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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的人

    似乎大部分的故事都是在夏天开始的,燥热的天气让少年们的心不再平静,隐匿而盛大的情愫疯长,炽热明媚,为青春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他却像一阵风,匆匆撩拨了我的心弦又轻柔地离去,不留分毫。

    “陆野。没到啊,好。”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

    “报告!”响亮干脆的声音在教室后门响起。我回过头去,只见一位未穿军训服,腰间系着格子衬衫,笑得张狂的男生倚在后门。

    “你军训服呢?迟到了,今天你打扫卫生。”老师瞥了他一眼,随后点头示意让他进来。

    “好嘞老师,我这就去厕所把军训服换上。”

    随后他直接把书包放在了最后一排的空位上,大步流星而去。

    我在第一排坐得端正,心里只觉得奇怪——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从容的人。如果是我迟到了,我恐怕会觉得天都要塌了吧。

    高中的军训内容还是和初中无异的稍息立正齐步走,大大的太阳,蒸发的水汽,学生就像是蒸笼里的包子,待宰的羔羊,接受着上位者的洗礼。

    午饭后回到教室进行午休,军训的第一天还没来得及交空调费,大家只好扇着风扇凑合一下。

    同学们的抱怨声窸窸窣窣,略旧的扇叶缓缓旋转,发出独属于时间的声音,窗外蝉鸣声不断,它们组合在一起成了最好的白噪音。

    我趴在课桌上,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再次醒来,我奇异地发现有阵阵凉风袭来,竟吹得我有些冷了。

    我望向风吹来的地方,不知何时,教室的空调竟然被人打开了。我悄咪咪地环顾四周,试图找到“罪魁祸首”。

    当我转过身去,只见那位名叫陆野的少年正望着我笑,见我看向他,他双手环抱胸前,得意地向我抬头挑了挑眉。我回过身,心想:这人不愧叫陆野,是挺野的。

    无意识地,我扬了扬嘴角。

    枯燥无味的下午又过去了,大家身上的汗臭味愈发明显,然而在这时,教官却组织大家一一进行自我介绍。

    “不是吧,这么狼狈地介绍自己吗,很难不怀疑教官有自己的小心思嘞。”我旁边的女生小声说道。

    我被她逗得冷笑了一下,是啊,确实很狼狈QAQ。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黎秋月。”她靠近我,用甜甜地气声说道。

    “我叫姜早。”

    “我觉得好符合你的气质哦。”她笑着说。

    她笑起来,眼睛大大的,卧蚕也大大的,一时之间,看得我连对自己气质的疑问与好奇都抛诸脑后了。

    大家一个接一个地介绍,无非是一些大差不差的话语和流程,人数太多,记忆力不好的我根本记不住,所以,毫无疑问,我走神了。

    刚好,我们所坐的朝向可以看着太阳渐渐落下,我望着粉色的晚霞愣了神。

    我看到了青春少女粉红的脸颊,看到了爬了满墙的蔷薇花,隐约地,我好像还看到了自己穿上礼裙的样子。操场的尽头藏着天空的尽头,落日为天际线镶了一层金色的边。此时此刻,阳光是橙色的,打在人身上肯定格外好看,这样想着,我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自我介绍上。

    恰好,到了最后一位。

    果不其然,又是他。

    “咳咳。”他走向前去,话都没讲,先起了个范儿。

    “在坐的各位好啊,我是陆野。想必大家对我应该也有些印象,也就是早上迟到的那个。没有印象也没关系,因为接下来大家就会记住我这位‘无名英雄’。是的!没错!中午的空调是我打开的。”说罢,他双手抬了抬。

    大家开始卖力地鼓掌,给予了热烈的反馈,更有甚者,还在人群中欢呼叫好。他非常满意地在掌声中鞠了一躬,而后回到了队伍中。

    我看着他。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很耀眼,他的头发变成了金黄色,他的笑容也被衬托地更加灿烂,配上他张扬的神色和俏皮的话语,意外地还挺搭的。

    晚自习时间,老师对陆野主动拿电卡充钱开空调的行为进行了表扬,并告知我们每人应缴的空调费,剩下的时间让我们自己安排。

    第一天,我什么都没带,只好坐在座位上发呆。虽是无聊了些,但没关系,我很喜欢发呆。

    我的座位靠窗,外面天已经黑了,只能看到靠近教学楼的大树。白天不起眼的大树,如今成了我消遣的唯一来源,于是我开始猜测它的品种。会是我最喜欢的银杏树吗?想象秋天,金黄的叶子在微风中起舞,发出沙沙乐声。阳光穿过叶片缝隙,宝贝地把银杏叶的形状细细描摹,在水泥地上,在教学楼上,在我的课桌上。真是一件美事啊。

    也许是因为第一天大家不太熟悉,班里很安静,再加上一天的劳累,这样的气氛简直让人昏昏欲睡。

    不知是谁的脚步声渐进,我下意识抬起了头,不出所料肯定是老师来宣布一些杂七杂八的事。

    然而我抬头所望见之人竟然是陆野。

    怎么是他?他要干什么?问号填满了我的脑袋,我的心中一时警铃大作。

    只见他站在讲台上打开了多媒体,熟练地下载了音乐播放软件,登陆了自己的账号。

    “我给大家放点音乐助助兴。有谁有想听的音乐吗?”

    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想听的音乐。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认为这是在校规边缘试探的行为,不会主动参与。

    “《My Love Mine All Mine》?谁这么有品位说这首歌。”他说着,点开了他的喜欢歌单,第一首就是这首歌。

    音乐播放,随着舒缓的音符,教室又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悠闲又惬意。被动地,我听着音乐,不觉沉浸其中。

    我好像看到了秋天的银杏叶簌簌落下,地面满是金黄的叶片,它们织成了阳光的围巾。秋风吹起我的头发,风衣被秋风吹起柔美的弧度,我的手很冰,好在我的双手捧着一杯热饮咖啡。我走在银杏树林中,银杏叶掉落一片在我肩膀上,像蝴蝶一样停落于此……

    音乐结束,我回过神来。他原来会喜欢这种类型的歌吗?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呢。

    就这样我们听了一首又一首,陆野一直在讲台掌控大局。

    他抬头看了眼时间,“快该放学了,老师应该也快来了,我们就先听到这吧。”

    把多媒体关闭后,他又回到了座位上,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如他所说,老师没多久就来了。

    “同学们,放学回家注意安全,明早记得不要迟到。陆野别忘了打扫卫生。”

    “还有,姜早放学留一下。”老师补充道。

    铃声一响,早早收拾好书包的大家一拥而出,教室瞬间空了。

    我走到老师面前。

    “姜早,我看你入班成绩是第一名,要不要考虑一下当班长或者做我的英语课代表?”

    “老师我都可以。”

    “好,那你两个都干吧,还是挺轻松的。”

    我愣了一愣,虽然没那么想当,但是老师都这么说了,我也无所谓。

    “好。”我应了下来。

    陆野此时正在打扫卫生,他时不时地抬起头看看我们。见老师离开教室,他走到我面前对我说:“姜早班长,放学一起走呗。”

    哈?这是来自偷听者的邀约搭讪吗?

    “不顺路。”我语气平淡地拒绝了他。

    “再考虑考虑。待会关灯了,我怕你一个女生自己走害怕。”

    他好似在耐心地开解我关心我?我竟看不出他的用意。

    所以,是我想多了对吧,人家只是一片好意。

    思考一会儿,我还是同意了,毕竟黑漆漆,空荡荡能听到回音的教学楼的确有些吓人。

    “好了大班长,咱们走吧。”他收拾好垃圾对我说。

    “班长,听说你班级第一啊,我不会的题以后可以问你吗?”

    “我更推荐你问老师。”

    “咦,好冷漠。”他撇了撇嘴。

    我没有回答。

    他路上一会看看我,一会又转过头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觉得奇怪,又不知从何开口说起。

    就这么地,我们一路无话一直到了校门口。

    “明天见姜早。”他像是鼓足了勇气对我笑了笑,挥挥手。

    我看着他的背影在路灯的照射下越来越远,看着他把双肩包当单肩背,看着他洋洋洒洒地走远了。

    他好像还挺高的,我突然这么想到。

    我家离学校很近,步行五分钟就到了。我走进窄小的巷口,地面有些潮湿,零零碎碎的苔藓装点着单调的水泥路面,空气中散着淡淡生锈的味道,昏暗的路灯照亮了我回家的路。

    “我回来啦——”并没有人回应我。

    妈妈估计又在加班了。我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的父母在我幼儿园时离婚了,小学我就不怎么和爸爸联系了。家庭的担子落到了妈妈身上,所以她经常会加班到很晚才回家。姥姥从小告诉我要好好学习,乖乖听话,给妈妈减轻负担,我想我做得应该还不错吧。

    洗漱完毕后,我走进我的小卧室,打开窗户,有细细的风吹进,好像把我有些烦闷的心也吹开不少。

    “通”地一声,我一下瘫在了床上。

    闭目养神时,我总爱回想一天中发生的事:我的气质是什么样的?陆野是个怎样的人?妈妈什么时候能回到家呢?明天会发生什么?什么样的生活才是我的未来?

    想着想着,我在疲惫身体的催促下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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