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后，朱婵把孩子交给保姆，独自来到卧室，打开她平时用来装首饰的盒子。

    她家境不错，但从不乱花钱，首饰盒里基本上都是能保值的珠宝或玉石，有一颗灰扑扑的石头在里面显得格外突兀。

    石头形状不规则，呈灰色，表面有着类似水墨画的纹路，整体来说不过是路上随处可见的石头，朱婵却将其与她的一众珠宝首饰放在一块。

    她把石头拿出来握在手里，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

    -

    第二天，凌果拾掇干净，以一副乖巧面貌出现在教师办公室里。

    班主任好好训了她一顿，指责她在高三如此重要的时间请了这么长的假。

    “还有你那耳钉，别以为你带个透明的我就看不见。你们年轻人的潮流我不懂，但你打这么好些个，你不痛啊？年纪轻轻要学会爱惜自己的身体……”

    凌果低头乖乖受训。

    班主任训舒坦了，在打印出来的申请单上签完字，递给她：“你再去教务处找刘主任。”

    宋佳琳在门口等候多时，一见凌果出办公室，立马迎上去：“怎么说怎么说？”

    凌果晃晃手上的单子：“还要去教务处签字。”

    宋佳琳接过一看：“老刘头我熟啊。走，姐带你去。”

    办完手续已经是第三节课。

    凌果从后门走进教室，老师讲课不停，只有几个同学好奇地转过来看了一眼。

    凌果的座位被移到最末尾，课桌上凌乱地摆满各种发下来的资料和试卷，一个月的时间过去，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灰。

    凌果轻轻把桌面上的东西移到地上。

    前桌同学转过身来小声问她：“我有湿纸巾你要吗？”

    凌果向来不爱跟人打交道，高二下学期最后一次分班后，她愈发不认识班上同学。

    这个前桌她甚至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凌果愣了一下，接过湿巾：“谢谢。”

    凌果收拾完，任那一堆资料摆在地上，然后双手环抱着趴在桌上，脸颊贴住手臂，望着窗外发呆。

    上一次天气这么好的时候，她还在以猫的形态躺在树干上晒太阳。

    现在她却坐在教室里，等待她的是不知能否存活的命运、课业繁重的高三、痛苦的原生家庭和虚无缥缈的未来。

    她如此想念作为猫的日子。

    下课铃响，教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她能感受到投过来的各类视线，大家或好奇或探究，但不会关心太久。

    高三时期大家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就算世界末日要来了也等高考完。

    “这些资料没啥用，等会我把笔记拿过来借你吧。”

    有人跟她说话，凌果抬头，宋佳琳正蹲在她座位旁边翻看地上那一堆资料。

    宋佳琳：“要我给你扔了不？”

    凌果：“等会我自己扔吧。”

    “行。”

    凌果手机震了震，收到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是向小慧。

    凌果正好有事情要像她确认。

    通过好友请求后，向小慧立马发来一串自我介绍，小心翼翼询问前天晚上救下自己的是否就是凌果。

    凌果：是我

    凌果：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俩见面聊

    -

    中午时间，凌果与向小慧约在学校门口的麻辣烫店见面。

    严格来说，她俩算是陌生人。

    尽管有过救命之恩，但凌果名声在外，气质又过于高冷，向小慧有点怕她。

    向小慧：“听说你一个月没来上学，那天见了你之后，我就猜想是不是跟你的…嗯…‘身份’有关系。我来找你，就是想感谢你那天救了我……”

    “所以你那天是亲眼看见我从猫变成人了？”凌果低声询问。

    向小慧狂点头，也跟着压低声音：“你们放心，我绝对保守秘密！”

    凌果本来还有些疑虑，担心那一个月是不是发生了其他事，导致自己精神失常，杜撰出一个莫须有的系统来逃避现实。

    向小慧的一番坦白，让凌果省了查探消息的功夫。

    现在看来，她那一个月确实应该变成猫了没错。

    现在只用找屠微进行最后确认，但她下意识地逃避跟屠微联系。

    人类凌果和猫咪凌果太不一样了。

    在当猫咪时，凌果无所畏惧，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而人类凌果身上有太多束缚。

    凌果只要不同屠微联系，屠微记忆里的猫咪凌果形象就不会被人类凌果所覆盖。

    与屠微的相处时光是凌果长大后的生活中难得的净土，凌果不想去破坏，这样就算有哪天她死去，至少在某个人的记忆里，她是可以简单纯粹地活着的。

    凌果边吃饭边想。

    对面向小慧的话痨属性暴露无疑，这时还在说个不停。

    “其实我平时走路还是有看路的，因为珍珍家里出了点事，我又帮不上忙，一直担心她才会差点出意外……”

    凌果心不在焉地听着，安静已久的系统却在此时突然有了动静。

    【叮咚！触发任务“帮助毛珍珍回到学校”，点此查看任务详情】

    说实话，凌果对向小慧或者毛珍珍的事并不关心，也不想去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任务——她甚至都不太在意自己的死活。

    但她想到宋佳琳。

    宋佳琳可能是在这个世界上最关心她的人了，凌果不想让她失望。

    如果凌果死了，宋佳琳该有多伤心呀。

    凌果安静一会，还是点开任务详情查看。

    【毛珍珍家里突生变故，使得她不想上学。请你帮助她回到学校。毛珍珍的父亲为了孩子们的未来，好像有一些打算，或许你可以以此为突破。任务奖励500点经验值。提示：宿主生存力低下，建议积极完成任务。】

    “你那个叫珍珍的朋友，”凌果打断向小慧，“家里出了什么事？”

    向小慧露出不解的神情。

    凌果找到借口：“我需要多做点好事，想说能不能帮上忙。”

    向小慧点点头，对凌果未说出的话自动补全，大概以为是猫妖需要积攒功德之类的。

    向小慧将毛珍珍的事说了。

    毛珍珍她爸好赌博，欠了高利贷后直接失踪。

    毛珍珍家里本来就穷，一家五口人，她下面还有一个二妹和三弟，妈妈一个人养家实在太辛苦了，她就想放弃学业，早早去打工。

    如果仅仅是让毛珍珍回来上学，其实很容易。

    学校有专门为贫困生提供的助学金，宋佳琳作为上一届学生会会长，对助学金的了解会比较深入，凌果把她叫来帮忙。

    对于毛珍珍的遭遇，宋佳琳也很是同情，说自己一定帮忙，向小慧很感激。

    宋佳琳拉了个讨论组。

    正好今天周五没有晚自习，三人约好放学后在毛珍珍打工的奶茶店见面。

    “不过你怎么变得这么热心肠啦？”告别向小慧后，宋佳琳如此问道，“你连班上同学都认不全，怎么还愿意去帮助一个陌生学妹？”

    凌果不知如何作答。

    宋佳琳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为好友的转变感到高兴：“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

    放学后的奶茶店没什么生意，凌果请客，四人坐下喝奶茶。

    向小慧替凌果和宋佳琳表明来意。

    毛珍珍听完沉默。

    毛珍珍：“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们家情况没那么简单。”

    向小慧小心翼翼道：“是你妹妹和弟弟的原因吗？”

    毛珍珍紧抿嘴唇。

    宋佳琳会意：“你们家有三姊妹吗？我可以帮你打听助学金的事，除了免学费以外，还可以申领校内助学金。”

    毛珍珍语气生硬道：“我自己家的问题自己解决，不用你们可怜。”

    “怎么会呢珍珍，”向小慧觉得很难过，“我是想帮你呀。我们才高二，肯定先要把高中念完呀……”

    眼看着毛珍珍的表情越来越僵硬，宋佳琳开口：“要不今天就先这样吧。珍珍，你慢慢考虑。”

    三人从奶茶店出来，向小慧很是懊恼，她本意是为了毛珍珍好，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宋佳琳宽慰她：“你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你朋友要是有自己的打算，你也不要太伤心。”

    从开始到现在一句话没说的凌果突然开口：“毛珍珍明天还打工吗？”

    向小慧还在失落：“应该会在吧，她现在都不去上学了。”

    凌果：“我明天再来找她一趟。”

    宋佳琳好奇：“你有什么方法能说服她？”

    凌果自有打算。

    凌建丰前几年生意好赚了不少，零花钱给的也大方，凌果攒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她万一没能完成任务死了，这笔钱放着也是浪费，不如趁现在发挥作用。

    凌果第二天走近这家店时，毛珍珍正在摇奶茶，见又是凌果，面色不悦。

    “我不是说了不想回去上学吗？”等店里没有其他顾客，毛珍珍出来找到坐着的凌果，“不用劝我，没用的。”

    凌果：“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也知道你是想给家里减轻负担。但明明是他们没有尽到自己做家长的责任，为什么要你放弃自己的人生？”

    毛珍珍双手环抱住自己，听完这话冷笑一声：“你说得轻巧。你条件好，站着讲话不腰疼。我家连下个季度的房租都拿不出，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弟弟，我拿什么读书？”

    “拿这个，”凌果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这里面有五万，可以先借你。”

    要是她运气好死了，这些钱毛珍珍都不用还。

    毛珍珍感到有些愤怒：“我找你借钱了吗？”

    凌果语气诚恳：“我是真的想帮你。”

    毛珍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她现在用的是母亲淘汰下来的智能机，本就便宜，尽管调了静音，来电的动静还是堪比三级地震。

    来电的是邻居阿姨：“珍珍啊，我看见有男的进你家了，是不是你爸回来？你妈电话打不通……”

    她爸的事早就在邻居家传开了。这个时间家里只有妹妹弟弟，不知道这个老东西突然回家干什么。

    毛珍珍立刻站起身：“谢谢你阿姨，我马上回去。”

    凌果见状也紧跟着把银行卡收好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