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之宴(八)

    大吼之后,便是长久的寂静,柳英华眼睛虚虚地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母亲。”侍卫长蹲下身来,红着眼眶,定定地望向柳英华,眼中全是悔意。

    可柳英华像是神游太虚般,没有半点反应。

    “母亲,该儿子为您做点事了。”侍卫长抹了把眼睛,站了起来。

    他右手不自觉地握紧手中剑柄,徐徐地往后退,视线却不曾从柳英华身上离开过,“母亲,与您团聚,也算了却了我的遗憾......”

    剑尖在地板上划过的声响,冰冷锋利,就这样存在感极强地传进南千宿的耳中。

    南千宿眼睛一眯,心跳漏了一拍。

    他这是——

    不好,宴会就靠此人进去了,他不能出事!

    南千宿匆忙向着侍卫长方向飞掠,边出声:“快拦住他,他要自刎!”

    侍卫长早就挪出一段距离,离几人都很远。

    反应过来的柳英华骤然惊起,匆忙甩出一道灵气,可侍卫长的动作实在太快,灵气堪堪擦过剑身,丝毫没有改变长剑的轨迹。

    眼看着长剑便要刺入咽喉,千钧一发之迹,一道金光划过,长剑被击倒在地。

    在场的人皆松了一口气。

    众人朝着金光所来之地望去,那是黑衣人所在的地方。

    “多谢阁下相助。”柳英华微微躬身,双手合拢。

    黑衣人并未同柳英华多说,而是走向侍卫长,语调带了丝讽意:“蠢不蠢,你死了,你娘也活不了,你这叫白死。”

    “你什么意思?”侍卫长语气急切。

    “字面意思,你觉得窦修这老匹夫会给你们下一个这么大漏洞的契约,你死了,你以为契约就没了?”

    侍卫长面色瞬僵,低下头,没有言语。

    说罢,黑衣人不再理会那对母子,朝着南千宿的方向径直走去,他拿着巨斧在空中一甩,换了个姿势扛在肩上,站定后,对南千宿道:“怎么样,小鬼,聊聊?”

    聊?

    南千宿眉头皱了皱,没有立即回答。

    她有些摸不清此人的来意,说是杀她的,可半天不动手,若不杀她,这杀气腾腾的气质与巨斧,难道是拿来摆设的?

    “放心,这回不杀你。”可能是因为声音中气十足,听起来倒像是威胁。

    南千宿往后退了一步,心想,鬼才信你。

    杀?

    几步之外吃着点心的薛苏言敏锐捕捉到关键词,把嘴里东西一咽,抄起放置灵符的储物袋就往南千宿方向走:“大黑个休想伤人!”

    无数张灵符飞向黑衣人,却在半空中化为灰烬。

    此情此景,都让所有人对黑衣人的实力有了认知,他——很强。

    “想要知道青云剑宗和白焰镖局的事,就跟我一聊。”

    经历了这么一出,南千宿总算看出了此人并无恶意。

    以他的实力,想杀人倒也不用多费口舌。

    “好。”她才刚迈出脚,又被满面激愤的薛苏言拦住了,薛苏言双臂撑开,双腿大张,俨然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你别以为......你你长得黑我就怕你!”气势很足,就是腿有些发颤。

    “你这朋友不错,有义气。”黑衣人对南千宿说了句,接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块油皮纸包的糖,黏糊糊的,塞在薛苏言手里,“来,一边玩去,我跟你们家大人聊点大人的事情。”

    “还有,叔是衣服黑,不是脸黑。”

    薛苏言微张着口,手拿着糖愣在原地,就这样看着两人将他无视,往屋外走去。

    半刻后,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似的,嫌弃地瞥了眼黏糊糊的手,朝外吼道:“大黑个,把谁当小孩哄呢!”

    *

    屋外。

    南千宿低头喝了口茶,愣是没从面前的场景中反应过来:“额......咱就是说,你可以起来跟我说话的。”

    半丈不到的过道跪着一身长六尺的成年男子,看着有些局促,手上的碧螺春......好喝是挺好喝的,但就是诡异,十分诡异。这前阵子还对她喊打喊杀、一口一个“小鬼”的黑衣人现在竟然跪在她面前,给她奉茶,这不管从哪条逻辑线来说,都说不通的啊。

    南千宿陷入沉思。

    过道拥挤得很,除了两人这处,隔壁房门口还站了十几个人,屋顶上、外头的树上还站了一些。

    人多的地方,就有纷争。

    “喂,你们两个别挤在这里,哥几个排队呢,知道现在觅差事多难吗?”

    南千宿愣了一下,正要在心里骂一句“什么人呢怎么能耽误人家面试”,转头一看,才发现耽误的人正是她自己,两人这么一站一跪,后边排队的人只能站在树上。

    随即尴尬一笑,将黑衣人给的糖往树前一递:“不好意思啊大哥,来,吃糖。”

    那人倒是没有说什么,就是看了眼南千宿手上的糖,眼神由嫌弃转为同情。

    一阵小插曲过后,两人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黑衣人最先打破平静。

    “你既喝了我的茶,那就必须答应我接下来的要求,不然......”黑衣人正说着,突然,旁边一人匆匆走过,在地面一滑,撞到了黑衣人,让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对不住了兄弟,人有三急,先走一步哈!”路人快速起身,贴着墙从黑衣人旁边艰难地挤了过去。

    南千宿将茶倒出来洗了洗黏糊糊的手,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修仙的,又用清洁术收拾了下,见黑衣人还是跪在地上,稳稳当当的,她扶额:“我说,你要跪的话,换个地也行,这里.....”这么挤。

    “不行,万万不行!”黑衣人突然身体挺直,声音洪亮到旁边排队的人群都为之侧目。

    不行就不行,倒也不用这么激动。

    南千宿又猛地往后挪了一步,发现挪不动,于是侧身站立,日头晒、人又多,她的声音也带了些情绪:“你到底什么事,有事快说,起来!”

    “我不起!”

    “??”

    “我不起来,除非......”

    “喂,前面的,让一下让一下,新鲜的豆腐喽!大宗门厨房的边角料喽!便宜卖哦!”

    一挑着扁担的男人从黑衣人杀人的目光中,将扁担往头顶上一举,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挤了过去。

    “你能不能往别处过,耽误我正事了,知道不知道!”黑衣人咬牙切齿,伸手一挥,灵气激荡开来,震得卖豆腐的男人头发衣服四处乱飞。

    扁担男人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放下扁担,靠近黑衣人,苦口婆心地指着他:“你......你这个后生,年纪轻轻不去干点活计谋生,这般懒惰,你瞧瞧,这地板都被你跪塌喽!”

    “还有,大热的天你捂着做什么,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啊......”男人一边挑着扁担,一边指指点点地扬长而去。

    黑衣人将巨斧“啪——”一声放在地上,手中金色光芒聚集。

    “你做什么,他就是个普通人。”

    “放心,我知道。”

    虽蒙着脸,但南千宿似乎看见了黑衣人脸上的幸灾乐祸。

    只见金光甩到那扁担男人身上,缠住他腰部,一阵变幻后,扁担男人的下半身竟少了一大块布料,他惊地捂住没有布料的地方,因着手突然放开,扁担下滑,豆腐摔出来,四分五裂。

    接着,黑衣人又一道金光划过,在两人周围升起一道结界,这才放心将话讲了出来:“你既喝了我的茶,需得帮我将这些丑画撤了,否则,你知道我的实力,你自己掂量掂量!”

    南千宿低头看去,见他手拿了一叠画像,这才明白。

    但——

    “系统,放出去的照片还能收回吗?”看着黑衣人的照片,南千宿心里突然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化神诶,这黑衣人可是化神,若是能有一个化神强者在她身旁......

    【宿主,覆水难收哈。】

    “意思是不能了?”南千宿有些失望。

    【对的。】

    南千宿失望的表情一顿,眉头一挑,顿时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不能收回,那么就只能......骗人咯。

    其实她也不想的,只是化神期修士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

    她清了清嗓,面色一变,万分为难道:“这照......画像能收回来是能收,就是,这个,唉......”

    “能收就行,你收了我便不为难你,反而会给你一个天大的好处!”画饼不是就南千宿会。

    “能收确实能收,只不过功法这个东西,你懂的,不好说啊。”

    “我懂,高深的功法需得练到后期方可发挥其全部威力,你这功法闻所未闻,想必练起来一定十分艰难。”

    “的确。”孺子可教也。

    “那你功法大成需得多久?”

    南千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尽显为难之色,她愣了一瞬,才犹犹豫豫将话说了出口:“修炼这功法非我一人之力可为,此前在家中,都是化神期长辈为我护法,如今出门在外,怕是再也修炼不成了,唉......”

    “可知这功法为何需要化神期修士?”黑衣人上半身前倾,语气急切。

    为何需要化神期修士?

    这南千宿可被问住了,她偏了偏头,见对面一提重物久提不动的大汉,顿时又有一主意从心中而来。

    “说来也是怪哉,我自幼体弱。做不得重活,更别说修炼了,这一修炼便气虚,只能让家中长辈时刻在旁协助于我,这才......”

    “好!”南千宿话未落音,黑衣人便抡起巨斧,拔地而起,他言之凿凿、气势如狼,道,“我如今虽才筑基,但往后必定好好修炼,助你功法大成,平日里,那些无聊的杂活,便全都丢给我罢。”

    “你说什么,筑......什么基?”南千宿身体一晃,又一晃。

    “是的,筑基。”黑衣人见南千宿摇摇晃晃,更加笃定了南千宿气虚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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