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北月将手上的红绳取下，晃着上面的铃铛。
“铃铃铃！”
铃铛不大，但声音不小，季北月晃的规律，若不是看到地上又有聚合趋势的白骨，和孟柒即将回位的头颅，那这阵铃声还是挺悦耳的。
说时迟那时快，凌熙抡起铁锤又是一顿猛砸。贺繁瞅准孟柒身上的红线，用钢笔迅速划开。
眼见孟柒和白骨再次倒下，季北月也没有丝毫慌张，仍站在原地，笑着看向他们，“你们确定要这样？”
很明显，季北月拥有重聚尸体和骨架的能力。贺繁凌熙虽然可以阻断他们的聚合，但死物无法再次杀死，贺繁凌熙的体力有限，终有力竭的时候。
他们现在这么做，虽能拖延，但其实就是变相地等死。
贺繁凌熙没有回答，一个攥紧钢笔，一个扛着铁锤，严阵以待。
用行动回答季北月的问题。
见状，季北月重新将手绳带回手上，踮起脚，摆好动作，一副要跳舞的模样。
凌熙：“不是吧，这个时候你跳舞？”
季北月手腕上是铃铛随着她的舞蹈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细听竟然还有几分像一首曲子。
但贺繁凌熙现在没时间欣赏，他们得赶在尸体和骨架聚合前再将其打碎。
铁锤算不上轻，凌熙挥了这么两轮，手臂上的肌肉已经隐隐发酸。
曲子的节奏加快，尸体和骨架的聚合速度也随之变快。以现在的速度，不到一分钟，它们就可以重新复原。
等舞蹈到了高潮，怕是他们还没砸碎，那些东西又聚合在一起。
“怎么样？你们还要挣扎吗？”
看着他们些许狼狈的模样，季北月自以为善意的提醒，“不如放弃吧，何必为难自己？”
“我们就算累死在这也不会放弃的。”
凌熙回答得斩钉截铁，眼瞅着舞蹈即将进入高潮，他“砰”一声将铁锤砸在地上，拉过贺繁的手腕就跑。
不知道为什么，在凌熙回答季北月问题的时候，贺繁就早有预感凌熙会拽着他一起逃。
“去食堂。”早就预料到会发生什么的贺繁很贴心地给凌熙提出已经。
贺繁凌熙突然间开始狂奔，笨笨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一回神，就感觉一股视线盯在自己身上，吓得它天线晃了一下。
“你叫笨笨？”季北月突然出声，“这名字挺适合你的。逃跑都赶不上。”
“你……你看的到我？”
“一直都看得到啊，在花坛里我们还见过呢。”季北月扯出一个诡异的笑，“你划我雕像上的事，我可还记得呢。”
想到之前在贺繁凌熙指使下干的缺德事，笨笨一时有些心虚，于是他决定引用凌熙的话：“冤有头债有主，是凌熙让我干的，你找他去，他们现在在食堂。”
反正贺繁刚才喊的大声，季北月肯定已经听到了，它也不算告密。
而且贺繁凌熙之前也说过，食堂代表现实，季北月现在是灵魂状态，大概率是进不去的。
笨笨想什么都表现出来，屏幕上的表情从哭泣到问号再到微笑。季北月看着它的表情变化，悠悠道：“越亦心的尸体可还在呢，你怎么知道我不能钻回去？”
说着，她故作停顿，视线停留在笨笨身上，是毫不掩饰的打量：“你跟他们关系不错，我把你扣着，你说，他们会回来吗？”
话毕，刚刚聚合好的尸体和骨架立马向笨笨扑上去，但笨笨根本不慌，副本里的东西根本碰不到它好吗？
然而下一秒，沾着灰尘与鲜血分手骨就搭上了它的屏幕，不过一瞬，它就被那具骨架住制住。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笨笨失了神，它脱口而出：“你们怎么能触碰到我？”
明明之前副本里的npc都看不到它啊！
季北月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它：“它们看不到你，当然碰不到你，但我看得到你。”
笨笨：……大意了。
“食堂是吧？”季北月笑道，“等会就去找他们。”
讲着，她看向那具骨架，“看好它，不然你头上的这层皮也别想要了。”
那骨架像是真的听懂季北月的话，抱着笨笨的力度加大，几乎要把它的屏幕捏碎。
————
食堂
两人一路狂奔，跑到食堂已经浑身是汗。
贺繁靠在墙上，喘着气：“不是演戏吗？不能跑慢点吗？”
“演戏演全套嘛。”凌熙扶着他的手臂，“话说，现在笨笨应该被抓了吧。”
“它没跟上来，应该是的。”贺繁道，“计划进行的挺顺利。”
————
半个小时前 宿舍
听到推门声，还在检查宿舍人员情况的凌熙回过头：“出事了？”
贺繁摇头，将他观察到关于红绳细节告诉凌熙。凌熙听完，思考片刻，问贺繁：“你是怎么想的？”
“从她手上那根红绳来看，季北月应该还在越亦心身上，但她现在应该是想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她已经转移到孟柒身上了。”贺繁顿了一下，“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那个约定想要误导我们。”
“如果不是，我有预感，她可能会对我们动手。”
“跟准确的说，是她可能想通过对我们动手的方式，诱导我们对她动手。”
其实贺繁讲出这个有些离谱猜测的时候，他自己都没底。但凌熙看着他，一脸赞成的模样，他也就将他的猜测细说下去。
想杀他们可以随时动手，想送他们出去也可以随时行动，没必要再搞一个约定出来。
季北月在布一个局，也许从他们进入副本的这一刻开始，他们就都成为了局中人。
第一天早晨，她混入进入副本的学生当中，并成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在贺繁凌熙单独行动的过程中，虽然不知道季北月怎么说服萧兰午饭时间去寝室，但要达成目的并不难。
对于一个刚死了室友并活在恐惧中的人来说，只要一句“中午去寝室有可能找到活命的方法”便可以将人忽悠去。
至于为什么可以知道贺繁凌熙想要做什么，季北月已经是个死人，她离开越亦心的身体以“鬼”的形态跟在他们后面偷听也不难。
离开越亦心身体后，如何不让人发现异常，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但并不影响他们的整体猜测。
萧兰在舞蹈室里那情绪崩溃的一场，大家都看到了，并不好隐瞒。
所以她后来又找了第二个目标——孟柒。小卖部外一句“是唐酒让我跟着她的”，成功引起了她们对孟柒的怀疑。
只要他们有明确的怀疑对象，她就可以更轻易地混入他们中间。
季北月不知道先用什么方法让唐酒信任他，再利用唐酒对她的信任，让他们也相信她。
更是通过在花坛里偷听到的信息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副本老人”的身份，打消他们的疑虑，成功和他们四人一起探索副本。
其实他们四个之前那么相信越亦心不是季北月，犯得最大的错误是没有和唐酒核实季北月小卖部外说的话的真实性。
而他们出这个问题的原因一是洪钟的昏迷分散了注意力，二是他们在小卖部一个私聊，一个偷听，废了些时间。
本来他们睡醒之后是有时间和唐酒聊聊这件事的，但偏偏他们经历了一个幻境。
那个幻境勾起了他们对惩罚室的好奇，让他们与洪钟唐酒分开，没法核对。
因此，季北月成功以越亦心的身份加入他们，从此正大光明地获取他们的行踪。
季北月引他们去惩罚室，表面上是想和他们做约定，但实际上，他们看到的幻境无一不展示了她的过去。
她步步引诱，赢取他们的信任，将他们带到各种地方，通过一个个片段，了解她的经历。
她把的过去展示在贺繁凌熙面前是为了什么？给他们身份提示吗？
答案当然是否。
结合惩罚室里季北月情绪崩溃，最后说的一句“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一个人拥有了自厌的情绪就会活在痛苦之中，舞蹈学校里的这一年，是她痛苦的源泉，死后的她，性情大变，变成了她不喜欢的模样。
她将她不堪的过去展示出来，想要减去一些痛苦。
可是分享不是解脱，死亡才是。
已经死过一次的怨灵没有再次死亡的权利，她将目光投向进入副本的玩家，希望里面有人能杀死自己。
能力最强的贺繁凌熙就是最好的选择。
或许亲手杀死自己的学生会给凌熙带来巨大压力，季北月知道那种痛苦，不愿意让他们也背负。
所以，她必须给她们一个杀她不可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都是她一步步铺垫好的。
她先以之前的情意为由，提出一个约定，只要她违约，他们就会感受到背叛，那之前的情意还剩多少？
再找个理由对他们动手，逼他们还击。最后死在他们手中。
“这个猜测是季北月本性的基础上。”贺繁讲完看向凌熙，“以你对她的了解，可能性大吗？”
凌熙肯定：“可能性很大。”
一个温柔的女生变成一个会将人大卸八块的怪物，每天活在痛苦与纠结中，确实可能向往死亡。
更和况，季北月本来就是个善良的人，害死她的人都死了之后，她不会愿意成为一个滥杀无辜的怨灵。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贺繁直接问道。
凌熙看着不知从哪翻出画板，手里还转着钢笔：“我好像知道两全的办法了。”
“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得配合季北月一下。”
“让我想想该怎么配合……有了，先把我们的药瓶灌满水……”
2
小树林
笨笨被骨架困在怀里，只能疯狂晃动天线表示抗议。
季北月淡淡瞟了它一眼，随即看向刚刚从小卖部里偷来的手表，“半小时，他们发现你不见了，应该会出来找你吧。”
“怎么还没来。”
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季北月略带嫌弃地看了笨笨一眼，好似在说：看，你在他们心里的地位也不怎么样嘛。
笨笨默默将天线上的摄像头合上，眼不见为净。
就在季北月打算说点什么再逗逗它时，一道较为熟悉的声音传来：“来了，说吧，条件。”
如此简洁的话语，不是贺繁还能是谁？
季北月看到贺繁一个人出现，有些诧异，特意往他身后看去，却一个人影也没。
“别找了，他没来。”注意点季北月的动作，贺繁淡淡道，“我们难道两人一起来送死吗？”
闻言，季北月愈发惊讶，“他竟然会同意？”
说着，她又将目光转向贺繁空空如也的双手，“那根钢笔也不在你这？你怎么说服他的？”
一直谈论这个无关问题，贺繁似乎有些烦了，“放了笨笨，说你的条件。”
说话间，孟柒和骨架已经走到贺繁身边，正一前一后地将他堵住。
许是确定贺繁已经成为瓮中之鳖，季北月此刻看着格外悠闲：“别急嘛，咱们等凌熙来，让他亲眼看到你死在他面前。”
“就像我亲眼看到穆南星死在我面前，怎么样？”
“不怎么样。”贺繁面无表情道。
见他丝毫不慌，季北月觉得没意思，轻“啧”一声，又将手上的红绳取下。
“不好玩，没意思。你老实待在这，等凌熙来了，我再帮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奈何桥边待太久的，等他亲眼看见你死去，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我就送他下去陪你。”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仔细想想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亡命鸳鸯是什么鬼？他和凌熙，鸳鸯？
贺繁没回话，季北月也待在原地没有动作。本身贺繁和凌熙在惩罚室室里就困得久，出来早已是下半夜。
两人又耗了会，竟然拖到了日出。
季北月愣愣地盯着天空中的一抹红霞，她背对着贺繁，贺繁看不到她的神情，但莫名地，他可以感受到季北月的向往。
她的注意力好似完全被红霞吸引，骨架抱着笨笨的力度弱了不少，笨笨趁机从它怀里钻出来，浮在贺繁头顶。
没有了季北月的控制，孟柒和骨架的行动力明显变得缓慢，如果要逃，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但是贺繁没有动作，季北月现在的状态，对他们完成计划非常有利。
“沙沙沙。”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季北月像是刚回过神，对着某处的树丛道：“出来吧，蹲了多久了？”
话音刚落，凌熙立即从树后走出来，“有没多久，也就四个多小时吧。”
四个多小时？就算他们离开宿舍楼下后一直待在这也没到四小时，骗鬼呢？
但季北月也懒得管凌熙扯淡，直切正题：“来的这么早，是找到杀我的方法了？”
“当然。”凌熙晃着手中的钢笔，“别忘了我们还有秘密武器。”
说着，凌熙扬起下巴：“你现在投降，我们还能饶你不死。”
标准的被主角或反派反杀的炮灰台词，面对凌熙这随地大小演，贺繁不予评价。
倒是季北月很配合：“如果我投降，你打算怎么做？”
“消除我的怨念，再离开副本吗？”
见他们没说话，季北月也就当成默认。
她笑了：“你们做不到的。我的怨念你们已经猜到了吧？”
“我的怨念在于我自己，可我产生怨念是理由，一是没有完成和穆南星的约定，二是对这个学校的厌恶。”
“你们知道的，我无法放下怨念。我完不成和她的约定了。”
贺繁凌熙听出她的悲伤，正打算安慰她，就听她语调一转，声音逐渐尖锐。
“所有阻止我的人都该死，所以你们去死吧！”
这个副本里存在多条时间线，虽然大家都知道，大概率无法找到穆南星存活的那一天，但这对季北月来说何尝不是一个念想？
贺繁凌熙想清除她的怨念从而消除副本，这无疑是泯灭她的希望。
忽然间，贺繁凌熙周边的树开始剧烈摇晃。上面的树叶开始飞快落下，然而还没着地，就被一股风吹走，围着凌熙转圈。
一层层树叶像屏障般，将凌熙困在里边。他挥着那根钢笔划断树叶，但无奈树叶太多，划完一推又是一堆。
季北月还好心的在凌熙头部那个高度留了一块空隙，好让他看清贺繁被围堵的情况。
“多亏了这片小树林，不然没这么多叶子，我还不好困住你呢。”季北月对着凌熙笑道，“现在你好好待在里面，看着他是怎么死的吧。”
话毕，又是一阵铃铛声。这次许是为了速战速决，季北月没有那么多准备阶段，直接就进入了舞蹈的高潮。
贺繁手上虽然没有钢笔，但之前在积分商城里换的匕首早就被他藏在一边。
乘着孟柒和骨架行动还算慢，他立马冲向藏匕首的地点从一堆树枝下翻出匕首。
因为动作迅速，手上不免被树枝划出几道口子。
“早有准备啊。”季北月的声音传来。
不给贺繁逃跑的机会，随着季北月越来越高难度的舞蹈动作，树叶从四面八方聚了过来，围成一个大圈，将他们都围在里面。
被困在小范围里面的贺繁用匕首挣扎了一会，但终究是无用功。很快便被孟柒和骨架一左一右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见状，季北月缓缓走向贺繁，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架在贺繁的脖子上。
她看着贺繁，说的话却是对着另一个人。
“看好了，我要动手了。”
“你说我是直接一刀割到大动脉给他个痛快，还是一刀一刀慢慢划，将他整个头割下来呢？”
“要不把头割下来吧，正好宿管这具骨架被你们砸烂了，我需要新的骨架。”
季北月说的很慢，语气玩味，像猫抓老鼠一般，不断逗弄贺繁。
冰冷的刀刃贺繁脖颈上不断游走，有时力度没控制好，隐隐划出几条红痕。
她似乎对自己的实力格外自信，将整个后背暴露在凌熙视野里，只要凌熙挣脱树叶的束缚，随时可以给她致命一击。
看着贺繁波澜不惊的脸，季北月突然觉得没意思，“不好玩，我这就送你上路。”
话音刚落，季北月举起匕首，眼见就要向贺繁扎去。
就在这一瞬间，不知什么缘由，围绕在凌熙身边的树叶转速忽然变慢，还有一大部分已经落在地上。
顾不得那么多，凌熙拿起钢笔就向季北月冲去。
他对准季北月后背的心脏处，钢笔是目前唯一已知有用的武器，只要这一刺刺进去，季北月大概一命呜呼。如此，贺繁也能成功脱离危险。
然而，在刺到季北月的前一秒，凌熙骤然收力，钢笔堪堪停在离季北月背后的一毫米处。
“北月，我们已经陪你演到这了，你还要继续吗？”
凌熙带有无奈和纵容情绪的声音传到季北月耳朵里，后者愣了一下。
“咚”一声，匕首落到地上。
季北月转过头，对上凌熙的眼睛，原先的悠闲自在不复存在。
她愣愣地看着对方，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凌老师，你……都知道了？”
凌熙看向她的眼神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幼儿园小孩：“我知道你的目的。你想给我们一个理由，让我们杀了你，离开副本。”
“但北月，我们不想这样。你不会一直困在过去，让我们帮你，和它说永别好吗？”
这个它说的或许是季北月的怨念，或许是她那段不堪的过去。
季北月双眼含泪，看着凌熙，好似真的被他话所打动，”凌老师，我真的可以吗？”
“可以。北月，相信老师一次，好不好？”
“好。”
然而，话音刚落，已经答应凌熙的季北月忽然起身，一把抢过凌熙手上的钢笔，毫不犹豫地向自己胸口刺去。
想象中的解脱并没有到来，黑血从伤口缓缓流出，季北月彻底愣了。
“没用吗……为什么？”
“小卖部里顺的钢笔，0元购，你值得拥有。”说着，凌熙将手心展开，里面赫然是一个带着防护套的刀片，“刚才划开树叶的是这个东西。”
见状，贺繁从口袋中拿出那根钢笔，“真正有用的笔，在我手上。”
盯着那根泛着金属光泽的钢笔，季北月苦笑，“我早该想到，凌熙不可能真的什么武器都不留给你。”
事已至此，季北月只能哀求地看向他们，“到了这个地步，算我求你们，不求你们动手，把那根钢笔给我吧。”
凌熙没回答她的话，对着食堂的方向喊道：“出来吧，我们做个了结。”
唐酒洪钟抱着一块画板走出来，将其递给凌熙。
凌熙画板转向季北月。整个画以红色调为主，在一个花坛里，一个女生坐在树下，正盯着某个方向。
只是她盯着的那个方向空空如也。
看着画中女生熟悉的脸，两行热泪从季北月眼里流出，她喃喃道：“南星……”
“北月，我们确实没用积分给你换药。”凌熙道，“但那个功能我们真的回收了，我们换了另一个功能——神笔马良体验卡。”
“这幅画叫《和灵魂共舞》。如果给你一个换一个地方活的机会，你愿意吗？”
画面中的花坛赫然是七中的花坛，准确的说是几年前七中的花坛。那时候七中花坛里还没雕像。
盯着画中那片空地，季北月答道：“我愿意。”
画中的场景，是多少次她午夜梦回，想想却又不敢想的画面。
凌熙拿过钢笔，将画补全，一道白光闪过，季北月消失在原地。
画中的画面改变，空缺的地上多了一个翩翩起舞的女生。
凌熙最后在她们的手腕上添上红绳，在画布的角落写下一句话：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
3
从副本出来后，他们的日子平常了不少。虽然解锁了大大小小不少规则，但都被他们以各种离谱的理由避开了。
于是他们的日子又变成了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
重复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觉中，就已到了国庆节。国庆放假的前一天，平常只有笔尖划过纸面“沙沙”声的教室，难得传出一些笑声。
“贺繁凌熙！”洪钟正收拾着试卷，“你们自习地点选好了吗？是去书店还是图书馆，要不要和我还有唐酒一起？”
一起过了一个副本，几个人的感情突飞猛进，经常一起吃饭上课。
“我就不了。”贺繁拎着空空如也的书包，“我假期没有自习的打算。”
听了贺繁的回答，洪钟像是很震惊，“假期不是就换个地方写作业吗？你们不去自习，要去干嘛？”
洪钟真诚的两连问成功搞懵贺繁，他看向一旁的唐酒，“他说的是真的？”
唐酒点头：“真的，大家都一样。”
“其实你和凌熙在七中……”说着，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措辞，思考怎样说委婉一点，“挺格格不入的。除了你们，大概也没有人这么悠闲。”
唐酒说的隐晦，贺繁也大概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学校里大多学生除了睡觉时时刻刻都抱着习题册，而他们找理由旷课不说，还经常踩点到班上，偶然早读还能迟到。
旷课贺繁没话说，那都是他和凌熙早有预谋的，但踩点和迟到他真的冤枉，他每天都是早床铃一响就起，是凌熙赖床好吗？
若他不叫凌熙，那家伙非旷课一早上不可。
洪钟劝说贺繁一起自习无果，最后被唐酒拉走。贺繁象征性地带着书包离开，就在校门口看到了两手空空的凌熙。
这家伙，演都懒得演一下啊。
凌熙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自然地将手搭在贺繁肩膀上，“国庆七天假期，去哪玩？”
“我知道郊外有座山上的风景不错，第一天我们去那野营怎么样？第二天……”
凌熙对这个假期不是一般的期待，洋洋洒洒讲了一大堆，从第一天计划到最后一天。
他说话时那双明亮的眼睛像闪着星星，满是期待，让人难以拒绝。
但贺繁国庆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一是要去找柳榆打听情况，二是要找人赴约。
想带从副本出来后莫名出现在他床上的邀请函，贺繁就一阵头疼。
“我打算去图书馆自习几天，没法每天都和你出去玩。”看着自己手里空空如也的书包，贺繁说话时不由心虚。
不过凌熙也没有要求别人打开书包给他核实的想法，他顿了两秒，提出一个折中的法子：“那我们出去逛个一天，正好剩下时间我补觉。”
“记得你上次说想看太阳，我带你去博物馆看绘画展览好不好？”
最后，莫名奇妙地答应凌熙早上一起骑自行车，下午看画展，晚上看电影的贺繁：怎么有种被套路的感觉？
————
贺繁和凌熙的一日游定在放假第一天，吃过午饭，他们便去了市中心的博物馆。
博物馆占地面积挺大，但只有两层。一层放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展品，二层上了锁。
那些画就挂在博物馆的走廊上，若不是特意说明，看上去倒和普通装饰物差不多。
“天空中本来一片湛蓝，偶然会有几片白云。”凌熙突然给贺繁解释起画的来源，“后来有个叫墓曦的画家，在画的天空中加上了闪着金光的圆球，它隐藏在白云后面，就露出个半圆，墓曦将它命名为太阳。”
“太阳是墓曦想象出来的事物，那幅画一经问世，就引起大家的广泛关注，算是墓曦的成名之作。”
“之后墓曦还画了一系列关于太阳的作品。奇怪的是，明明太阳是虚构的，之前大家从未见过，可偏偏这些画作一出，就让大家很熟悉。”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画时，就觉得在哪见过他画的太阳，不知道是他的画就有这么神奇，还是我真的在梦里见过。”
贺繁静静盯着墙上的画，太阳真的是虚构的吗？
像是为解答贺繁的疑惑，凌熙道：“你应该是之前看过画展，但失忆昏迷，记忆可能出现了部分错乱。”
话音刚落，贺繁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就听到一旁小情侣的对话。
“又来看画展了，亲爱的，你就这么喜欢墓曦的画吗？”男生挽着女生的手道。
女生看着画，眼里满是笑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看到他的画，就被画中的太阳吸引。”
“好像在某个时刻，我和一个很重要的人一起坐在公园长椅上，享受着阳光，看着天空。”
男生听到这话，笑着牵起女生的手：“重要的人，是谁啊？”
“不知道是谁，反正不是你。”看着男生写满期待的双眼，女生故意逗男生。
……
这对情侣很快便从贺繁凌熙身边走过，去了另一个走廊。
贺繁看着他们的背影，陷入沉思，难道真的是他的记忆混乱了吗？
天空中真的没太阳吗？可为什么又有阳光呢？
“凌熙。”贺繁突然很郑重地叫了凌熙的名字，“你还记得我们副本的最后吗？”
“在副本里，我看到了日出。”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太阳，为什么副本里会有日出？为什么偏偏真实的世界没有太阳，反而虚构的副本里有？
“这个啊。”凌熙倒不觉得奇怪，“你也知道，季北月是我的学生，她之前学绘画，肯定知道墓曦的作品。”
“副本因为她的怨念诞生，指不定让天空出现太阳是她的一个小愿望，所以副本就出现了太阳呢。”
好一个听起来有点道理但就是没有说服力的理由。
无法说服自己贺繁选择跳过这个问题：“画展逛完了，我们走吧。我看附近有个公园，我们一起去坐会？”
“好啊。”凌熙眼带笑意，语气颇有挑逗意味，“一起去享受阳光？”
“什么？”
刚开始贺繁还没搞明白凌熙话题怎么突然跳到享受阳光上了。
回忆起刚刚经过的那对小情侣，贺繁突然愣住了。
这家伙，故意的吧？怎么乱逗人呢？
最后，贺繁也是成功被凌熙拐到了公园的长椅上，两个人就真的坐那感受阳光去了。
很巧的是，他们刚好坐在画展上遇到的那对小情侣的对面。
那女生好像认出他们，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瞟，附在他男朋友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笑的很是开心。
无视这个小插曲，贺繁靠在椅背上，突然对凌熙道：“如果我说，在我记忆里，太阳一直挂在天上，你信吗？”
“我信。”
凌熙答的干脆，不带丝毫犹豫。他的反应让贺繁震惊，贺繁以为，凌熙会反驳他。
“我想相信，但我不敢相信。”凌熙看着他，眼底似乎是无尽的悲伤，“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生活了很多年的世界，和你想象中的有很大不同，甚至你无法确定它是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你会怎么做？”
贺繁没有立马回答，凌熙的问题太过沉重，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生活的世界并不真实，那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好好活着。”贺繁顿了一下，“无论是在虚假还是现实。”
“哈哈哈。”
凌熙一阵大笑突然打破沉重的气氛，“我随口说的，你竟然还真的认真想了。你可太有意思了，贺繁。”
面对他的突然变脸，贺繁沉默了。
凌熙其人，气人能力一流，正经不过两秒，煽情不过三秒。跟凌熙相处的这一个月贺繁越发觉得自己的脾气变好了。
“行了，别笑了，快点饭点了，我们去吃饭吧。吃完就去看电影。”
看着贺繁面无表情的脸，凌熙暗道不好，完了，皮过了。
他立即起身，略带讨好道：“我知道附近有一家火锅，特别好吃，我们去吃不？”
贺繁淡淡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认。得到同意，凌熙立马拉起贺繁手腕，拽着他就往火锅店跑。
旁边的情侣看着这一幕，男生：这就是高中生对干饭的执着吗？
女生两眼放光：“他们刚刚是不是说看电影？走，咱们也去买票，说不定能撞到。”
男生无奈：“你又磕上了。咋不直接跟到火锅店去？”
女生：“要给小情侣一点私人空间。”
男生：……你人还怪好了。
————
晚上 电影院
贺繁凌熙一入坐，看到前排两颗熟悉的后脑勺，这不是那对小情侣吗？怎么又遇到了？
那对情侣感受到他们的视线，也回过头：“好巧。”
说着，女生像是鼓足了极大勇气，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平安福，一口气迅速说完一长串话：“相逢即是缘，这两个平安福送给你们，你们的感情要一直这样好呀。”
贺繁：……感情好？哪看出来的？
凌熙倒是很自然，接过平安符，说了谢谢，就将其中一个递给贺繁。
“挺好看的，戴上不？”
4
军部校区校门口
贺繁躲在树荫下，盯着校门口，见迟迟没人出来，只得拿起手机发消息。
他打开柳榆的微信界面，上面的消息还停留在昨天晚上。
朝阳：明天有空吗？出来见一面？
榆：明天中午，校门口。
朝阳是贺繁的昵称，刚开始点开微信的时候，他看到这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昵称还愣了一下，直到看到微信置顶上的柳榆和凌熙才确认。
凌熙的昵称是“摘星”，如此文艺的昵称配上凌熙吊儿郎当的个性，让人难以评价。
在贺繁第九十七次翻看手机后，一位穿着军装的短发女生终于出现在校门口。
女生迅速锁定贺繁的位置，一出去就向他走来，顺便给他甩了瓶饮料：“久等了，给你一瓶雪碧赔罪。”
贺繁：……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站一个多小时就为一瓶雪碧。
但是柳榆熟练的动作，让贺繁不得不怀疑这种事情以前是不是经常发生。
看着柳榆毫无愧疚的模样，贺繁不禁沉思，如果谣言是真的话，他之前不会是个舔狗吧？
“想什么呢。”柳榆突然出声，“我很忙的，叫我出来什么事？赶紧说，说完我回去训练了。”
见贺繁不说话，柳榆皱眉，“不对啊，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是病还没好吗？你不会真失忆了吧？”
又是三连问。
贺繁无奈叹气：“凌熙告诉你的？”他这个反问，算是变相地承认失忆的事实。
柳榆：“他？怎么可能。你失忆，他告诉我？然后让我把你们之前的事捅到你这是吗？”
“他瞒着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给我这个机会？”
闻言，贺繁心里咯噔一下，凌熙果然有东西瞒着他。
“话说，你们俩真的很搞笑。”不知道想到什么，柳榆开始疯狂吐槽，“你们两，从小一起长大，算的上是竹马竹马，情意相通，还偏偏要拉上我个电灯泡帮你们挡枪。”
“你说说你们缺不缺德？”
什么？
柳榆说的每个字他都听的懂，可为什么连在一起就听不懂呢？
他和凌熙，竹马竹马？
他和凌熙，心意相通？
什么玩意？哪个天杀的说他们是情敌？
见贺繁一脸楞逼的模样，柳榆还特意强调：“你们当时就差临门一脚了，我连红包都准备好了，结果你们给我搞这一出。”
“我真的服了，你们知道谣言传出去的时候我什么感受吗？”
“我磕的cp be了 ，而我就是拆散他们的那个小三。”
贺繁沉默，好一个cp，好一个小三。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那我凌熙之前是哪样的？”
“你们俩？”说到这个，柳榆十分激动，“你们俩形影不离，我跟你说啊，凌熙有一间画室，从不让人进入，我之前偷偷翻进去过，里面全是你的画像。”
“虽然你失忆了，但你一定要对凌熙好点，可不能当渣男，冷暴力他。”
说着，还打开手机，翻出朋友圈给他看。
摘星：国庆假期第二天，他不在，想他。
贺繁：……凌熙这家伙还特意把他屏蔽了？
不对，为什么他看到凌熙发这种东西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你知道你失忆前对他做了什么吗？”柳榆越说越激动，“你有一天突然消失了，回来之后就不理他，无论他和你说什么，你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咱们以前关系好，自从你不理他了之后，班上的同学就觉得你们掰了。”
“更离谱的是，因为我经常和你们一起吃饭，就传出谣言，你们两都喜欢我，成为情敌，从此针锋相对。”
“你说我冤不冤枉？”
原来情敌谣言是这么来的……心酸且合理。
“我为什么会突然不理他？”
贺繁自认为是一个理智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冷暴力凌熙。
讲到这个，柳榆狠狠瞪了他一眼，“鬼知道你怎么想的？”
“那天你突然去找宋老头，回来就告诉我们他家里煤气罐爆炸去世了。结果你猜你干了什么。”
“参加完他的葬礼后你就再没和凌熙说过话，你知道那段时间他多emo吗？”
这件事是真的话，那他确实对不起凌熙。但现在还不是翻旧账的时候，他没忘记来这的主要目的。
正好柳榆提到宋老头，他可以趁机从柳榆那套出宋老头所说的老地方。
“柳榆，你说的这些我都没印象。宋老头是谁？我以前和他很熟吗？”
“宋老头”三个字像一个开关，贺繁一说完柳榆就给了他一巴掌，话里尽是阴阳，“熟呀，怎么不熟？因为人家一句话，中途离开某人的生日会。”
“放着限量的自助餐不要，去蹭人家的泡面，你说你们熟不熟？”
柳榆嘴里的某人不会是凌熙吗？
这么想着，他猛然看向柳榆，后者冷哼一声，“看我干嘛？你离开谁的生日会你自己没数吗？你不是想到了？”
好家伙，真的是凌熙。
今天来这么一朝，等看一个多小时，什么也没问出来不说，还发现自己之前对凌熙干了那么多缺德事。
柳榆像看出他的想法，悠悠道：“你失忆挺好的，一切重新开始。”
“凌熙不告诉你应该是担心知道后会想之前一样不理他，他已经很久没和你和平共处了。”
“你以后记得对他好点。”
“好。”
就算柳榆今天没和他说这些，经过副本里走到那一朝，他也会和凌熙好好相处的。
一个人的内心骗不了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讨厌凌熙。他不知道之前的自己为什么那么做，但至少从现在开始不会了。
听见他的回答，柳榆看了眼表，语气好了不少，“你有这个觉悟就行，好好相处，不要什么烂摊子都找我收拾。”
说罢，柳榆作势就要走，“我回去上课了，回见。”
“等等！”贺繁叫住她，直接问道：“我之前都是去宋老头家找他的吗？”
柳榆不知道他问这个干嘛，但还是如实回答：“是也不是，你是经常去他家蹭饭没错，但他家住在郊外的筒子楼，并不方便，你们一般是约在郊区图书馆。”
“那是他上班的地方。”
看来宋老头说的老地方，大概就是郊区图书馆了。
得到想要知道的答案，贺繁也不再挽留，很快便离开了。
等贺繁的背影完全消失，柳榆才转过身，对着保安室的方向道：“出来吧，人都走远了。”
凌熙缓缓从门后出来，看着贺繁离去的方向，眼里带着几分不舍。
柳榆见他这模样，没好气道：“你中午干嘛去了，说好的十二点，怎么都快两点了才来？让他在站着等一小时，你倒也舍得。”
凌熙淡淡看了她一眼，“那边的人开始怀疑我了，我脱不开身。”
“还有，我让你给他买点吃的，你就给他买瓶雪碧？”
面对凌熙的兴师问罪，柳榆决定转移话题：“我可都按你说的做了，等他想起来，万一生气了，你自己哄。可别找我帮忙。”
“我真的搞不懂，你就这么急吗？一定要趁人家失忆趁虚而入。”
“之前的事的没讲清楚，现在又套路人家，别到时候真掰了。”
闻言，凌熙垂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半晌，他才开口：“我有数，走了。”
柳榆看着凌熙干脆离开的背影，有数？她能不知道吗？凌熙有数才有鬼了。
郊外图书馆
从门外看去，前台空空如也，只有一位白发苍苍躬着背的老奶奶坐前台。
贺繁一踏进门口，老太太便抬起头，扶着架在鼻子上的老花镜，眯眼看他，像是在确认什么一般。
老太太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你来了，快进去吧，他也等你很久了。”
在老太太的带领下，贺繁来到图书馆阁楼的木门前。
“吱嘎。”
许是察觉到贺繁的到来，木门从里面被推开。
宋老头推着轮椅出来，与副本里不同，他左边脸被烧伤，并且整个下巴都已移位。
身上更不用说，贺繁与他相隔一口米都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
那味道不像平常做饭衣服蹭上的烟味，而像是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不像活人。
这是繁贺对他的评价。
宋老头的眼睛格外有神，那双乌墨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贺繁，眼里是无尽的怀恋。
“你回来了。”
“林曦。”
听到这个名字，贺敏瞳孔骤然收缩。
“日出于林，斑斓若曦。”像是知道贺繁失忆，宋老头还特意解释，“你的名字。”
林曦、凌熙。
这么巧的吗？
看到贺繁震惊的模样，宋老头扯出一抹笑，只是他下巴移位，让他的笑看着格外诡异。
“你想看看房间里有什么吗？”
说着，宋老头推开门，让他看清门里面的情景。
贺繁向房间里看去，里面赫然放着一副棺材。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恐惧漫上他的心头，他盯着那副棺材，脚下像生了根，无法挪动半步。
“不过去看看吗？”宋老头突然出声。
贺繁深吸一口气，向棺材走去。
棺材里的男生身着七中校服，双手抱在腹前。若不是胸口的血窟窿，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砰”一声。贺敏手中顺路给凌熙买的东西掉在地上，他看着棺材里男生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5
“熟悉吗？”
见贺繁站在原地一点动不动，宋老头再次开口，丝毫不给他冷静的机会。
“你不会连你自己身体都看不出来了吗？”
当可怕的猜想被他人说出，贺繁还是忍不住退了一步，一下踩到刚刚摔落在地上的塑料袋，又发出“咔嚓”一声。
里面的东西算是彻底坏了。
这一道响声拉回贺繁的思绪，让他的理智慢慢回笼。
“什么意思？”
宋老头盯着他，眼里逐渐染上疯狂，“他杀了你，可你偏偏失忆了，还安安稳稳待在他身边。”
“你说，他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呢？”
这话中没有一个名字，可贺繁莫名能听出来他在说谁。
凌熙杀了他，或者，其实他根本不叫凌熙，自己到现在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像是看出贺繁心里所想，宋老头继续道：“凌熙，不，应该称呼他成熠。”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你们明明都快逃出去了，结果在最后关头，他拿着匕首，狠狠往你心脏捅去。”
“他背叛你，不仅杀了你，还投靠你最痛恨的市厅。”
“他根本不是什么小有名气是画家。他今天带你去画展了吧？他是不是没敢告诉你，博物馆旁边就是市厅，他现在卖命工作的地方。”
宋老头说的一切太过让人震惊，贺繁一时不愿相信。
他冷着脸，“证据呢？”
“证据？”宋老头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到现在还这么相信他？一定要他再捅你一刀才死心吗？”
贺繁无言，用沉默告诉宋老头：你拿不出证据我是不会信的。
宋老头沉默地看了他半晌，最后像是妥协一般，叹气道：“罢了，我早该知道的。你若是不相信他，当初也不会被他背叛了。”
“你想要证据，便去市厅看看吧。指不定还能看到他的工作证。”
“他在那工作说明不了什么。”贺繁道：“不过是一个工作罢了，他在哪工作是他的自由。”
震惊过后，贺繁才慢慢反应过来，他在副本里看到过一个幻境。
幻境里凌熙说自己骗了他，这也是他想尽快找回过往的理由。
虽然不知道他们当初发生了什么，但幻境里显示的那段过往，凌熙确确实实叫他“贺繁”。
“而且，你认错人了。”贺繁再度开口，“我叫贺繁，不叫林曦。我不知道为什么棺材里的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但他一定不是我。”
“而且，凌熙不会杀我。”
从他失忆回到校园后，凌熙很多机会杀他，若想让他死，在他触犯第一个规则时候大可不救他。
更何况，副本里他受伤时凌熙看向他担心的眼神，不像假的。
“也许我从前确实和你很熟，但很抱歉，我不能相信你说的话。如果你费尽心思叫我来，是想让我离凌熙远点，不好意思，我做不到。”
“我是失忆了，过去发生了什么，我自己会去找，不用别人告诉我。”
从先前和柳榆的对话，贺繁不难猜出，之前凌熙和宋老头的关系并不好。贺繁无法判断宋老头的话里有没有带有个人情绪。
不管之前的自己是怎样相信宋老头，现在的他，更愿相信凌熙。如果最后真的像宋老头说的一般，那就全当他信错了人。
宋老头不语，贺繁没继续待在这的打算，转身准备离开。
手腕上忽然被人拽住，贺繁头也不回地甩开，走出门，还颇为嫌弃地拍了拍手腕，像是要拍开什么脏东西。
“等等。”宋老头的声音听不清喜怒，“林曦，如果你不喜欢从前的名字，我以后可以叫你贺繁。”
“但我讲的话，你也可以不信，但至少，你要听我一句劝。”
“小心凌熙。他不想杀你，他想你一直在这个地方陪着他。”
闻言，贺繁脚步一顿。
察觉到有说服对方的机会，宋老头推着轮椅到贺繁身边，这次倒是识趣地没动手。
“他是不是告诉你太阳只存在于画中，这和你的认知不符，不是吗？”
“这个世界里没有太阳，你不想回去吗？回到有太阳的那个世界。”
…………
从图书馆出来后，贺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一路上他都在想宋老头说的话，无法判断。
他的本心告诉他相信凌熙，可宋老头的最后一句话让他无法不多想。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用枕头捂住自己，短暂的缺氧让他不再多想。
昏迷醒来什么记忆也没有，被迫绑定一个游戏，在七中就没过几天安稳日子。
如果现在让他相信，他最信任的凌熙才是一直欺骗他的人，那他这些天在做什么？当joker 吗？
在床上躺着躺着，许是一日之间遭受的冲击太多，贺繁一下便睡着了。
一醒来，贺繁打开手机，一大串消息便弹出在界面上。
贺繁点开微信，里面几乎都是凌熙发的消息。
摘星：我也来图书馆自习了，你在哪，我来找你。
凌熙连白纸和笔都没带回家，来图书馆自习，骗鬼呢？
除了是特意来找他，还能干嘛？
贺繁往后翻，凌熙给他发了很多消息，有问他在哪，有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还问有没有回家，要不要自己去接他。
消息界面最后停在“晚安”两个字上。
凌熙发这么多消息，却没有问他一句为什么不回，一副习惯的模样。
难怪柳榆要说他，以前的自己是有多过分？
退出与凌熙的聊天界面，贺繁思考片刻，打开和洪钟的聊天框。
朝阳：你看过墓曦的画吗？
洪钟秒回。
大笨钟：他太阳系列的作品吗？当然看过，他的画能有几个人没看过。
朝阳：你在现实中见过太阳吗？
大笨钟：怎么可能见过？画里的东西怎么出现在现实中？贺繁，你们还说我傻，你问我这个问题，比我还傻呢。
贺繁无视洪钟最后的嘲讽，回了句“谢了”就退出微信。
退出微信的最后一秒，贺繁突然瞥到自己的昵称朝阳。
朝阳，太阳。日出于林，斑斓若曦。
如果他的名字是林曦，好像取这个昵称就说得通了。
曦，清晨的阳光，可不是朝阳吗？
那凌熙的摘星……
成熠，熠，星光。
想到这个可能，贺繁背上生出一层冷汗。
“叮！叮！叮！”
门铃忽然响起，吓得贺繁一个激灵。
这么大清早，到底是谁来找他？
贺繁拉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礼袋。
“surprise！”凌熙从礼袋后探出脑袋，“我来给你送温暖了。我带了早餐，这袋子里是你最喜欢吃的糕点。”
猛然在这个时候看到凌熙，贺繁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撞上凌熙满是笑意的眼眸，贺繁的心止不住颤了一下。
很快他便想开了，既然本心决定相信凌熙，那就顺从本心吧。
若是那老头说的是真的，就全当自己赌错了。
“进来吧。”贺繁侧过身让他进门，不忘打笑，“谁一大早吃糕点啊。不得腻死？”
凌熙挑眉：“你听错了，我说我带了早餐，可没说这糕点就是早餐。”
说着凌熙指着放在门外的一个塑料袋，里面赫然放着一些食材。
“既然是送温暖，那买的早餐有什么意思？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凌熙笑道，“介不介意让我用你厨房？”
贺繁被他逗笑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让，能不让吗？凌大厨亲自下厨，岂有不让的道理？”
半小时后，凌熙端出来两碗面条。贺繁看着塑料袋里剩的一堆食材无声地叹了口气。
感动的太早了，这么一堆食材，就做了两碗白面，面汤上只飘着两片菜叶，看着格外可怜。
他多放几片也好啊。
“不吃吗？”
在凌熙期望的眼神下，贺繁坐在座位上，挑起一根面条，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这也不怪贺繁，毕竟这碗白面看着实在没什么味道。
十分钟后，贺繁连面带汤，吃的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怎么样？好吃不？”
“好吃……”
说实话，这面确实没什么味道，淡的跟水一样。但凌熙的眼神过于炙热，让贺繁无法说出除了好吃以外的话。
听贺繁这么说，凌熙倒是很开心，拿起筷子就是一顿炫，吃完盯着空碗若有所思，“怎么没味道呢？”
“难道盐都跑你那碗去了？”
贺繁：……早知如此，善意的谎言就不该存在。
正当他们准备收拾碗筷时，门外的门铃再次响起。
“快递！”模糊的声音透过门传来，贺繁不禁皱眉，他最近没买东西啊。
他拿起快递，快递单上写着“宋老头”三个字。
那老头给他寄什么快递？
虽然疑惑，贺繁还是将快递拆开，里面是一个信封。
贺繁打开信封，想看看里面写了什么，结果一打开，就见到“课程表”三个大字。
意识到自己中招的贺繁：……完了，这下躲不掉了。
更巧的是，凌熙洗完碗从出来，顺手就拿过贺繁手里的信封。
凌熙刚看清上面的字，下一秒，天旋地转，二人失去意识。
6
【滴！检测到玩家进入，欢迎大家来到副本——小白房。】
【在郊外的深林中，有一座小白房。那是所有人记忆开始的地方……】
【副本任务：存活七天。】
又是冰冷是机械音，但与上次不同，在机械音之后，是一道童音。
【温馨提示：在副本里请时刻保持清醒，不然，你可能永远迷失在副本中。】
小女孩的声音温柔中带着稚气，活脱脱一个装大人的小孩。
系统提示音播放完毕，贺繁睁开眼，视线逐渐恢复清明。
他现在身处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中，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一张床，一扇窗就是房间里的全部。
他环顾一圈，没看到第二个人影，凌熙不在。
看来这个副本把他们分开了。
说来也奇怪，自从这一个月几乎和凌熙形影不离后，凌熙这么一小下不在，他还怪不适应的。
贺繁从床下跳下去，往门口走去。他想看看这个房间的门能不能打开，如果可以的话，顺便还可以出去找找凌熙在哪。
刚把手放在门把上，贺繁猛然皱眉，不对，门的高度不对，手的大小也不对。
试了一下，贺繁收回手，门打不开。
他看着自己突然变小的双手，若有所思，他不会变小了吧？
许是想的太投入，他竟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忽然听到自己的声音，贺繁心下一惊，这不是他的声音！
更准确的说，这不是他现在的声音，那是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回想起系统播报时出现的女童声，一个不太好的猜想在他脑海中浮现，不会这个副本和孩子有关，然后所有玩家都变成了小时候的样子吧？
似乎是为了印证贺繁的猜想，他一拉开书桌抽屉，就看到了一面镜子。
他果然是个小孩模样。
但是看着镜子里留着长发，睁着两个圆圆的杏眼，第一眼看上去格外像个女生的自己，贺繁沉默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小时候长这样啊！他为什么会留长发？
小时候他的审美是这样的吗？不，他不相信。
震惊归震惊，贺繁还是没忘了现在的自己该干什么。他马上调整好情绪，开始继续翻东西，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
他们想一出门就去找凌熙的，但他现在改变主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让凌熙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书桌里没什么，除了镜子这一类生活用品，就是笔，笔记本一类的学习用品，格外无趣。
贺繁将视线投向一旁的柜子，寄希望于可以从柜子里翻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然而，一打开柜子，一个长方体物体正晃着什么从他头上飞过。定睛一看，是笨笨那家伙正晃着它的天线呢。
“你怎么在这？”
贺繁明明记得他们进入副本的时候笨笨不在他们身边。一放假笨笨就以充电为由不知跑到哪个角落去了。
听到贺繁的话，笨笨似乎很委屈，“你怎么好意思问这个问题？你们进副本，我身为你的绑定道具，当然要一起被拉进来了。”
“你和凌熙怎么做到的？放个假，人都不在学校里，还能把自己搞进副本。”
“还是课程表那个规则！不是，你们放假去哪搞的课程表啊？”
笨笨在评论上缓缓打出一个哭脸，“你们还我假期！”
贺繁自知理亏，没有反驳笨笨。但若凌熙在这的话，必然会怼一句“你一个机器人，有什么假期？”
笨笨吐槽完后，贺繁指着房间里唯一一扇窗户，“你能不能从那里出去，然后去找凌熙？”
看着让自己加班的罪魁祸首，笨笨万分无语，不是，他一出来就让他跑腿，真的好吗？
无语归无语，该干还是得干。贺繁拉开窗户后，笨笨老老实实地飞了出去，按他的要求找凌熙去了。
笨笨走后，贺繁开始翻柜子，不出意料，除了一堆一模一样的衣服，柜子里什么其他东西也没有。
看着这如监狱一般的房间，贺繁陷入了深深地沉默，是哪个缺德的人把一堆孩子关在这里？
“铃！铃！铃！”
铃声刚响完，外面又传来一阵叫喊：“起床时间到，请孩子们赶紧到食堂吃饭。”
熟悉的铃声，熟悉的催促声，贺繁一阵无语，这个副本不会又是学校吧？
再这么下去，他都要对上课铃声有阴影了。
声音消失，贺繁再次尝试拉开门。不出所料，这一次贺繁很顺利地将门拉开了。
看来之前打不开门是因为没到开门时间。
又是一个对时间有高要求的副本，巧合吗？
无论是学校，还是副本，都对时间有着高度要求，是这个时间什么特别的规则吗？
对时间怎么重视？
————
食堂
贺繁刚走到食堂，就看到两个站在门边看着他。一个看到他眼睛立马亮了，另一个看向他的眼神满是哀怨。
而笨笨此时正飘在他们头上。
不用猜就知道，这两个人是凌熙和柳榆。笑脸的那个是凌熙，板着脸的那个是柳榆。
贺繁的装扮还算正常，标准的小男孩装扮，但他旁边的柳榆……
干净利落的男式短发，双手抱在胸前，板着一张面瘫脸，活脱脱一个假小子。
更可恶的是，他们三人此时看上去都不过六七岁的模样，而他，贺繁，竟然是三人里面最矮的！
凌熙和柳榆两人都比他高了半个头！
柳榆在女生的中本身就算得上高挑，加上女生发育早，这个年纪柳榆比他高他可以理解，但凭什么凌熙也那么高？
贺繁在原地一动不动，柳榆等地烦了，轻啧一声，“站在那干嘛？不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难道你是觉得我们俩太高了，不想和我们站在一起？”
贺繁：谢邀，不想说话。
看着贺繁一言难尽的脸色，柳榆再次补刀，“你难过啥？反正你长大之前也没凌熙高，我的话虽然没你高，但你打不过我。”
闻言，贺繁立马向他们跑过去。倒不是他多想，只是他若不跑过去，鬼知道柳榆嘴里会吐出什么更伤人的话。
贺繁过来后，柳榆淡淡道：“跟着我，我带你们去你们的位置。”
柳榆的脸色差到要杀人，贺繁凌熙跟在她身后什么也不敢说。
落座之后凌熙才在贺繁耳边悄悄道：“她莫名奇妙一起被拉入这个副本心情不好，你别介意。”
柳榆就差把心情不好几个字写脸上了，贺繁能看不出来吗？
但他此时好奇的是柳榆究竟是怎么被拉入这个副本的，总不能宋老头也给她寄了一封信吧？
听贺繁问这个问题，凌熙有些心虚，“这个嘛……应该怪我。”
半分钟后，贺繁再度陷入沉默，柳榆跟凌熙，但凡其中有一个脑子正常都干不出这种事情好吗？
事情的起因在于凌熙朋友圈发了两碗面的照片，就是早上他在贺繁家做的白面，并配文：好吃。
柳榆看到，就在朋友圈底下给他评论“不信”二字。
结果就这么两碗面，两人掰扯了半天，最后柳榆直言要到贺繁家来尝一尝，实践出真知。
不巧的是，一来到贺繁家门口，她看到两个倒在地上的人和一张掉在地上的白纸。
柳榆捡起那张白纸，然后跟他们一样，失去意识，来到副本。
这个原因离谱且好笑。
先不说为什么柳榆看到能被一条朋友圈引到贺繁家来，就正常人看到两个大活人倒在门口难道不是要先打120吗？
怎么还会注意到地上的纸？还把它捡起来！
“老师没教过你在地上看到垃圾要捡起来吗？”
柳榆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他们身后，听到柳榆的声音，贺繁吓得一个激灵。
不是？柳榆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似乎看出贺繁的疑惑，凌熙继续轻深附在贺繁耳边道：“她从小就这样，别人想什么她总能知道，所以在她面前摆着冰块脸是最好的选择。”
难怪柳榆一见到他就知道他失忆了……
柳榆突然出声：“你们要不要再小声一点，我听的到。”
贺繁凌熙尴尬的别开头，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忽然间，贺繁想到一个问题，铃声一响他就从房间出来了，为什么凌熙和柳榆比他快那么多？
贺繁：“你们两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事情？”
凌熙连忙摇头，“是柳榆的主意，不关我事。”
“我在房间里待的好好的，她敲我窗户，硬要我和她一起翻窗出去。”
贺繁：……
如果没记错的话，一楼二楼分别是活动厅和餐厅，他们的房间至少在三楼，甚至更高。
看出贺繁的疑虑，凌熙解释道：“窗户外刚好有水管，我顺那爬下来的。”
这两个身体不过六七岁的小孩能干出来的事？
正感慨着，柳榆刷一下就跑回了自己的位置，刚想转头问问柳榆怎么突然离开，贺繁一回头就和一个拿着笔记的女生对视。
女生扶了扶眼镜，眼里带着些许寒意：“早餐时间，你们在干什么？”
贺繁：好熟悉的开局，又成功得罪一个NPC。
7
若是平常，贺繁凌熙必定会和老师杠一杠，但这个副本里，他们都是小孩形态，若惹恼npc，他们大概率打不过。
大丈夫能屈能伸，等观察一下，若是这个npc尚存良知不对小孩子动手，他们再犯贱也不迟。
“贺繁，凌熙，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但院里规定用餐时间专心用餐，你们还是要遵守规定的。”不知为何，女生的态度突然间好了不少，“这次就不记你们名字了，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说完，女生便走向餐厅一角的空桌，空桌上什么食物也没有，女生把笔记本摊开，拿着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空桌离贺繁很近，女生坐下，贺繁便开始悄悄打量对方。虽然女生穿着成熟，但细看就会发现对方年龄并不大，也不过二十出头。
她的镜片很薄，很像平面镜。贺繁猜测，她或许根本没有近视，戴着眼镜只是想让自己看着更有阅历。
房间里的孩子都低着头默默吃饭，贺繁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些孩子的动作格外统一，连咀嚼的频率都差不多，像是从什么培训班里特训过一般。
许是贺繁的动作在这一群人里格外明显，老师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看向他，“贺繁，吃饭时间，你别太过分了，低头，吃饭。”
老师的声音不大，但在如此安静的餐厅中，已经足够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中。虽然老师的语气严肃，带着几分怒意，但凌熙看着对方的眼睛，那双眼睛格外温柔，完全不像生气的模样。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贺繁脑海中形成。
“我不饿。”
听到贺繁的回答，女生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立马站了起来，厉声道：“贺繁，你跟我出来。”
贺繁被女生带到门外，等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门外，凌熙悄悄放下碗筷，打算跟出去。
他刚走到门口，衣服都突然被人拽住，一会他头，就见柳榆满眼鄙夷地看着他。
“你的智商怎么下降的那么快？”见他没有再跟出去的打算，柳榆松手，“你没看到那个女生的眼神吗？就她那眼神，有半分生气？明明是担心好吧。”
凌熙无言，其实柳榆说的他都知道，但就是只有自己跟出去才安心。
像是看出凌熙所想，柳榆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严肃：“成熠，我们的计划，你不要忘了。”
“计划进行地很顺利，推进速度甚至超出了我们的预料。你知道现在的他没办法完成计划，你时时刻刻跟着他，他什么时候能恢复到从前？”
“柳榆，太快了。”凌熙眼里染上一层悲伤，“我想像现在这样，多陪他一会。”
听了他的话，柳榆震惊又不解地看着他，眼底满是嫌弃，“有病，那件事又不是你的错，你在杞人忧天什么？”
“他又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不会在意的。你一天天担心这担心那，这个计划要是失败了，小心他真的不理你。”
被柳榆骂了一通，凌熙难得没说什么，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柳榆以为他想通了，十分欣慰，正打算拿出她在食堂找到的小零食分给凌熙，就发现凌熙在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好家伙，又去找贺繁了，油盐不进啊！
————
走廊上
女生将贺繁带到周走廊的一个拐角，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没摄像头后一改脸上严肃的表情，半蹲在地上语重心长对贺繁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满，但你万万不该表现出来。”
“你马上就到可以上学的年纪了，到时候你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这段时间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再忍忍，就当姐姐求你，成吗？”
对上女生那双写满担忧的眼眸，贺繁缓缓点头，虽不知女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难道遇到一个对他们这么友好是npc，先稳住再说。
得到贺繁肯定的回答，女生像是松了口气，她轻拍贺繁说肩膀，温柔道：“这么一闹，今天的早饭你是吃不到了。但我房间的阳台上还放着些饼干，你拿点去垫垫。”
贺繁应下，正好趁这个机会去女生房间翻一翻，指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你去吧，给你留了门。他们现在吃完了，我还要回餐厅盯着那些人洗盘子呢。”
话毕，女生便转身离开。
女生的背影刚消失在拐角，凌熙便从另一个角落钻出来。
见到他，贺繁并不意外，挑眉道：“偷听了多少？”
“一字不落。”
话是这么说，但凌熙和柳榆讲了那么久，他赶到之后只看见女生的背影，其实什么也没听到。
贺繁懒得猜凌熙说的是真是假，直接道：“我打算去翻线索，走不走？”
“走呗。”凌熙痛快答应。
————
门前
贺繁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往下一拉，没打开。
他看着门不死心，又试了一次。
盯着毫无打开迹象的门，贺繁无语，刚刚那个自称姐姐的女生说给她留门，门呢？
笨笨忽然出声：“我刚刚检测到阳台的窗户是开的，而且她的房间就在你下面，她说的留门，是不是指阳台上窗户？”
盯着紧锁的门，贺繁沉默，因为笨笨说的确实可能极大。但是贺繁不解，给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留窗户，让他爬水管，真的不怕对方出事吗？
吐槽归吐槽，水管该爬还是得爬。
五分钟后，贺繁凌熙一上一下抱着水管，向阳台前进。
他们这一趟格外顺利，虽然贺繁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动作却格外娴熟。想到自己失忆的事情和凌熙柳榆早上同样的行为……
他不会以前也老和凌熙柳榆一起干这种事情吧？
“想什么呢？那么投入。”
为了减少意外发生的可能性，凌熙和他中间隔了老大一段距离，贺繁到达的时候凌熙还在水管上。
所以凌熙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贺繁站在原地发呆。
这个问题贺繁没有回答，他总不能告诉凌熙“我在想我之前是不是经常和你一起爬水管”吧？
他转移话题：“阳台的门锁了，你有进去的办法吗？”
凌熙摇头，阳台的锁和门锁不一样，没法用东西撬开，更何况，这房间阳台的锁在另一边。
“既然这样，那只能砸了。”说着，贺繁对笨笨道，“笨笨，我们完成上个副本剩的积分还有多少？可以换点你砸玻璃的东西吗？”
说完，他又补充上一句“越便宜越好”。
刚打算兑换一个小型武器的笨笨默默退了武器库界面。
武器是游戏商城里最贵的东西，以贺繁的脾气，包不要的呀。至于凌熙，他已经摸清他的脾气。
贺繁不在的时候是头倔驴，谁也劝不动他。贺繁在的时候就毫无主见，对方说什么就信什么。
片刻后，笨笨在商城的角落里找了一个一积分批发一堆石头的商店。
兑换完毕，几块石头夹在白骨之间与其一同掉在地上。
熟悉的白骨……
说好的石头呢？
贺繁有理由怀疑积分商城挂羊头卖狗肉。
像是看出贺繁心中所想，笨笨解释道：“商城那边是备注是这样的：原厂地的白骨太多了，埋不下，正好和石头一起卖给你们了。”
“反正骨头和石头的主要成分都是碳酸钙，本质上没区别。”
贺繁：……骨头的主要成分明明是磷酸钙好吗？
盯着这坨东西，贺繁莫名觉得眼熟，下意识就想到某个小树林里的白骨大军。
“笨笨，这个积分道具叫什么名字？”贺繁艰难开口。
“这是刚刚上新解锁的，好像叫季北月的祝福。”
不愧是季北月，好一个拿骨头祝福。
孩子的力气小，搬起重石头就费力，更别说要扔出去砸玻璃。
于是贺繁决定反其道而行之，捡起一个臂骨头，对着玻璃门就是一顿抡。
虽然这个方法有些离谱，但用积分换的骨头外便宜且靠谱，像是被什么化学药剂加强了一般，硬度竟然比石头还大。
五分钟后，贺繁凌熙成功进门。
进门后，看着满地的玻璃渣，凌熙难得露出担心的表情，“这下怎么交代？”
贺繁想了想，“要不恶人先告状，说我们刚翻到阳台，就看到一地水渍和玻璃碎片。”
说着，他又补充：“她看着挺信任我的。应该不会怀疑到我头上，到时候再找个对我们没用的npc当替罪羊，刚好让他们自相残杀。”
好一个一箭三雕的方法。
笨笨在一旁听到目瞪口呆，不是，这么缺德的玩法，不应该是凌熙想出来的吗？
怎么贺繁也学会了？
解决完如何处理玻璃后，两人开始干正事。
贺繁从柜子开始翻，但很遗憾，除了一本笔记本。
凌熙翻得书柜，同样没有任何线索。
“哒！哒！哒！”
门外传来一阵高跟鞋敲击的声音。这个音量，应该离门口还有点距离。
贺繁凌熙对视一眼，决定抓住机会。
凌熙一拉开门，贺繁便向外冲去！
边跑边喊：“来人啊！有人偷东西了！姐姐快跟我去看！”
趁着这点时间，凌熙带着笔记本，成功顺着水管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