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元宵节,一年之中第一个月圆之夜。
月色如练,枫城的大街小巷还充斥着人流和车流,某一家香格里拉大酒店的888号房里,一番喧闹之后又彻底没了动静。
听到声音后,顾意来到池迟身旁,双手覆住了哭泣的双眼,启唇道:“哭什么?”
他只觉得手掌湿润。
池迟摘下掩住双目的手,不理会脸上的泪痕,咽下哭泣的沙哑,冷静道:“现在要怎么做?”
孟格:“自然是恶有恶报。”
次日。
@瓜田里的猹:某孙姓制片人荤素不忌,男女通吃,一夜驭三女四郎,香艳视频被流出,看我主页获取最新资料。
@不吃香菜:内娱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只吃香菜:什么叫内娱,那叫资本家。
@好好学习:楼上的两位要不打一架吧。
@朝阳区热心群众:去官方看呐,官方已经通报了,这次是打了贩淫窝点,再多提醒一句,传播□□视频超过一定范围犯法,楼上的小心被抓哦。
这道消息换了不同词条在热搜上挂了好几天,引起了网民们对于万恶资本家的口诛笔伐,唯一有确认名字、身份、性别的,只有制片人孙某。
枫城一院。
这是路郡第二次光临这间病房了,那天在酒店,顾意先是以自己的名义找来了私人医生,一番折腾之后稳定了路郡的心率和药效,接着调来一辆车,用轮椅把人从酒店送来了医院。
以腿伤复发的名头。
现在是早上七点,病床上的人正在熟睡,孟格从昨晚事发到现在一直陪在路郡身边,现在趴在床边睡着了。
病房里很黑,池迟小心翼翼地走近,不敢发出声音。
看着这两位互相依赖的人儿,她手指磨磋着,不禁又想起了昨夜的情形。
顾意把路郡从浴缸里抱出来的时候,她看得清清楚楚,怀里的人儿面色潮红,眼含春水,眉头微皱,仿佛在忍耐着什么,以至于她看了第一眼便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别开眼的瞬间,路郡道:“孟格出去了吗?”
“嗯,”她哽咽回道:“出去了。”
出来之前他让她支开了孟格,因为他说:“万一她更讨厌我了怎么办?”
说这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黑暗里,她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突然觉得很愧疚。
……
对不起。
下次不坑你的饭钱了。
也不说你掉粪坑的事儿了。
病房里依旧静悄悄,微弱的呼吸声伴随着窗外的鸟叫,孟格陡然惊醒,第一时间检查床上人儿的状态,从额头到脖颈,半晌才发现了身旁还站着她这个大活人。
池迟没有想说话,可孟格还是将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嘘’的口型。
也是在这一刻,在正月十六的清晨,距离他们大学分别到现在,在这许多年里,池迟第一次觉得,那个肆意的孟格回来了。
宛若初相见。
将从家里带来的衣物给他们放下后,她就回了影视城,工作照旧。
只是今日上午众人看向她的眼神奇奇怪怪。
“什么情况?”她皱眉问。
余烬先是自顾自摇摇头,随后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到热搜列表,找到了位于第十三位的词条指给她看,“呐。”
那道词条的全称是:新星导演携夫人入住酒店。
点进去是她和顾意手挽手走进酒店电梯的画面。
夫你爹。
“余大编剧,也许你该吃点核桃了。”
“为什么?”
“……补脑。”
她现在心情不好,换谁来问她都是这个回答,只是很不幸运的是,触这份眉头的是这位亲爱的‘意大利’归国学子。
廖君乐了,随后问道:“顾导今天怎么没来?”
众人齐刷刷看向池迟。
她汗颜,顶着众人的视线淡定摇头回道:“不知道,昨晚就没见过他了。”
昨天到医院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就一直没见到这人,直到今天早晨排在第一位的热搜被众人讨论的时候,她才隐隐觉得,或许这就是他昨晚消失的原因。
余烬拍手称好:“看热搜第一条,老孙终于被逮了,大快人心!”
于是接下来的半小时,这位编剧声情并茂地讲述了他和顾意刚回国时被这位孙制片为难和嘲笑的事情。
池迟面无表情道:“你们当时没有报复回去吗?”
他歪头思索,“本来我是要报复回去的,”释然一笑,又道:“但顾导不让。”
闻言在座的都疑惑了。
“为什么?”这次开口的是徐结立。
余烬敛下笑意,郑重回道:“老虎不会因为犬吠回头。”
之后他没再说话,池迟只好皱眉追问:“没了?”
深邃的眼窝和灰蓝色的眼睛依旧瞩目,他略带歉意道:“……忘了,”又抱怨道:“然后他又说了一大堆之乎者也的,我怎么记得住?”
还挺委屈。
余烬道:“没了。”
她探过身去,“什么没了?”
只见她和顾意的热搜词条已经查无此条,反倒是顾然的新剧宣传铺天盖地。
……
谁做的。
……
他做的?
翻开手机,她和某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前天晚上的你一个‘回?’字她一个‘加’字那里,极简短的字句,短到她即使很忙也可以秒回。
手指停留在这个界面上上下下拨弄了好一会儿,并无新消息提醒。
去干什么了呢?
今天一整天手腕都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昨天打人的时候误伤了,于是她下午三点跟他们打过招呼后就下班赶去了医院。
吴阿姨今天换了项运动,手上居然拿着小提琴,站在小花园里拉响琴弦,还真别说,有那味儿了,见她从亭子前走过,忙招呼道:“小迟来啦。”笑意盈盈。
她走近笑问:“这是什么曲子?”
吴阿姨闻言立马手舞足蹈起来,张开双手挥舞翅膀,还不时转几个圈。
说实话,刚刚从远处走来时听是没听出来什么曲子,现在倒是看出来了。
她意会,频频点头夸张道:“梁山伯与祝英台!”
吴阿姨连忙点头,高兴的同时还不忘夸赞几句她真聪明,拉过她的手臂,又道:“找老林是吧,你跟我在这儿等会儿,他马上就下来了。”
昨天送路郡来医院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林老师早就睡下,算起来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
这座四角亭就在住院部楼下,近晚饭时间,有很多拎着饭食的人来来往往。
“吴阿姨,怎么突然想起来学小提琴了?”
“这不是住院也没事干嘛,活动活动,正好那天看老林拉得好听,拜拜师,”拉过她的手拍了几下,“昂,拜拜师。”
“林老师……什么时候拉的小提琴?”
“就那天他儿子儿媳走后啊,我跟你讲,”越说越兴奋,“可好听了。”
师母是他们那一届优秀的小提琴手,曾经也在合唱团里担当首席小提琴师,在当时,宋知华这个名字,在校园里的每个角落里都听得到。
还记得上林老师的第一堂课,这位资深的大学教授刚进教室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叠硬卡纸,开场白除了介绍自己的名字,就是给他们讲解了这叠卡纸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那是师母演奏会的进场票。
“我夫人这周末有场演奏会,深思熟虑之后,舔着脸向她讨要了几张票来,有兴趣的可以上来拿,票我就放在这,下课之前若还有剩余,我就带去下一堂课。”
没有人上前。
“不好意思?”
又道:“我向我夫人要这么多票都没不好意思,你们只是在我这里拿一张而已,还是我开口让你们拿的,不用不好意思。”
她是第一个走上前的,但她也舔着脸问了一个问题:“老师,我可以帮我的爱人要一张吗?”
教室哗然。
一时之间,整个校园里都流传着某位女同学在课堂上公然示爱的八卦。
现在那张票,还躺在老家那两个箱子里的其中一个。
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这次带什么好吃的来了?”来人眼里满是期待,手里还握着一节松香。
池迟叹气,“林大教授,我这次可不是专门来看你的,”说完举起双手,“呐,手疼,来看看。”几只手指拨弄得飞快,就是手腕不见动一下。
“我看你这挺灵活的,”压低声音凑近道:“不会也是来看隔壁那个大明星呢吧。”
转头双手接过吴阿姨手上的小提琴,就要拿松香擦拭琴弓。
看来住在大明星旁边还挺受困扰的。
“那不知道那位大明星身边照顾他的人,你有没有见到?”
“你说小孟啊,”往弓上吹了一口气,“见过啦。”
她点头,见过也好,剩得她再介绍一遍,“我去挂号了,再晚人家下班了。”
“吴阿姨我先走啦,”走时还不忘回头鼓励,“拉得很好听哟。”
医院是所有人不想来却必须要来的地方,即使是工作日,这里的人依旧不少。
“小姑娘,能帮我瞧瞧这写的什么吗?”
这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虽然腿脚缓慢,但是整个人收拾得很利索,梳得根根分明的发丝、带着珍珠耳环的双耳、剪裁得体的衣裳,还有修剪整齐的指甲。
这是位爱漂亮的老太太。
她首先环视了一圈,此时有空闲的不过寥寥几人,而这几人中表情轻松的似乎只有她一个,于是她接过病历,第一眼看着了这位奶奶的名字,宋春华。
好巧。
“奶奶,您坐这儿。”扶过她坐下,又接着看起来。
宋春华,女,老年记忆障碍门诊。
双侧额项枕叶、双侧侧脑室旁多发缺血灶;脑萎缩;脑SWI示双侧黑质对称性异常信号,考虑铁沉积和其他矿物质沉积;海马体积测量提示双侧海马体体积减小,请结合临床协诊。
这是……阿尔兹海默症?
她放低声线,缓缓道:“奶奶,有人陪您一起来吗?”
“我自己来的。”
奶奶看起来很从容,举手投足间满是上个世纪女性知识分子的优雅,即使当下是她向她询问,眼里也丝毫不胆怯。
她不禁感叹天意弄人。
仔细帮奶奶将病历装好,“奶奶,您这是看完医生要回去了吗?”
“是的。”
“需要我帮您叫您家人来接您回去吗?”见奶奶没回话,她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当然,如果您不着急的话,等我瞧完医生我送您回去也是可以的。”
奶奶全程都微笑着,听闻这话,笑着嗔怪道:“小姑娘,我今天没带老花镜出来,看不清楚上面的字,你要是看出什么来,直接跟我说就可以,老太太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不会迁怒你的。”
她倒不是怕迁怒,只是这张病例单上没有写明最终结论是什么,她也不能凭借自己没有扎实理论基础推断出来的结果就自作主张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又解释道:“奶奶,这张单子上没有写最终的结果,您拿单子的时候医生怎么说的?”
“哼,”像是耍起了小孩子脾气,“让我下次检查带我小孩一块来,我跟你说,肯定是想瞒着我什么,我才不上当。”
闻言池迟乐了,鹤发童心。
“233号,池迟。”
叫到她的号了。
“奶奶,您在这等会儿我哈,我应该挺快。”交代完她就进去了。
半个小时之后。
医生拿着拍来的片子看了一会儿,喃喃道:“碎了……”
“啊?”
打几拳的威力这么大吗?
坐在她面前的医生是位男性,年纪不大,头发也甚是浓密,猜测是位刚入行不久的,说不定还是位规培生,是在校生也说不定。
又过了会儿,他道:“我老师上厕所去了,我去催催她,稍等。”
说完就出门走了。
走时还不忘把门带上。
……
霎时这里只剩下她一人。
屋外的树叶时而晃动,时而飘落。
寂静。
良久的寂静。
不知不觉就靠着椅背眯上了眼睛。
这些天属实很累,要跟各部门协调和沟通。
虽说剧本已经发下去了,服装组、道具组等等各组都在有条不紊地展开准备工作,但架不住顾意现在还在打磨剧本,所以每次有什么大的变动,她跟廖君就要负责同步给这些人。
就这,还不算上偶尔有些难缠的人,难缠还不过分,最过分的是某些‘智商有待提高的人’。
第一遍讲完,不懂还不问,做完了不合格,告诉他返工,这时候第二遍讲完嘴上说着‘好的好的,了解了解’,结果还是得返工。
非得来来回回折腾四五遍。
真不知道是她折磨对方,还是对方故意折磨他。
也许是互相折磨吧。
说的就是道具组的‘复爷爷’,因为‘唧唧复唧唧’。
顾意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酣睡的某人窝在椅子里,正两耳不闻窗外事。
见此连忙轻轻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声音,等他走到池迟跟前,才发现掉落下来的头发糊住了椅子上人的半边脸。
一阵阵洋洋洒洒、绵绵密密的春波霎时从他眼睛里荡漾了开来。
仔细蹲下身,轻轻地挽过那缕头发,向后别在了耳朵旁。
身旁人睡得并不安稳,他都能看到眼珠转动的轨迹。
事实上池迟睡得确实不安稳,她也感觉到了有人进门、蹲下、又对她做了某些动作,可就是醒不过来。
这番挣扎落在顾意眼睛里,就是猛然意识到:“他好像太过分了,折磨得有些狠,也许一月之期可以提前结束了。”
“小陈啊,这点小病也要找我吗?该学着独当一面啦,总得给为师上厕所的时间吧。”
这道声音伴随着脚步的临近越来越清晰,顾意握住池迟落在椅外的手,三下五除二地晃了晃,温柔道:“池迟?”
“……池迟?”
悠悠转醒。
“老师,没有你徒弟我可怎么活呀?放心,我一定再接再厉,潜心修炼。”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
咔擦——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女医生双手抱臂缓缓道,“唉,就该喝口水再来。”
话是这么说的,人却微笑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她那小徒弟也时不时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好像看着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顾意站起身来道:“别贫了,抓紧时间看。”
“赶着去约会?”不置可否。
屋内的光线已经暗下来了,这位女医生拿起片子对着专用的灯看了几秒钟,接着悠悠道:“不是什么大问题,打个石膏就好了。”
闻言池迟惊愕,“石膏?!”
“石膏?”这话是顾意说的,转头就挖苦池迟,“力气真大。”
“……明明是他皮太厚实。”她可是立志要当个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人。
此谓:扮猪吃虎。
两人之间的交流实在是太明目张胆,旁边另外两人看八卦的神情也丝毫不容忽视,于是顾意笑着转头道:“确定看清了?”
“还没老到老眼昏花的程度。”
“那可说不定。”
女医生很认真地瞧了瞧这位气急败坏的故交,笑道:“你姐姐我瞧病的时候,你个小毛孩儿还光着屁股在泥土地里爬呢。”
闻言顾意也不觉得局促,反而揶揄道:“也难为您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儿。”
对方耸肩低头看向正在揉眼睛的池迟,“这人脾气很差吧。”脸上一副我懂你的神情。
“啊?”反应过来后,池迟放下手,顺着面前这位医生坐下来的动作瞧清了她胸前的工作牌,赵思维,接着打起精神道:“呃……”,她仔细想了想她和顾意的相处,最后吐出两个字:“还好。”
赵医生脸上充斥着不可思议,“有生之年能听到有人说他脾气还好?”却也只是频频点头,“也是长见识了。”
“赵医生,不损我几句不会看病了是吗?”顾意眉眼间无甚表情。
其实池迟很好奇,这人是怎么每次操着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却说出这么冰冷的话的?
但是当下她来不及深究,她只是来看个手,但眼前这状况属实意料之外啊,如坐针毡。
不过话说,顾意是怎么找到她的?
想到这儿她看向了身侧,这人正站得笔直,一只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另一只手插兜,确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
赵医生正在向她的小徒弟传授知识,他们二位非医学专业的也听不懂,池迟跑神望向顾意的时候,他正拿着她的病历本翻来翻去。
翻来翻去?
病历本?
不好!
唰——
一把薅过病历本,“啪”地一声合上,顾不上手腕传来的钻心的痛,睁大眼睛淡定道:“你怎么来了?”
被抢走东西的他看着空无一物的手中,再转头看向一边坐立不安但又强装镇定的的某人,“手不疼吗?”,接着皱起眉头疑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
池迟脑子里闪过无数种理由,最后选了条最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每个公民都有隐私权。”严肃得像在法制栏目进行法制宣讲。
顾意乐了。
你知道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理由就是为了逃避被其他的人看疾病既往史的表情有多招人乐吗?
而此刻顾意是真正体会到了,“哦?”眉眼带笑道:“在哪本法典的第几页?第几条?”
第几条?
闻言她还真去搜刮肚墨里为数不多的法学知识,可惜她不是法学专业的,顶多也就初高中那几本政治历史书,现在你要她说出那几本书的名字都做不到,更别提隐私权是在哪本书的第几章第几页,又在法典的第几条了。
但输人不输阵,她昂起头道:“顾导博学多才,俊美异常,竟然也不知道吗?还要来问我一个小小的下属。”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于是单手撑在桌子上弯腰缓缓逼近,凑近某人耳边缓缓道:“俊美异常?”
池迟白眼都要翻出来了。
这是重点吗?
当然是重点。
不是!
是!
两人的眼神交流犹如战场的硝烟,在这不足八平米的房间里绽放得淋漓尽致。
说真的,赵思维觉得她开了近三十多年来最大的世面,小时候的顾意放在大人堆里也是最冷静端庄、骄傲自持的存在。
就拿家长会来说吧,院里的小孩几乎都被叫过家长,谁还没吃过几顿竹笋炒肉呢?
唯独他。
她还记得她当初在红旗下做检讨之前问过当时还是小学生的他,“你怎么从来都不被老师叫家长?”
而他只是默默地整理其脖颈上鲜艳的红领巾,一丝不苟地抚平因折叠而生出的褶皱,最后双手捧着待会儿要演讲的稿子,抬起头直视她,启唇淡淡道:“因为我乖。”
操。
她当时是真的很想骂脏话,但转头一想,不过是个孩子,嗯,不过是个孩子,孩子,不值,不值。
不值!
此时此刻她觉得很值,双眼都冒着光、圣洁的光,操着天使般的微笑:“两位?开始治疗吧?”
池迟终于意识到了事态有多严重,默默瑟缩着身体,怯怯道:“哪只手?”
天使般的微笑弧度更大了,“两只。”
她瞧着眼前伸出两根手指头的手,越瞧越觉得像是命运向她伸出的手,闭上眼叹气,开口请求:“话说,有没有保守治疗的方法?”
顾意:“不想要这两根猪蹄的话,可以回去自己炖汤喝。”
这回她没有回头,更没有呛话,只是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病历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她这样,原本与她还针锋相对的身侧人,放低声线,软着语气道:“看到墙上的锦旗了吗?那就说明我们面前这位赵医生,医术还不错。”
“对吧,赵医生。”这句话是顾意对赵思维说的。
悠悠回应:“难得你夸我一次。”
“确实是在夸你,”片刻补充道:“而且是真心的。”
闻言在场的两位女士都愣住了。
赵思维觉得,面前这家伙为了哄喜欢的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么违心……真心的话都说得出来,想到这里,她突然很好奇,好奇这位池小姐究竟有什么魅力,究竟是有着什么样致命的吸引力,竟将一位惬卧高台的天之骄子变得如此这般,如此这般……不要脸。
池迟:“那我们开始吧。”
她突然就没有那么忐忑了。
正要起身,眼前出现了一双手,一双男人的手。
“嗯?”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想要她手上的病历本,她没有动作,只是抬眼,下一瞬,她听到他说:“不翻,也不看。”
“说话算话。”
顾意笑了,“当然。”
她竟然亲手将病历本放到了他手上,一个承载着不大不小秘密的病历本。
外面开始下雨了。
“顾意,外面有位老奶奶,你可以先送她回家吗?”
“你认识?”
摇摇头,“不认识,第一次见面。”
赵思维:“看来我们池小姐,还是位乐于助人的姑娘。”
顾意别过头,“嘘,认真看病,别说话。”又道:“你可以吗?”
赵思维:“不可以,我是看病,不是哑巴。”
诊室一下变得寂静,赵思维也突然意识到,后面那句话不是跟她说的,挑眉道:“不说话,你们聊。”
从池迟把病历本交给顾意的那一刻开始,这人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她身上,炙热得她浑身不对劲,时不时就要挪挪屁股。
终于在她又挪了一下屁股后,她绽放大大的笑容回道:“当然。”
顾意点点头走了,走之前撂下一句话,“等我回来。”
门彻底关上后,她轻声回:“好。”
在这句话说出来的一瞬间,诊室的其他正在工作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雨下得大了。
瓢泼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