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崔知衍视线偏向一边,长睫颤抖,脸上绯色未消,四肢已然僵硬。

    凌薇猝然被崔知衍推开,怔了一下,随即好整以暇的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漠然道:“这次是你推开的我。”

    崔知衍抿了抿唇,道:“凌薇,我是来和你谈合作的……你……答应我母亲吧。”

    他的声音渐淡渐弱,最后的‘答应我母亲’这五个字,仿佛只用了气音吐出。

    说完,他将头偏向一边,不敢看她。

    他不敢直面接下来凌薇口中会吐出的残忍话语。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滞下来,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久到崔知衍觉得凌薇根本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凌薇红唇轻启:“让我,答应什么。”

    崔知衍阖眸:“……娶我。”

    凌薇淡淡一笑,悠然道:“既然是合作,那就是有酬有劳,说说我能得到什么报酬,而你又有什么条件。”

    崔知衍有些错愕的看着她:“你不拒绝?”

    凌薇随手从身旁拿起一个伏虎状的镇纸,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似的说:“我还没有听到和你合作我能得到什么,为什么要拒绝?”

    崔知衍直起身,望向凌薇的眼睛,屏气肃色道:“凌薇,你娶了我吧,我能祝你一臂之力。”

    他从凌薇手中接过伏虎镇纸,用手磨砂着老虎的獠牙,缓缓道:

    “凌薇,你从原来的世界来到这里,一定想有一番作为吧。”

    “可你一无家世,二无出身。你靠着长公主上位,就永远只能做长公主的一条狗……我想,你不该甘心的,对吧。”

    凌薇嘴角的笑容淡去,眼中升起寒意:“你继续。”

    崔知衍狭长的眸子眯了起来:“你娶了我,就能成为崔,哦不裴家的女婿……儿媳……我母亲在吏部任职,如此一来,你就有平衡长公主权势的靠山。你只要借助我家的势力,以及长公主的权威,两方周旋,定能在朝中占据高位。”

    凌薇眨了眨眼,老实说,以她对崔知衍的了解,这货绝对别有用心。

    她若有所思。

    崔知衍等的心焦,问:“你怎么想的,给个准话。”

    凌薇又从一旁拿了一个卧鹿的镇纸,撂在崔知衍面前的桌案上:“户部侍媛的岳母,还有吗?”

    崔知衍沉默片刻,将手中的伏虎落在卧鹿的旁边,沉声道:“还有我。”

    他的声音沉缓,如同带着蛊惑。

    “凌薇,你只做过公主府女官,没真正做过朝廷命官,你不知道其中的险恶。今日你与同僚把酒言欢,明日便会因一言不合,被其暗中构陷。你本性纯良,满心赤诚,稍不留意便会被当作棋子随意摆弄。”

    “而我,崔知衍,状元及第,居三甲之首。我入朝为官多年,起初崔氏在朝堂之上也并非权势赫奕,是我率着崔家于宦海中破浪前行。所以官场中的权谋机变、利害关联,我都熟稔于心。你……有了我,我可以帮你拿到你想要的。”

    说的真是好听,若不是凌薇在原世界变吃过他的亏,知道他这个人心机深沉,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不过……

    凌薇用两指掐住自己的下巴,问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你能给我这么多,你的条件是什么?”

    “仅仅只是娶你吗?”

    “当然不是。”

    崔知衍移开视线。

    “你娶我,我尽我可能给你提供最大的帮助,条件是不能将我拘于内宅。”

    “我要能外出的自由,我要女仆,车马,以及独自行商的权利。”

    崔知衍的声音那么轻,那么低,却为何每个字都打在凌薇的心上都那么重。

    这……是曾经的她想要的啊。

    妻子的名分。

    外出的自由。

    以及独自行走的权利。

    只是,他一样都不肯给她。却还非要强留她在身边,不肯放她走。

    凌薇垂下眼,长睫在她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晦暗的眸。

    崔知衍像是没有底气般嚅嗫道:“凌薇,我自知曾经对不起你,给我一个机会,我……”

    他不知怎的,忽然说不下去。

    他喉咙渐涩,只觉得难堪。

    他不该来的。

    悔意如同雾气般顷刻间将他笼罩,崔知衍的身体止不住的发寒发冷。

    他该像原本设想的那样,想办法偷走父亲房内的银票,逃到裴家人找不到的地方,想办法以男户立足。

    他不能待在裴家,否则,母亲若是长久找不到她,亦或是凌薇的身份不够裴家子妻主的身份,定会随便找个人把他嫁出去,那他真的生不如死。

    等他逃出去,待他得到权势后,再想办法得到她。

    而不是这样自取其辱,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展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可当崔知衍偷听到父亲和母亲的谈话,得知他们已经找到凌薇,以及她如今已是从六品官员。

    母亲说凌薇如今深得公主信赖,前途大有所为,想要为他上门说和。

    他便抑制不住的去幻想二人同穿喜服的大婚场景,那是前世的二人因世俗牵绊隔阂,求之不得的东西。

    如今变这样摆在眼前,触手可及,让他如何不心动。

    以他崔知衍对凌薇的了解,以及二人的恩怨纠葛,他知道凌薇一定会拒绝。

    所以他才想要试一试,等不及去谋得银票,便独自从裴家逃了出来,前来寻凌薇单独一谈。

    试了才知,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

    若是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凌薇,或许他筹谋算计,能重新的得到她的心。在他用层层枷锁将她囚住,令她身陷囹圄,使过最荒唐狠绝的手段后,二人已走到最不堪的一步,她不能轻易的原谅他。

    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早在经历的无数难眠的孤冷寒夜,他下定决心,她恨他也好,怨他也罢的时候,就已经清楚的知道后果了吗?

    崔知衍后退了一步,身行漂移,碰掉了桌子上的伏虎。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快走,离开这里,有权势之后再回来,你现在得不到她。

    可心底还有一个声音在说:你要嫁给她,一定要想办法嫁给她,她本就是绝色,凌薇那么美,以往便有那么多爱慕她的世家公子。如今她还有了坦途,爱慕者只会多不会少。若你此刻不嫁他,很快便有其他公子与她大婚合笄。

    他实在不甘心。

    就在崔知衍终于耗尽了所有的信念,决定辞别离开的时候。

    凌薇清冷如甘泉般的声音响起:“好啊。”

    崔知衍瞪大了眼睛,痴痴的看着她。

    凌薇的脸庞在鲜红的唇色映衬下,显得白如透明。

    她表情未有半丝变化,仿佛刚刚那个声音并非从她口中吐出。

    崔知衍觉得找不到自己的喉咙一般,磕巴着问:“你,你,说……你说什么?”

    “我说好,我娶你。”

    “我答应你的条件,同时,接受你的筹码。”

    崔知衍扶住了桌子,从胸口呼出一口浊气,笑容自他脸颊绽开。

    自从来此世间后,他处处碰壁,膝盖被打碎,脊骨被折断,他深陷泥沼却无法脱身,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难以忍受。

    唯独此刻,如此畅快,竟有种当初夺得魁首时,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酣畅淋漓明朗畅达之情。

    凌薇看着崔知衍灼灼般的笑容,觉得是那么的刺眼。

    烈日炽灼,自然刺眼。

    若有乌云蔽日,便可得一刻清凉。

    崔知衍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快意,一把将凌薇搂在怀中,他贴紧凌薇的颈窝,蹭磨。

    “凌薇,你放心,你不会吃亏的。”

    凌薇默了片刻,她确实有件事,想听听崔知衍的意见。

    她就那么被崔知衍抱在怀中,双手搭在他的腰上,问:“我自入职太府寺以来,确实有两次困惑。”

    “你说。”

    “第一次我还是录事,主簿与我无冤无仇,却陷害我藏匿祭祀用的十二铜人。幸而,我发现主簿意图,在主簿偷藏铜人时设计其留下线索。我将此事报与长公主后,长公主派太府寺嫔与我相助,设计原主簿下狱……最后,主簿被判徒刑,全家流放,夫离子散。”

    “第二次,便是近日,太府寺嫔与太府寺少嫔斗法,设计陷害少嫔……我亲眼所见。可太府寺嫔是长公主的人,我只能缄默。最后,太府寺少嫔革职。”

    “主簿虽有恶,罪不及家人,公主却强压严办……”

    “主簿害我,我还击尚有原由,太府寺少嫔与我无冤无仇,却因我革职。”

    “崔知衍,如是你,该如何苟全求生,并不至于违背本心呢?”

    凌薇问的诚心。

    这两件事,如鲠在喉般困扰她已久。只是这些事,她无人可问,无人敢问。她身边的所有人,同为公主府女官的同僚们、公主的侍女们,仿佛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从原本的清秀动人变得浊气不堪。

    公主更甚。

    岂料,崔知衍斩钉截铁的说:“妇人之仁。”

    “何为本心?你若是一心往上,便不会违背本心。”

    “主簿害你当需反击,她的家人获罪也只因她站队不力,与你何干,至于从严从宽……只要从法,何需疑虑?”

    “至于太府寺少嫔,她若不让位,你如何上位?你现需考虑的便是,少嫔走后,你能否谋得此位。若不能,可有太府寺令可进此位,而你先谋太府寺令一职。”

    “而不是像如今这样为了所谓本心自寻烦恼。”

    妇人之仁……

    凌薇牙关咬紧。

    这人到了此间境地,竟还不忘惹她生气。

    她收紧手臂,将仍抱着她的崔知衍搂紧。

    便让他知道,何为妇人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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