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云见高柔神色愈发不对,于是站出来道:“这丫鬟是杜若兰布庄里的人,她的证词,没有可信度。对吧,贺知府?”
贺章回过神来,擦了擦脑门的汗,连连点头,“没错,她是你的人,怎知不是做假证?至于那信物,保不齐,是从裕王府偷的。”
杜若兰失笑,这些人,已经急得开始自乱阵脚了。
杜若兰失笑,见高柔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模样,她缓缓开口,“高柔郡主,确实没有指使白霜,给她的毒茧,并做出许诺的,另有其人。”
众人没料到,杜若兰居然会替高柔说话。
高柔也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杜若兰当然不是想为高柔说话,她知道,仅凭白霜,肯定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因为白霜曾受过她的恩,又在布庄做事,她的证词,就像李青云刚刚说的那样,一口便能推翻。
不过,她还有一个证人。
贺章已经有些乱了,“不是你指使,也不是郡主,那会是谁?”
杜若兰张嘴吐出让众人再次震惊的话。
她说:“下毒的人,正是死去的苏家小姐自己。”
她看到了门口的蓉儿,于是道:“我还有一个证人在门后等候多时,大家一问便知。”
贺章扬手,“把人带进来。”
现在大家已经不想去追究杜若兰了,有人只想知道最终真相,而有人只想在从这场混乱中脱身,高柔便是如此。她现在比谁都希望,快点洗清自己的嫌疑。
蓉儿走进来,然后让开身,小心地指挥抬着担架的衙役。
证人是被抬上来的。
她的面部被烫得红肉翻飞,杜若兰带人发现她的时候,她的一条腿已经狗咬去了一半,骨头松松垮垮地裸露在外,惨不忍睹。
担架上的人,便是苏韵的丫鬟,那个真正与白霜交接的人。
丫鬟没想到,她对苏韵忠心耿耿,真心实意地希望她好,为她鞍前马后,做下不少脏事。而苏韵呢,居然毫不念她与她多年的主仆之情,要杀了她灭口。反而是杜若兰,救了她。
听说苏韵死了,她心中居然有一丝痛快,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因果报应,那苏韵的死便是最好的验证。
当然,她自己也遭到了报应。
她知道杜若兰为何要救自己,她没有拒绝,答应帮她作证。
苏成率先站了起来,指着丫鬟道:“此人是谁?模样都无法辨清,你凭什么说那批毒布是我女儿安排的?”
玉梅凄然地笑了一下,伸出手去,蓉儿小心地将她扶起来。
她的一只眼睛被毁,单用一只左眼盯着苏氏夫妇,森然开口:“老爷,夫人,你们不记得我了,我是玉梅啊。”怕他们认不出自己,她还忍着剧痛,特地伸手拆去了脸上的白布。
苏夫人率先认出她来,惊叫一声,抓住苏裕的胳膊,“老爷,果真是玉梅。”
苏裕脸色铁青,指着堂下的玉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等玉梅把苏韵的计划,事无巨细地一一与众人交代后,场间有一瞬的静默。
苏裕摇头,脚下轻晃,失神道:“不可能,定是你们串通好,想毁我苏家名声。”
玉梅面向众人,让大家看自己这幅凄惨的模样,尖声道:“我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好骗的,是苏韵她自作孽,不可活!”
这一声振聋发聩,由不得大家不信。
在众人的震惊声中,她瞅了眼李迟意,低头道:“李少卿与苏韵也没有发生任何关系,那日宫宴,她在他酒中下了媚毒,谁知……”玉梅眼角余光落在杜若兰身上,顿了顿,继续道,“谁知李少卿身上媚毒已解,她不甘心计划落空,于是命我与她合力将昏睡的李少卿搬至她的卧房,伪造出李少卿深夜入她房中轻薄于她的假象,逼得皇上赐婚于二人。”
这时李迟意有些哀怨地看了杜若兰一眼,杜若兰回避他的眼神,难怪第二天他被发现在苏韵的床上,她还以为,是他毒没有完全解,他自己爬上去的……她抿抿唇,有些不敢看他。
这时。
“你闭嘴!”
只见苏裕指着玉梅暴喝出声,他向来最在乎家风门楣,没想到苏家百年声誉,今日毁于一旦。
玉梅一听,非但没有闭嘴,反而声色俱厉地对苏裕道:“老爷,你还不知道吧,你最疼爱的小儿子,苏家最活泼聪明的小少爷,变成如今这幅痴傻的模样,也并不是意外,就是你维护并要为之讨回公道的好女儿苏韵做的。”她恶狠狠道,“包括大少爷的死,她也难逃其咎!”
苏家有两个嫡子,长子四年前被徐家的三儿子徐淮给杀了,还有一个小儿子,从假山上摔下来,命是保住了,但脑子却废了,成了个痴儿。
两个嫡子,死的死,痴的痴,以至于苏家这一辈人丁衰落,没想到,居然都与庶出的四女儿有关。
“啊——”苏夫人听后短促地惊叫一声,她捂着胸口,差点没晕过去。苏裕则是脸色煞白,一双眼珠子几乎快要瞪出眼眶,他胸膛剧烈起伏,此时也不顾得什么名声家誉,也不管快要晕倒的妻子,像是要赶回去验证什么似的,箭步如飞地离开了县衙。
苏夫人也在苏府家丁的搀扶下跟着回了苏府。
“真是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围观的百姓们对着苏家人匆匆离去的背影,纷纷指道。
李青云视线落在杜若兰身上,杜若兰一副问心无愧地姿态,反观高柔,额头已有细密的汗珠沁出,显得分外紧张。此前他并不知道是高柔杀了苏韵,这一来二去,现下也明白过来,是高柔发现苏韵要害自己,所以反手把苏韵给杀了。
现在最要紧的,已经不是想怎么把杜若兰拉下水,而是让高柔脱身,于是待苏氏夫妇走后,李青云对贺章使了个眼色,口中说道:“我看,此事县主和郡主皆是受害者,罪魁祸首苏韵已死,贺知府,可以结案了吧?“
此事县主和郡主皆是受害者,既然一切皆是苏小姐自作自受,那是不是,可以结案了?”
杜若兰闻声看向李青云,她握紧了拳头,心中冷哼,自然知道他这番话,是为了保全高柔,而不是为了帮她。
“呵。”谁知这时李迟意却蓦地笑出了声。
大家都不知道他为何发笑,杜若兰也不解地看向他。
李迟意收了笑,缓缓道:“看来苏韵与郡主确实是‘姐妹情深’啊,她明知衣裳是有毒的,还是不忍心拂了郡主的好意,把它穿在了身上。”他加重‘姐妹情深’四字,一双能洞察人心的墨眼看向高柔,高柔被那双眼睛看得发慌,低下头去。
此话点醒了众人,门口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李青云心中烦躁,没想到这点漏洞被李迟意看了去,只得开口道:“谁知是不是苏韵突然发现自己愧对了柔儿,所以选择了自我了断呢,毕竟她想加害我妻,我妻还将自己喜爱的新衣送与了她。”
李迟意却趁机反问道:“她既然已经自我了断,那又是如何把自己割了喉咙,挂在了苏家大门上的呢?”他转而望向高柔,“郡主,对此作何解释?”
场面剑拔弩张,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他的话引来门外围观百姓更多的议论声,说什么的有,大家更倾向于郡主事先发现了衣裳有毒,然后把她送给了苏韵,顺势将计就计嫁祸杜若兰……
贺章见风向不对劲儿,隐有控制不住的倾向,于是连忙拍了惊堂木,朗声道:“苏家四小姐心术不正,害人终害己,此案县主杜若兰和郡主高柔皆是受害者,罪魁祸首苏韵已死,此案了结,退堂!”
“苏家四小姐心术不正,害人终害己,此事县主杜若兰和郡主高柔皆是受害者,罪魁祸首苏韵已死,此案了解,退堂!”
李迟意听完,也不再多言,他伸手揽住杜若兰的腰,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县衙。
大家纷纷给他让路,无人敢再乱嚼口舌议论二人的关系。
而李迟意就是要堂堂正正地告诉世人,他与杜若兰从来不是见不到光的关系。
路上,杜若兰终于挣脱他的手,“你未过门的妻子刚死,你觉得这样好吗?”
李迟意说:“刚刚那丫鬟都已经昭告天下,我与苏韵根本没发生任何事,反倒是她下了媚毒在我酒中,我此前没有揭穿她,念她是个女子,给她留有颜面,算是仁至义尽……至于什么狗屁名声,你知道,我从来不在乎那些。”
杜若兰背过身去,“你可以不在乎,但我在乎,”
“若兰,我们离开京城吧。”他突然这么说,还极为认真地看着她。
杜若兰心中一动,她也不想再待在这个吃人的地方,可是,她大仇未报,李青云还活着,她这辈子都不得安眠。
她问他,“别傻了,你放得下你现在的一切吗?”
他放得下,他怎么放不下,他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她。不过李迟意还是松了手,他的蛊还没有解,带她走了又如何,难道两人还没相守多少时日,就让她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死去吗。那不行,这对她,实在是太残忍。
他的松手,却让杜若兰误以为他的确放不下现在的名利地位,她失望地低下头,心中明白,她与他,再也回不到曾经在青莲镇相依为命时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