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这次进宫,她还没来得及去后宫找皇后,却先被魏王身边的人拦住。

    虽不知道有什么事,但轻重缓急她还是分得清的。

    今天来得太早,甚至于早朝都还未结束,她端着羹汤守在御书房外,满心想的都是如何从库房中把神女的妆奁拿走。

    那根神女的发簪她已经找了出来,那时在梦中他让她背下的步骤,此时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中。

    他仿佛料定自己会走到这一步,会不得不用尽办法找到九霄神女,去求她从前嗤之以鼻的所谓神佛。

    外头传来嘈杂的声响,她收敛了心神,知道是早朝结束了,便调整好状态,即使身上再难受,也不能在魏王面前失仪。

    是和平常差不多的情况,还是有众多侍从在旁侍候,她奉上羹汤之后,魏王仍未让她离开。

    那次生病后魏王眼见着憔悴了许多,虽是用各种天材地宝调养着,但总是治标不治本的。

    长公主也想知道魏王找自己是为何事,却按捺着好奇心,并未主动提问,她也正好不想去见皇后,在此处躲躲挺好。

    眼瞧着快到正午,她正踌躇着是否要去准备午膳,魏王终于开口了。

    说是听闻她走遍了京中的寺庙为他祈福,又说前几日听闻她在宫中佛堂中跪了几个日夜,实在是辛苦。

    说她一片孝心感天动地,实在难得。

    她乖巧的垂着脑袋听着,感受到他的手轻抚自己头顶,心中苦笑,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那沁儿可不可以跟父皇要一件赏赐?”

    魏长沁伏在他膝头,她印象中,他与自己母妃相处时,二人也总是这样的姿势,“今年生辰,父皇还没给沁儿礼物呢。”

    她没想这东西会来得这般轻易,不过毕竟也不是什么珍贵的宝物,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看起来会被虫蛀坏的木头盒子。

    长公主将妆奁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上头的漆也掉了不少,露出里头黑红相间的木料,看样子,似乎是与从魏仁贺那里得来的木簪是同一种材质制成。

    回府后,掀开车帷,仍旧看见他守在一边,手垂在身侧,仰着脸看向她。

    长公主抿了抿唇,侧过脸去,轻声唤来徐慕,让她找人来把宫中带回的东西搬卸下去。

    皇后见她从库房中待了半天,只捧出来一个破木头匣子,便又给她塞了许多东西,一并当做生辰贺礼带回府上。

    她看得出皇后是想多留她一会儿,借口说在公主府上约了客人,匆匆离开。

    怀里抱着妆奁盒,好似抱着一捧熊熊燃烧的炭火,烤得她心中焦急,一路上心神不宁。

    孟听寒没有告诉过她仪式进行的条件,时间,地点,或是事前要做的准备,那妆奁她早就看过,里头是空的。

    事已至此,惟有用那根簪子一试了。

    她锁上房门,将跟在自己身后的人都隔绝在外,努力忽略掉外界的声响,坐回梳妆台前。

    魏长沁打开妆奁,找了块小铜镜置于镜台上,看着镜中的自己,竟又动摇起来。

    离孟听寒不辞而别还有一年的时间,或许二人间还能有回寰的余地呢。

    她垂眸,抚摸着那支簪子。

    现在的他固然很好,但二人间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只怕她再怎么想办法,也改变不了他的心意。

    难道又像从前一样,笼鸟槛猿,将他锁在身边吗?

    只怕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徒劳而已。

    她无法欺骗自己,她还是想亲眼见到他,想亲手触摸他,问过他后,再听他的回答。

    越是回想,越是在过去里挣扎,过往那些爱恨情欲交织,她就越是偏执的想要证实自己的想法。

    如果是他,一定会选择留在她身边的!

    她下意识收紧了手掌,紧紧攥着那木簪,直到指尖传来钝痛。

    她回过神,松了手,皱着眉向疼痛来源看去,才发现指尖划破一道口子,鲜血像红宝石般凝在指尖。

    这簪子分明打磨得光滑,也并没有任何倒刺,不知为何会弄伤她。

    魏长沁盯着那伤口,鬼使神差的,将未干的血点在自己眉心。

    不管那么多了,既然都到了这一步,还在犹豫什么?

    脑中翻来覆去只剩那一句“心诚”,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眉心一点朱砂红。

    她缓缓梳妆,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挽发将成,那簪子却从她发间滑落,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几圈。

    长公主啧了一声,俯身去捡,长发散下来遮住视线,影影绰绰间摸索了一阵,什么也没找到。

    她起身,将挡在眼前的发丝拨开,再抬眼,四周景象却变了。

    红。

    刺目的红,放眼望去是滔天的火焰,看不见尽头。

    眼前是被热浪烤得扭曲的空气,她眯着眼,勉强透过火焰,辨认出自己对面那颗熊熊燃烧着的巨树下,站着的身形。

    纤细,单薄,瘦削,二人隔着焰浪,对面而立。

    她听见耳边响起声音,却听不真切,像是把耳朵泡在水里,只能看得见对面那人唇瓣开合。

    那女子见她愣愣站在原地,歪着头,过了片刻后,再次开口。

    音色清冽如山涧清泉,脆脆的,发音咬字却十分生涩,听不出什么情绪:“原来是你。”

    魏长沁此刻也终于意识到,对面这人正是传说中的九霄神女,可为什么她总觉得熟悉?

    虽然看不清脸孔,但神女的举动身形,都带着浓浓的违和感。

    神女无面,不论是书中,还是庙宇中的塑像,都并描写过她的具体长相。

    甚至连个粗略描写提及都没有,高矮胖瘦,或美或丑,一概不知,可以说得上讳莫如深。

    神女仿佛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慢慢走近,赤焰照亮她的面庞,四目相对,魏长沁只听见耳中嗡鸣,打好的腹稿瞬间忘了个干净。

    九霄神女脸上,是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她的手穿过烈焰,抓起魏长沁手腕,看着她脸上震惊且惊慌的表情,似笑非笑:“你心里最爱谁,见到我时,便会显出谁的模样。”

    “瞧你这样,怎么像见了鬼似的?”

    神女见她如此,免不了打趣几句,魏长沁磕磕绊绊地想解释,她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魏长沁听着她的笑声,终于想起了自己前来的目的,咽了口唾沫,看着她的脸,认真地道:“求您,放孟听寒走。”

    笑声戛然而止,她有些紧张的垂下头。

    周遭只有木柴燃烧时发出的细碎的咔哒声,神女仍抓着她手腕,沉默片刻后,才道:“见我的机会可是很难得的,你确定只求我这种事?”

    魏长沁闻言,怯怯抬起视线,对上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孔,那双灵动的杏眼微眯,倒映出她的面庞:“不论是想当天下之主,还是长生不死,都不是难事。”

    若是成了天下之主,便不怕身边没有曲意逢迎的知心人,若是长生不死,便可在时间的长河中随意挑选猎物,求得不尽的欢愉。

    何苦还囿于他那身凡人躯壳。

    她深深吸了口气,对上神女的视线。

    “我只要他一人。”

    说着,脸上表情显出难得的郑重,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求神女成全。”

    神女嘴角轻轻牵起,眼底是难以捉摸的情绪,她没有生气,松了手,笑道:“诚心难得,痴心更是难得。”

    她抬起手,捧住魏长沁的脸,冰凉的,轻飘飘的,好像晨间的水雾,也像烧起的青烟,随着神女的脸渐渐黯淡扭曲起来,她的耳朵又被泡进了水里。

    “痴本无绦,闷宁有火。”

    她努力想听清,想辨别,眼睛却不知是被烟熏燎得痛了,还是被风吹进了沙子,怎么也睁不开。

    她感觉到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过了好一阵,才觉得那股不适感退去了,愣愣地抬起脸,看见铜镜中自己被泪水冲花的脸。

    神女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算了,先不去管这些细枝末节,她掏出手帕,蘸着冷却的茶水胡乱把脸上的残妆擦去,提起裙摆直冲门外。

    阳光刺进眼瞳,廊下那人背对着她,抱剑而立。

    孟听寒听见声响,蓦地回神,看见长公主快步向自己走来,一改从前的冷淡。

    她那双琥珀般的眼瞳亮亮的,走近后,一把将他抱住。

    他被她这番举动吓了一跳,自那夜之后二人便开始了冷战,怎么长公主一下又换了副面孔。

    “公主…您怎么了?”

    孟听寒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手一时也不知该放在哪里,“做噩梦了,还是在宫中不顺心?”

    魏长沁抱着他的手稍稍松了点儿,露出半张脸,下巴抵在他胸口,闷闷地道:“都有。”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心急,不过神女并没有拒绝她的意思,如今只需要等他恢复记忆就好了吧。

    神女留下来那句话,她也写了下来,说来奇怪,只是念着,那字句便浮现在了眼前。

    她翻遍了古今诗集,却一无所获,正想着是否要进宫中问问翰林,没想到有人先一步道出谜底。

    徐慕侍奉长公主时在案上偶然一瞥,发现这诗词她竟认得。

    她笑吟吟的接过长公主赏赐的金镯子,行礼谢过后,道:“这篇并非名家绝句,作者的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文人,慕儿也是从市场上淘来的旧书里读到过。

    “痴本无绦,闷宁有火。

    “都是你,自缠自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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