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听说A和B结婚了。

    C捧着咖啡坐在窗前，初秋，天上有流云奔跑。山的后面其实还是山。但是当年十七岁的C站在山脚下，望着远处天空笼罩着的葱茏绿色，意气风发，期待着：山的后面或许是条河吧。

    二十五岁，现实狠狠抽了她一巴掌。

    C想，老子不介意撒，人生三宝，A也逃不出大宝劳资蜀道山，个龟儿不过是踩了狗屎，走运逃出这座，但他总归也臣服于下一座蜀道山。

    劳资不介意。

    手中咖啡渐渐地变凉了。

    2.

    像是约好了，或者国庆历来红色炸.弹扎堆，下午，C又接到一个电话，这回是D。

    D开口兜了一圈大学熟人的名字，耗时四十分钟，放在阳台桌上的手机嗡嗡发烫。某个间隙，彼此恰好沉默几秒，D忽然用一种浮夸语调，“欣喜”告诉C，他今年国庆回老家结婚。

    哦，C打开外放，平淡地应。想，你结婚就结婚吧，不对，你都结婚了，高中毕业舞会后你送我回家，在路灯下偷亲我的那一口，老子就当被狗啃了。她思绪发散。

    D说了句什么，她于是没能听清。

    C边走神，边波澜不惊打哈哈：是么？哈哈恭喜。——反正别想喊她随份子，真随，最多两百。她人是不到场的。

    D：……

    C：那就这样？

    D：等等！

    C眼神瞟向窗外连绵群山，有点烦。嗯？

    D（小心翼翼）：班里的都来，你真不回？

    C：不回。

    又一次沉默。

    C鬼使神差：A和B也是国庆结婚。

    D（冷漠）：哦。

    C：……再见！

    挂掉通话，就像扯掉了一堆肠子，电影里至尊宝配音用夸张语调摇头晃脑浮夸道，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毕业多少年了？D也结婚了，C想，想不起来，只记得一排排单人桌椅，她还记得当时转在柔软食指间的那支笔的模样，雪白素描笔，一圈圈的纸纹。

    当年D坐在哪儿呢，他好像一开始都不在他们班，高二下学期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

    天上流云拼凑成一架马车，驶过匆匆流年。

    其实后来她找到河了。

    C站在冰冷的河水中，低头看从水底冒头的凶残鲨鱼，才发现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忘记了穿鞋。

    天空暗下。

    鲨鱼一跃而起，从头顶压下——

    C想，劳资什么人？劳资不认输，不就是一条河。

    3.

    C打电话给A。

    听说你结婚了，C平淡地说。

    A：……

    C：恭喜。

    A：……

    A叹了一口气。

    C：……

    A：山后面还是山，是我错了，我那时候以为……以为后头会有河。

    C（漠然脸，腹诽）

    C：劳资以为，劳资一辈子都听不到你道歉。

    A：……

    C：你说就说嘛，别以为劳资会原谅你。

    A：我不是，我没有，实在是大学异地恋四年研究生异地恋三年，你还说你要读博……

    （B对A）：宝宝，你在和啷个打电话？喜糖还没装完撒。

    （A对B）：就来了。

    A回神：……喂，喂，喂？

    A（用力吸了口气），再看，通话结束。

    他被拉黑了。

    4.

    C一直赤脚。

    后来，某天。C站在河水中央，低下头，看见她双脚鲜血淋漓。鲨鱼消失了，河里不知何时游来许多浅灰色的寸许长鱼苗苗，鱼群簇拥着她，温柔地吮干她身体流出的多余的红液。

    在这条河的后面，或许是另一条河。或许是另一座冰冷的绵延群山。

    C缓缓地微笑了。

    ——左手握住右手，只有它们最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