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开罗的日子里,被送进馆里的男女源源不断,有些是迪奥在外旅行时结识到的替身使者,有些是恩雅婆婆以各种理由骗进来的普通人,馆里的旧住客对大部分人的下场都心知肚明。
那些男女,就算是被骗进来住宿,最后在见到吸血鬼本人的时候不出十分钟的交谈便会放下戒备,克服见到被扔在地上的“面包渣”的恐惧,主动为他献上血液,死去的脸上还凝固着满足和幸福的笑。
吸血鬼把享用完的食物施舍恩赐般扔给守在旁边的大笨蛋,被对方满脸谄笑地接住。做完这些,他才发现了坐在楼梯上看着他的你。第一次清晰地见到这种场面,你抱着双膝,眼神里却没有恐惧。他俯身向你伸出了手,充满磁性的嗓音温柔地像在安慰:“来,起来吧。”
作为被那个举止古怪的老太婆带进来的人之一,你本该接受和那些死去的人相同的命运,却意外地受到了他的优待,被留在了他身边。他从不解释放过你的原因,对待你的态度更是捉摸不定。
——比如现在,一改他刚才对面包那种高高在上的漠视,迪奥握住你的手掌把你拉起来,抬手把散落在脸颊边杂乱的发丝拢到你耳后,轻声问:“你害怕吗?”你瞟了一眼后面倒在地上的人,大笨蛋正在享用他的晚餐,那丑陋贪婪的样子和他简直是天差地别。你摇摇头。
面前的人竟然笑了起来,弯下腰,脸颊轻贴在你的脸侧,脖颈上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你以为他会咬下去,便踮起脚向前迎合着。但他没有,只是自语自语般说:“你不适合那样。”
你牵住他腰侧的衣料,目光越过他的肩膀上看见另一位陌生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了三楼。瓦尼拉在等待他的大人用膳,他对那些送上门来的没有用处的女人不屑一顾。大笨蛋刚才还在如获珍宝地抱着早就成为干尸的食物不放,却也在瓦尼拉的冷眼下退缩了回去,唯唯诺诺地缩进了角落。
达比和肯尼G都害怕他,面前的人也不例外。他们说瓦尼拉就是个偏执病态的疯子,在任何触及到迪奥的事情上都敏锐得过了头,比被惹怒的疯犬还要难缠。
认出你的脸时瓦尼拉顿了一下。他知道迪奥大人在特意留下你,否则你早就会在进馆的那天丢了性命。你的视线和他在空中短暂相接,目光又很快被面前的金色吸血鬼牢牢占据。他今晚的心情很是不错,手指从你的脸颊下移到下巴,用安抚猫的手法摩挲着。
“迪奥。”你喊出这个名字,吸血鬼嗯了一声,问你怎么了。你用脸蹭蹭他的掌心:“晚上我可以去地下书房吗?”
“你已经去过很多次了。”他挑挑眉说。你争论道:“可是我最近没有别的事做,让我去嘛,迪奥!”
瓦尼拉突然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跳动,没来由的怒意涌上心头。你竟敢用那样心安理得的态度唤出他大人的姓名,用那种倨傲的样子提出要求。迪奥为什么要留下你?你并非替身使者,没有为他对付敌人的价值。你只会用那幅楚楚可怜的模样骗取他的信任,那双眼睛里甚至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敬意。
这股怒意多少有些莫名其妙。馆里不啻有肯尼和大笨蛋这种派不上用场的替身使者,迪奥依旧把这些人收为了手下。那个爱耍威风的西部牛仔式男人,喜欢赌博和玩电动游戏的兄弟俩,则是他花钱雇来的。并不是每个人都对迪奥抱着绝对的忠诚之心。但能够为他卖命,被留在他身边倒也无可厚非。唯独你。
唯独你,占据着你不该得到的位置。
吸血鬼往你的手心里塞进一把金灿灿的钥匙,转身之前还顺手揉了揉你的脑袋。“去吧。”他随意地朝你一挥手,补充道,“今晚我有别的事,你不用来了。”
你和陌生男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并不友好的注视。当你抬头的时候,那视线又迅速移开,似乎不愿意多在你身上停留一秒。但你记住了那双阴郁的紫红色眼眸,和那无端散发着的强烈敌意和嫌恶。一股冷飕飕的寒意爬上后背。
瓦尼拉身后的怪物越来越暴戾了。它在紫色的雾气中张牙舞爪,扭曲了那片黑暗,在愤怒与嫉恨中撕扯开空间。你对此一无所知,从Cream的身边走过,对那团离自己不到十厘米的可怕的存在浑然不觉。
他看见他的大人收起面对你时能称得上温和的轻笑,换成惯有的漠然神色,看向他的手下,连声音都冷下去了几分,:“艾斯,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做。”瓦尼拉低俯下身子,Cream也随之顺服地落在地面上,毕恭毕敬地等待着命令。
真是个阴鸷的男人。走下楼梯之后,你回头看了一眼原地,内心暗暗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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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窗帘只拉开出一条细细的缝,你把旧沙发搬到能沾染上光的窗边,蜷缩在上面,澄黄的阳光从缝隙里挤进房间里,落在书页和你的身上,皮肤传来的感觉很温暖。
晦涩难懂的故事很长,很无聊,细密的印刷字体在光晕里逐渐模糊了。你靠在柔软的背垫上,感到困意像水弥漫上来。
这次能看见的景象是之前未曾出现的,也比以往更加清楚了——头顶是是埃及漆黑的夜晚,黑色的背景下,满天闪耀着绿色光芒。
那光芒闪烁的范围如此辽阔,抬起头来看几乎覆盖了整片天空,盎然绿意肆意的明暗起伏就像大海卷起来的浪花。
那是什么?你努力地仰着头想要一览全景。模糊的光聚焦后终于显示出了原本的样子,你看见了,那不只是光芒,那是无数根绿色的线条,以蜘蛛网的形式张结在高空。闪烁着耀眼光芒的东西是沿着线条移动的......是什么东西在以那么高的速度移动,无法看清。
布满了夜空的绿色光芒,强烈而炫目地闪耀着,如同绽放的烟花最中心般华丽绚烂、转瞬即逝。这场花火很快就消散在了黑幕里,无影无踪了。
迪奥从书房走出来。你下午没有到他那里去,也没有托人向他带话。在夕阳快落山的时候,他来到了你房间的门外,敲敲门,也没有人像往常一样小跑着出来迎接他。于是他自己旋动了把手。
你果然睡着了,在阳光唯一能照到的角落里,斜靠在沙发背上,散落在脸颊边的发丝被夕阳染成了金红色。你的手指还攥着书页,后背随着呼吸平稳地起伏着,眉头微微皱起,看起来正沉浸在梦里。
你的睡颜么……此前他也不是没有见过,但在明亮的阳光下清晰地端详,倒还是第一次。你睡得很沉,甚至没察觉到他的靠近。
迪奥在你身边静立了少顷,或许是因为忌惮着太阳的光线,没有选择再往前走叫醒你。
他指挥着「世界」,悄声拉上窗帘。
绿色的光芒忽然完全消散了,明亮的视野也渐渐黯淡下来,那股温和舒适的暖意随之一并逝去。冷意的侵袭唤醒了你。
这次的梦境很清晰,你愈加坚信这一定代表着对某种未来的预示。你揉揉眼睛换了个姿势,舒展了一下麻木的手臂和腿,感觉大脑的昏沉感与以往相比减少了很多。然后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睡得太久,都错过下午约定好的时间了。
你想把这个梦告诉他,于是赶紧爬起来,随便捋了几下衣服,便要冲向门外,却被身后的替身抓住衣领,拉了回来。你才发现他就坐在你的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你。
“诶,你什么时候......对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你揽过话题,在对方的身边跪坐下来,充满期望和虔诚地望向他。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用手指轻轻转动酒杯,其中暗红色的液体随之旋转荡漾,有浓郁的酒香漂浮在空气里。他把酒杯搁置在一边的柜子上,饶有兴趣地问:“这次是什么?”
“是绿色的光...很大一片范围的,绿色的光芒,就像结界一样!”你努力回忆着。
他突然撑起身子坐直了,眼睛眯了起来:“绿色的结界?”
看他的反应,你马上意识到了他可能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你点点头,不确定地问:“嗯,您是明白的吧?我看见了范围很广的结界,然后它们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一瞬,全部消失了。”他低声重复了这句话,靠回枕头上,渐渐换上了然的神情,随后
“那么,在哪里?”他问。
“就在这里。”你指指上方,“在这片天空里。”
好一会,他都没有说话,像是陷入了沉思。“看见了那一幕吗?你的替身能力具体是什么,看来有许多可研究之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