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十年夏七月,夏雨如注,连绵不绝,京城下了整整一个月的暴雨。而在这时,大景朝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当今皇帝宋景修的老丈人秦国忠被发现与外敌勾结,意图带兵谋反,后被皇帝宋景修发现之后,一夜之间,国丈府上下几百口人便由人变成了鬼,一起踏进了阎王宝殿。
由于这场残忍的屠杀发生在深夜,因此,几乎无人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宫中来的御林军把国丈府里里外外都包围了起来,他们是如何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内抢光了国丈府中的宝贝,又是以何种血腥的手段将秦家上下几百口人尽数杀死。
众人只知道,当第二日天色大白时,昔日华丽富贵的国丈府已经变成了大片大片的断壁残垣。
浓浓的黑烟从废墟中直冲上天,那一日,京城的百姓都看到了国丈府的惨状:府中火光冲天、血流成河、随处可见的是死人残缺的四肢、死人们腐烂发臭的尸体被堆成一座座小山丘,发出令人恶心呕吐的腥臭味……
而次日,大景朝的皇后秦洛桑在得知父亲兄弟冤死后的惨状后,立刻如遭雷劈一般,昏了过去。
等秦洛桑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她顾不上梳妆打扮,立刻一路小跑着去皇帝的寝宫面见皇上。
到了皇帝住的寝宫,她却被皇帝的贴身太监徐胜拦在门外。
大太监徐胜一脸奸笑看着秦洛桑:“娘娘,皇上日理万机,昨夜办了一件大事,现在正在休息呢。”
“徐胜,本宫要见皇上,还轮不到你来给本宫指手画脚。”哪怕这时再狼狈至极,哪怕得知了父兄惨死的消息,哪怕秦洛桑心神俱碎哭成了个泪人,她此刻也在尽力保持着自己身为皇后的礼仪,不失半分有损皇后仪态的高贵身份。
此刻想要找问清楚父兄被杀害的真相,她那里顾得上什么后宫秩序。言毕,她不顾大太监的阻拦,直接闯进了皇上的寝宫。
“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没有皇上圣旨意,你不能擅闯寝宫。”见执意要闯,大太监连忙用自己肥大的身体挡了上去。
秦洛桑此时正在气头上,见有人阻拦,她眼一瞪,直起一脚踢向徐胜。
大太监徐胜被秦洛桑踢倒在地。
秦洛桑踢倒徐胜后,宫中护卫皆面面相觑,无人再敢阻拦她。
“皇上,皇上,臣妾有要事禀告。”秦洛桑一路长驱直入哭着走进皇帝寝宫
皇帝寝宫安静得出奇。
极乐宫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宫外夜幕低垂,一片黑云蔽月,大有风雨欲来之势,宫内,重重珠帘中,红烛高照,青铜香炉中的熏香袅袅升起,混合着丝丝浓香的沉香涌进秦洛桑的小翘鼻。
秦洛桑皱眉,宫中的熏香一向清香怡人,怎么她却从熏香中嗅得一丝奇臭,这咕奇臭偏偏还不是一般的臭,是闻得多了便会恶心呕吐的那种臭。
莫非,是有人往香炉中加了不该加了的东西?
秦洛桑疑惑,不过她现在一心想找宋景修问个清楚,也来不及思考其中缘故。她抛下心中的疑惑三两步走到极乐宫内殿。
极乐宫内殿,月光透过雕花的窗棂照了进来,洒落一片轻碎月光。月光铺就的银纱与殿内暗金色的装饰相映成趣,银色的月光照在大殿内金碧辉煌的金身佛像上,更添几分神秘与诡异。
内殿同样空无一人。
秦洛桑一路走进空旷无人的内殿,见内殿空无一人,不见任何太监宫女的身影。
她不由疑惑:此时皇上去哪了?
秦洛桑秀眉紧皱,心里突然有股说不出来的害怕:“难道,他为了躲我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忽然间,不知为何,秦洛桑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她鬼使神差地向极乐宫深处走去。
极乐宫皇帝寝宫处,龙床摇荡,红帘摇曳,奢华的寝宫中,弥漫着一股男女欢爱时的淫香。
“嗯嗯嗯……”女人的嘤嘤呻吟和男人的粗喘毫无征兆地传进了秦洛桑的耳朵。
此时此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丈夫与其他女人欢爱,秦洛桑是如何也不肯相信她的夫君,曾经与她约定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皇帝竟然在杀害她的亲人之后与别的女人在淫乐不停!
秦洛桑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走向龙床。
每走一步,她的心都痛得在流血。
秦洛桑想大声质问她的夫君,你为何会杀了我秦家一家老小上下几百人?
然而在龙床前,秦洛桑泪中含泪,木然地站在原地,没有再挪动脚步。
她此刻心中已经是心如死灰,相比与夫君对她的背叛,秦洛桑发现,他对她一家的背叛可怕得多:她的父兄在昨夜成为了他的刀下亡魂,他倒好,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依旧美人在抱,做着这不知疲倦的羞事……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父兄的死,分明是他故意所为!
明明手中没有什么证据,却不顾大景朝法律,深夜公然让人屠了国丈府,又当场斩杀了她的父亲秦国忠和兄长秦衡,不给他们一点开口辩解的机会……
秦洛桑眼中垂泪,哭声压抑在腹腔中无声流泪:“宋景修,你好生狠毒,竟对我父兄、对我秦府上下下此毒手!”
镇国公秦国忠,位居高权,是当今皇帝的老丈人,他身份尊贵,地位高贵,手中又掌握有大景朝的兵权,按大法律,这样身份尊贵的人,不管是犯了什么罪,都必须押入天牢,待正法司查清了所犯罪名真假后,最后才会公布对犯人的处理方式。
若犯人所犯罪名属实,则按照大景朝法律将其斩杀示众,以护法律严明,若是犯人乃是遭人诬陷陷害,则官复原职。而不是像她父兄这样,不问青红皂白、是非曲直就做了刀下亡魂!
更别说,她父兄乃皇亲国戚,是她秦洛桑景朝皇后的亲人。
秦洛桑父亲秦国忠位高权重,为皇帝的亲岳父,更是大景朝的功臣,宋景修的天下,十之八九皆是父亲在马背上征战多年所得,而她兄长秦穆,更是立下赫赫战功,在宋景修还没成为皇帝时,他曾有一次被敌军包围身陷困境几乎就要死在战场,是她的兄长力排众议,不负众人反对,带了一队精锐深入敌方阵营,将宋景修救了出来!
换句话说,没有秦洛桑父兄,就没有宋景修,更没有今天的大景朝!
然而她秦氏上下满门忠烈,如今却因为宋景修一句命令而惨遭杀害!
乾坤朗朗,日月昭昭!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这口气,秦洛桑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她要从宋景修口中知道真相,她要听到亲口他承认是他下令谋害了她父兄及秦氏一族。
秦洛桑流着泪一步一步靠近那疯狂摇晃的床,她啜泣,哑着嗓子向宋景修索要真相:“宋景修,你故意错杀了我父兄,斩杀了国丈府上下近百条生命,你就不怕,半夜遭这些枉死的人索了命去。”
此刻秦洛桑已经猜中了真相,她顾不上什么男尊女卑礼法秩序,一步步地靠近龙床。
“啊。”被秦洛桑这么一吓,床上的女人发出了一声尖叫。
摇晃的龙床立即停止了晃荡,然后,从层层叠叠的红帘中晃动中,秦洛桑看到两具叠在一起的身体。
透过重重叠叠的红帘,秦洛桑看到一个熟悉的女子躲在宋景修怀中瑟瑟发抖。
那是一张长得异常妖艳狐媚的脸,能犁地的尖下巴、长脸、小樱唇,女人赤身红唇披散着一头黑发依偎在男人怀里,活像吸人精血活命的鬼魅。
秦洛桑冷冰冰地看着宋景修怀里的女人。
她自然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此刻,在宋景修床上,与他云雨的正是她义结金兰的好姐妹,宋景修的表妹柳如烟。
“嘤嘤嘤,表哥我怕。”大着肚子的女人害怕地缩在宋景修怀中。
“烟儿不怕,有我在呢。”男人温声摸了摸女人裸背以示安慰,随后,他眼神一变,挑开红帘。
重重叠叠的红帘中,探出一个男人的头。
那是大景朝开国皇帝宋景修,男人阴沉的目光落在秦洛桑身上。他敞露胸膛,朝秦洛桑冷笑:“我当是谁敢直呼本帝的姓名,原来是皇后呀。”
宋景修将皇后两个字说得极重,秦洛桑便立刻猜到了自己的结局。
她凄然一笑,眼中尽是苦涩的眼泪:“果然,我没猜错。宋景修,你要还有良知,就该知道,当初,是谁扶你登上帝位,又是谁,在内替你笼络朝中大臣,在外四处征战,为你的大景朝扫除了边境祸患,统一九州,成就了你皇帝的英明传说……”
宋景修之所以能从一个小小的书生一跃成为大景朝的开国皇帝,这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她父亲和兄长的功劳。
当年,他只是一个默默无闻一穷二白的的书生,她却看上了他,嫁与他为妻。婚后,她与宋景修居住在父亲的将军府中,那时,父亲与母亲只生了兄长和她两个孩子,兄长痴傻,父亲便把宋景修当做亲生儿子一般对待。
再后来,天下战乱四起,无数英雄草莽以自己的封地割据一方,自封藩王,意图一统天下,成就一番霸业。
而她的父亲有仁心,见不得百姓受苦,时值乱世,他以自己的封地为域,不停接纳因为受战乱而当初流窜的百姓,久而久之,便有了数十万民众追随。父亲爱民如子,他手下又有众多优兵良兵,自然成为了众诸王中兵力最强的那一位,再后来,宋景修无意提起他想在这乱世做一番霸业。因着这番话,父亲便为他打下了一番江山。
“我知道,我今天所有的一切,全都离不开一个人的功劳,那人就是镇国大将军秦国忠,他是大景朝的开国功臣,是我宋景修景国皇帝的老丈人,更是你秦洛桑秦皇后的父亲。”宋景修眼睛一眯,从床上跳下来,一步步走近秦洛桑:“可是我亲爱的皇后呀,你应该知道,有一句话叫功高震主,今日我若不铲除你秦氏一族,只怕他日,这大景朝会是你秦氏的天下!”
宋景修说到激动处,他粗暴将秦洛桑头上象征皇后身份的金簪拔掉,他将面前的女人一把推倒在地:“秦洛桑,你个蠢女人,你真以为我不知道这上下所有文臣武将眼中都没有我这个姓宋的入赘皇帝,只有你秦氏一族?你父兄为我打下天下,封护国公与驻国将军,兄弟姐妹受你父兄功勋,皆位极人臣,一家上下皆是立下赫赫战功的有功之臣。秦洛桑,你还不知道你不能生育的真相吧:若是你有孕,腹中怀有龙子,那么有朝一日你诞下皇子,怕这景朝不过是随你秦家姓。”
金簪落地,镶嵌的稀世玉石散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玎珰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