泡面啊？"

    领头的男生一进门就皱起鼻子，声音洪亮得让陈诗诗手中的塑料叉子差点掉进面汤里。

    他穿着和陈诗诗同款的校服，但明显要旧得多，但袖口和领口都挺括得没有一丝褶皱。

    陈诗诗抬起头，正对上男生瞪大的眼睛。

    他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小麦色的皮肤，浓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正充满惊讶地盯着她。

    "你是小诗？"男生——显然就是蒋家明的儿子蒋承——歪着头打量她，目光从她的校服移到她面前那桶已经泡发的面条上，"前两天我爸提过你。"

    陈诗诗点点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校服下摆。

    她能感觉到另外几个男生已经像巡视领地般在货架间穿行，货品被翻动的窸窣声和塑料包装的摩擦声此起彼伏。

    "我爸呢？"蒋承环顾四周，没看到父亲的身影，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那里有几撮不听话的头发倔强地翘着。

    "明叔去送货了。"陈诗诗轻声回答，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冰柜运作的嗡嗡声盖过。

    蒋承"啧"了一声，目光又落回她的泡面上。

    "你就吃这个？"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嫌弃，"这玩意儿一点营养都没有。"

    陈诗诗低头看着面汤上漂浮的油花，突然想起初中时那些被倒进垃圾桶的午餐。

    "我觉得这已经很好了。"她轻声说。

    蒋承挑了挑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耸了耸肩。

    "行吧。"

    他转身朝货架方向喊道，"可以了没有？几个大男人的，干嘛这么磨磨唧唧的！"

    "好了好了，拿你几包东西，你唧唧歪歪说什么呢？承哥。"一个染着黄发的男生带着几个男生从货架后转出来，怀里抱着几包薯片和饮料。

    他右臂上纹着一个夸张的骷髅头图案，随着他夸张的动作时隐时现。

    蒋承翻了个白眼，又朝更里面的货架喊道："有哥，你什么时候也磨磨唧唧了？"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最里面的书架区域传来。

    陈诗诗下意识看过去，一个高挑的身影正慢悠悠地朝这边走来。

    他比其他人都要高半头，校服外套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纯白的T恤。

    他手里把玩着一支黑色钢笔，指节修长分明。

    "这不是还早吗？"

    还未看清楚，声音先出来了。

    这个声音——陈诗诗浑身一僵，嘴里的面条突然变得难以下咽。

    那个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许多，但那种漫不经心的语调她永远都不会认错。

    方知有。

    前年冬天来江州遇到过的少年，她想念了差不多一年的名字。

    她猛地抬头，正好看到方知有靠在货架上，记忆中的他无数次都是居高临下看自己。

    陈诗诗感到一阵眩晕，迅速低下头，假装被面汤的热气熏到了眼睛。

    "哟？这谁？咋没见过捏？"黄发男生突然凑到收银台前，鼻尖几乎贴上玻璃，"承哥，这不会是你爸妈给你找的童养媳吧？"

    一阵哄笑在超市里炸开。

    陈诗诗感觉脸颊发烫，手指在柜台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滚蛋！"蒋承一巴掌拍在黄发男生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是我们的小店员，我告诉你啊，你可别自己来的时候欺负她。"

    他转头看向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男生，"阿杰你也是，在学校见到帮忙照顾一下。"

    那个叫阿杰的男生点点头，他看起来比其他人都要安静，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手里拿着一本书。

    "哦，对了，小诗你是哪个班的？"蒋承突然问道。

    突然被cue到的陈诗诗，感觉到所有目光正落在她身上，如芒在背。

    "高一（5）班。"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那这不是挨有哥班近吗？"黄发男生又插嘴道，"有哥，你们班就在五班对面吧？"

    方知有没有多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依然落在某个角落，若有所思。

    蒋承转头对方知有说："那有哥就拜托你多留意一下了。"

    方知有终于移开视线，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他走到收银台前，将手中的钢笔轻轻放在柜台上。

    "这支笔多少钱？"他突然问道，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陈诗诗愣了一下，机械地拿起钢笔查看标签。

    "六块五。"她盯着收银机屏幕说，不敢抬头。

    方知有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取出一张十元纸币递给她。

    在交接的瞬间，他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背，陈诗诗身子轻轻一颤。

    "方知有，高二（7）班。"他接过找零时突然说，"有事可以来找我。"

    陈诗诗猛地抬头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方知有已经转身走向门口，留给她的只有一个挺拔的背影。

    他的朋友们跟在他身后，黄发男生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但方知有似乎充耳不闻。

    直到超市的门再次关上，陈诗诗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低头看着柜台上那支被方知有碰过的钢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泡面已经彻底凉了，表面结了一层令人作呕的油脂膜。

    窗外，几个男生的笑声渐行渐远。

    陈诗诗透过玻璃看到方知有走在最后，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超市门口。

    就在她刚要出声喊方知有，想告诉对方他笔落下时，那人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陈诗诗下意识躲到收银台下面，心跳如擂鼓。

    等她再次鼓起勇气看向窗外时，那群男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角。

    超市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冰柜的嗡嗡声和她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她慢慢坐回椅子上，目光再次落在笔上，叹了口气。

    算了，明天再拿给他吧。

    不多时，门外传来明叔面包车熟悉的引擎声。

    她站起身，将泡面桶扔进垃圾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已经抛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