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下雨天，你喜欢的，我想淋一淋
在b市，这样的雨四月里可不常下。
从昨天夜里就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没想到今天居然就天气预警大到暴雨。
天空灰着脸色，敬涟淅看得出来，小雨这两天心情也不怎么好。
今天是周日，学校放假。他不用去学校上班，小雨也不用去上课。
好吧，是不用去学校上课，她去补习班了。
前几天月考成绩出来，小雨的物理成绩还是不太理想。她把物理试卷撕成碎片扔到了垃圾桶里，仿佛那耻辱也随着团团褶皱一同落入垃圾桶了。
敬涟淅在饭桌上一个字都没提，只是在她回房间后把纸捡回来，一张一张拼凑回去。他以前没觉得拼图这么有趣。尤其是上面写满了小雨的笨拙笔记。
但他又觉得不应该笑，偷偷笑也不可以。兄妹连心，两个都是物理弱鸡。
他当年高考，理综拼死拼活256分，化学生物自不用说，一个理科班优生被物理生拉硬拽到这种分数，实在没脸说别人。
小雨8点钟上课，10点钟下课的话怎么也该回来了。因为每隔一段时间看一次表，敬涟淅已经从厨房探过头三次了。
果然现在11点都已经过了。
从家出发去补习班两公里左右，若是照往常她会选择步行从中间的小店买点吃的再去，“我看着那些题就烦，不吃点喝点哄着自己，我真看不下去。”
但是今天下雨，他本来想送小雨去的，可被一口回绝，“我不想周末也坐你的车，平日里天天去学校已经够了，好好的心情不想被车载香薰和软皮垫毁掉。”话说到这份上，敬涟淅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她一定要打车。
路上湿淋淋想必她也不会自找苦吃，那需要的时间就更短了。
一个大雷吓得敬涟淅洗菜的手都抖了一下，仿佛在预示着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即将到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还是让他放下手中的活，本来还想在小雨回家前把火锅食材都准备好的。
冲了两把手，洗净手上的香菜叶，刚抓起毛巾准备擦擦，就听到咔嗒的开锁声。
谢天谢地，小雨终于回来了。敬涟淅只觉得感恩。感恩谁？不重要，小雨回来就好。
“回来啦，今天怎么有点晚啊？”敬涟淅挂着满脸的笑容，从厨房往客厅走。
小雨什么话都没答，放下出门时背的帆布包，当然此刻已经湿淋淋，触到地面时还有水从里边淌出来，流成一道竖线。
敬涟淅看着眼前这简直可以说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小人，担心又随着错愕升起来了。
果然，感恩的时候就是要虔诚。
脱完鞋的小雨却是连正眼都没给哥哥一个，径直走进大门正对的卫生间。
开灯，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因为怕雨丝飘进来，屋内没有开窗。他们住在16楼，雨声也敲不进来。
刚刚敬涟淅还准备了满腹好言好语，想着今天吃饭与小妹共赏雨景，薄酒微醺，洽谈人生，如今却只剩下了一地水痕。
蜿蜒开来像是在诉说什么少女心事，可敬涟淅解读不出。
他怎么可能知晓，那可是敬小雨隐藏了好几年的秘密。纠结缠绕一层一层生长，像爬山虎一样布满了她整个心房。每当旁枝逸出，她就会挥舞小剪刀，剪掉全剪掉，张扬的绿色刺伤了哥哥可怎么好。
小雨呆呆地坐在卫生间地上，她好累，好冷，她想躺下。但是这个角度她伸不直腿，卫生间太小了。她又在胡思乱想：这样狭小逼仄的空间容纳得了我和哥哥两个人吗？要不我坐在洗衣机上勉强一下也不是不行。哥哥坐也行。不行，他太重了，洗衣机会坏吧。以后我要买一个大房子，卫生间也要大大的，有浴缸，不要把洗衣机放在里边，占空间。但是说到洗衣机，好像也挺有意思，要不还是放一个？呵呵，好好好，今晚回去就画一画平面图……
“小雨，哥哥在外边，咱们按照老规矩还是吃火锅好不好？”敬涟淅在卫生间门外弓着身子略带点卑微的语气，他也不知道现在说点什么好，更不知道里边是什么情况。
太安静了，仿佛小雨进去之后又去到其它空间，而他只是在对着门以及关在里边的空气说话。
小雨直起身子，思考说什么好，说什么可以避免哥哥以后问东问西，为什么淋雨？发生什么事了？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把你的心事跟哥讲讲。
好吧，如果是问最后一个，小雨愿意说。她会说得很动听，比梁祝之间的感情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不不，感情是不能比较的。总之……算了，他不会问她也不会说。
还没等小雨思考个四五六七，敬涟淅的声音从门外幽幽传来：“小雨，对不起，哥不知道哪做错了，哥先给你道歉，你别不说话行不行，你回答哥一句。”
欲擒故纵重要的就是点到为止。既然已经把哥哥弄得云里雾里，那接下来好好说话就是了。况且她淋雨的本意也不是捉弄他，她只是困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而已，折磨哥哥干嘛呢？
于是小雨清了清嗓子，道：“我不想吃。”
“我洗个澡就睡了。”
“伞坏了，我就没打，淋回来一点事都没有。”
“阿嚏～”
最后一下小雨装得太像了，因为敬涟淅都突然就转变了口气。
“小雨，你到底怎么了，你把门打开，让哥看看，你的声音很不对劲。你开门。”
好啊，开门是吧。小雨一秒扒开外套，三秒拽掉卫衣，牛仔裤的扣子看起来实在难解，放它一马，这应该就够冲击了。
又是咔嗒一声，锁开了。
敬涟淅想都没想压着手腕就把门打开了，还欲张口。
空气却有几秒凝滞。
小雨上半身只着一件淡紫色蕾丝半杯内衣，中下侧蝴蝶结处有半月镂空，勾勒出的胸型挺拔丰盈。这种内衣就这个好处，好穿算不上，但实在很性感。手在裤子拉链上正想往下拉，眼睛却紧紧盯住了敬涟淅的美目。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黑眼珠乌的发亮，你若想从中探寻出什么事情，却只会被吸引进他为你创造的乌托邦。眼尾微微上翘，却又不似丹凤那般凌厉。饱满的，圆润的，饱含深情的。
让人沉醉的。
敬涟淅显然也没反应过来，在她身上的目光似有流连，但又极快闪躲。不过，这逃不过小雨的眼睛。
关上门后敬涟淅忙又道歉：“哥不知道你在换衣服，哥…”
敬小雨唇角弯了，很自然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哥你真呆，我故意的，哈哈哈……”
敬涟淅瘪了瘪嘴，终于暂时放心。还能开玩笑应该没事。
“哎哥，你给我道两次歉，却只冒犯我一回，要不你再来一次，再让我看下你那个呆样～”小雨脱掉身上的湿衣服，扔进脏衣篓里。只感觉身上一轻，如释重负。
淋一下我私自命名为哥哥的雨，人就变得很轻盈。
敬涟淅知道，小雨说不吃并不是真的不想吃，她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你不吃下周零花钱一分不给。”
“你敢不吃以后都自己做。”
“你再不吃信不信我抽你。”
“你吃了下周零花钱多给一百。”
“我都做好了，费了很多时间精力。”
“宝贝赏个脸就吃两口特别香。”
随便哪个都可以，她只要一个契机。要就给，咱又不是给不起。
回到厨房把菜收拾好放进冰箱，又从柜子里拿出两袋方便面。
不管品过再多山珍海味，抑或吃过多少家常便饭，方便面总能在不经意的一刻挑起你的味蕾，更何况是精心煮过的肥牛鸡蛋火腿方便面。
窗外是大雨，碗中是仙品。
饶是小雨洗澡时一直不觉得饿，现在闻到面前的这一碗也忍不住了。
吃了人家的嘴软，小雨甜甜地说：“哥你真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对面这个人，想到这就该是天命，不然怎么煮的面这么合她口味。
吃到碗中的肥牛时，小雨又有疑问了，“哥，你为啥爱吃羊肉呢？这小羊羔子有什么好的？”
“口味不同罢了，那你也告诉告诉我这小牛犊子有什么好的？”
小雨看他又想噎自己，陡转话锋：“那我要是变成小羊羔，你会不会也喜欢我？”
“喜欢？喜欢…”敬涟淅放下手中的筷子，郑重其事道：“我喜欢小羊羔子是因为我喜欢吃，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我小妹。你和小羊怎么能是一样的？你要是被吃……”
话说到一半敬涟淅停住了，伸出手把小雨揽到怀里，下巴抵在她尚微微湿凉的头发上。小雨耳侧就是哥哥温暖宽阔的胸膛，她能听到那其中强有力的心跳，“咚…咚…咚…”。
小雨觉得，敬涟淅的话是春药，她只听一听，就要在欲海里溺毙了。
求生，哪里还能求生，她是自投罗网。
“小妹，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只是几年后，小雨总是旧伤又添新伤，慢慢竟发展出自毁的倾向。而敬涟淅也没守护住那只娇软的小羊。曾经说过的这些话，都随着两人一起吃掉的面汤，在嘴中咬碎咀嚼成了只言片语，散落在那间房子的客厅里。
再想要回去寻找，却只能在沙发垫下看到些饼干碎，和偶然散落的一两枚一元硬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