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

    中考后的暑假正是借着温度变成大孩子的时候。树荫下的影子是斑驳的，紧张后的休憩是慵懒的。蝉鸣、篮球、汽水、一个柠檬味的夏天。

    纪向南用胳膊怼了一下原野：“诶，人家可都有对象了，你怎么还不着急。那边那个妹子不错，一直在看你呢，你不去意思意思？”原野白了他一眼：“滚蛋，你愿意去你去。”

    “这你就没意思了，长这么帅还不找对象，暴殄天物啊是不是哈哈哈。”

    徐烨扯了扯纪向南的领子：“你可拉倒吧，咱野哥长这么帅能看上谁啊是不是。嘿！小姑娘，喜欢那家伙你没戏，要不看看我们几个？”

    原野转身拍了拍那两个不正经的：“靠，你们别贱，去打球去。”徐烨切了一声，勾着纪向南的脖子：“您老就单着吧。”

    原野没理，一手抄起地上的汽水一手扒拉着反光到看不清的手机，晃晃悠悠的往场边走。

    这时一个人拿着瓶没喝完的汽水走到原野身边坐下：“你好啊帅哥，哪个学校的，假期不去补课怎么还想着来球场打球啊。”

    原野：“初三刚毕业。”

    “这样啊，中考考得怎么样，考到哪了。”

    原野侧过脸，身旁的人看上去比他大了几岁，浅棕色的头发稍长，在脑后扎成一个小啾。整张脸经阳光的暴晒后有些泛红，但还是能看出来，这人很白。仰头喝水的时候，颈间的汗珠凝聚在一起，沿着喉结侧边滑下，留下一道断断续续的水渍，在阴影下隐约反着光。

    原野只瞧了一眼，又别过头心里嘀咕着“这人真白。”

    何川注意到了那一瞬的目光，也看过去，可是眼前人的注意力已经被篮球吸引走了。

    原野的脸也有些红：“我考得还不错，考上了二十七中。”

    何川轻声笑了下，视线从原野身上移开，轻轻点头说：“不错嘛，那可是省重点诶。”

    “谢谢，还好吧，可能是我运气好。你呢？大学生吗，旁边师范大学的吧，”

    “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吧，这个球场不好找，知道的人不多，我们在这里遇到的人基本都是隔壁师范大学的学生。”

    “哈哈，我爸爸是那学校的老师，不过我不是那的学生。我跟你一边大，今年中考的，也考的二十七中。”

    原野眨了眨眼睛看着何川，何川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哈哈，不相信吗。”

    原野尴尬地揉揉鼻子：“没…没有。”

    “没…有…吗”

    “不是不是，”原野赶忙解释：“你看起来很像大学生，没想到跟我差不多。”

    何川将手里剩的汽水一饮而尽然后起身越过原野去拿外套，挎上包跟他点头告别：“哈哈哈没事，我这发型不太显年轻。我叫何川，打过招呼就算是朋友了哈，期待以后在新学校遇到。好了我得回去了，晚上要陪家里人。你手里这个汽水柠檬味的好喝，你下次试试，走了啊。”

    原野扬了扬手：“好。”

    何川外套上的香水味让原野运动完干涩的鼻腔感到舒服很多，柔和的花香让人很放松，原野用力吸了吸鼻子，他闻不出大人口中的什么前调后调，他只知道这个味道很好闻，很舒心。看着远处逐渐拉长的影子，原野一口喝完手里的饮料，咂咂嘴，觉得有点太甜了又咳了几下。

    徐烨：“呦！不会吧不会吧，果然传说都是真的，你们帅哥都内部消化啊，太过分了是不是。”

    纪向南：“嘿！你正经点。”

    原野无语：“靠”

    徐烨：“你别靠啊，那人谁啊”

    原野：“不认识。”

    徐烨：“屁，你不认识你还盯人家这么半天，我不信你不认识。”

    纪向南：“滚滚滚，你爱信不信，谁管你，赶紧找地方吃饭，我饿死了。”

    原野：“那就火锅呗，徐叶子不一直想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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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向南趁着徐烨研究菜单的时候翘着凳子问原野：“今天跟你唠嗑那人谁啊，你跟我说说，瞅你俩那样真不像不认识。”

    原野用手一圈一圈地磨着易拉罐的边沿，打了个哈气，柠檬味的汽水确实很好喝：“他说他叫何川，我们这届的，也考上二十七了，就问问我中考去哪了，别的没说了，真不认识。”

    纪向南：“切…真没劲，我以为铁树开花了呢。”

    徐烨：“开花了！开什么花了啊，你俩背着我唠啥呢。”

    纪向南：“怎么哪都有你呢啊，我去取蘸料了。”

    徐烨：“什么秘密不告诉我，你们几个准二十七中的是不是背着我搞小团体，欺负我个去一中的是不是，呜呜呜。”

    纪向南：“你戏怎么多，我们怎么那么闲想着孤立你，取蘸料走不走。”

    原野在一边捡笑，把手从瓶口上拿下来，抻了个懒腰迷迷瞪瞪地等锅开。

    饭局进行到一半，徐烨开口吐槽纪向南：“阿姨也真是的，不给你报二十七的志愿，说什么担心分数线高怕考不上。结果今年分数线比往年低那么多，池北疆都考上了，还指望我们都去二十七呢。”

    原野摇了摇头：“二十七离一中不远，想聚还是能约的。天下父母一条心，都是对孩子好，阿姨就是太担心你了。”

    纪向南耸耸肩：“野哥说得没错，相约随时约嘛。”

    徐烨：“对了野哥，你爸爸那时候也是，很担心，工作还忙，拜托班主任帮你看了好几遍志愿。叔叔从北京那边回来了吗？”

    原野：“还没。”

    纪向南：“还没有啊，那过几天上学你怎么办，二十七中离你家可不近，总不能起早贪黑挤公交吧，而且高中放学晚，太不安全了。”

    原野：“还能怎么办，住校呗，住校的一些手续这几天就下来了，军训那几天就开始住。”

    徐烨：“啊？你也不嫌麻烦，要不你来我家呗，我哥上大学，他那屋给你，他放假回来那几天，我俩挤挤就完事了，而且咱俩还能一起上学嘿嘿。”

    原野：“俩男的挤一张床？还是算了，而且太麻烦你家里人了，我先在学校住，不习惯再找你。”

    徐烨：“呦呵，挤一张床怎么了，你嫌弃我是不是。”

    原野一挑眉“呵，我这么帅，嫌弃嫌弃不行啊，要挤我也要找个帅哥跟我挤。”

    徐烨看着原野得意洋洋的样子，给了他一个白眼：“行行行，你是哥你说的算。”

    原野得意地晃着手里的汽水，笑眯眯地看着锅里搅在一起的肉片青菜。

    锅边热气氤氲，三个少年诉说着对未来的畅想，少年英气在此刻充满野心和张狂，年少轻狂不是嘲弄无知的愚笨而是欢迎机遇的降临。

    走出火锅店，室外的热气扑了原野一脸，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原野在心里暗暗留恋了一下空调房的凉爽。

    从兜里摸出手机给父亲发了条微信：“爸，我跟同学吃好了，到家给你打电话。”想到大老板这时候还在忙，又把手机揣回去了。

    纪向南扯着徐烨走到一边回头跟原野说：“我和叶子一起走了啊，到家搁群里发微信，你注意安全啊。”

    原野跟他们摆摆手告别，一个人沿着街边往回走。天还没完全黑，倒显得路灯没那么昏黄，刚出火锅店时强烈的温差带来的不适感逐渐消失，走在街上不时还能感到风吹过带来的凉爽。蓝牙耳机里的音乐卡了一下，原野摸出手机，是父亲打来的电话。原野挑了下眉，感到有些意外。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沙哑：“喂，儿子，走到哪了。”

    “快到家了，本来也没多远。”

    “哦好，那快回家吧，爸爸一会要开会，到家给我发个微信就早点休息”

    “好。”

    母亲是两年前走的，因为一场遍及全球的疫病，其实疫病现在也不稳定，两年内总是时不时严重到在家上网课。那时经济不景气，有一点商业上的合作母亲就赶了过去，本以为隔离时不会出什么问题，谁也没想到会有一例无症状感染者躲过了排查住在了母亲隔壁……

    当时新闻上了热搜，酒店方和当事人都第一时间站出来道歉并赔偿。原野那年初二，愤怒和悲伤是搅在一起的，愤怒是父亲的不作声和沉默，悲伤在自己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