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京中没有下雪，但京郊早已银装素裹，万里冰封。

    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孟听寒这般上心，定好了日子，便邀她去京郊的梅林看雪。

    若是想赏梅，宫中便有梅园，何必冒着冷风去那么远的地方？

    魏长沁枕着他的手臂，侧着身想装睡糊弄过去，孟听寒压着她肩膀，令她躺平。

    感受到他灼灼的视线，魏长沁不得不睁开眼睛。

    她坐起身，有些心虚的移开眼，抬手环住他脖颈，圈着他一齐倒下。

    “沁儿？”

    她把脸埋在他胸膛，撒娇般胡乱蹭着，抬起头轻咬他嘴唇，又想敷衍糊弄过去，却没想到二人吻得晕晕乎乎了，还是要被他抱着叩问。

    魏长沁伏在他胸口，双眸含水，低声呢喃道：“天寒地冻的，为什么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因为臣想多与您待一会儿。”

    二人十指相扣，他拉起她的手，低头亲吻她的手背，“届时你我策马同乘，天地之大，任君驰骋。”

    她被他的话勾得动了心，凝眸看向他，孟听寒只是笑着回望。

    听起来可是个私奔或逃跑的好机会。

    最后她还是妥协，愿意冒着风雪，专程为他空出一天，二人策马踏雪赏梅。

    已是岁末，站在屋外，只是将手伸出袖中，不过等他牵马出来的片刻，指节便冻得僵硬。

    云泉和徐慕将她围住，仔细检查她的冬衣是否穿戴齐全，风帽遮得正正好，束紧系带，连一丝风也钻不进来。

    云泉翻来覆去的与她说着骑马时的注意事项，魏长沁一一应下，接过徐慕递来的手炉。

    说来奇怪，云泉家中父兄都是文官，原来也喜欢以骑御作为消遣吗。

    “我都知道，你们不必担心。”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孟听寒牵着一匹西凉大马上前，他身上那件貂裘显然逾越了一位侍卫应有的形制。

    深潭般的墨色眼眸扫过挡在长公主身前的二人，这番行为既像炫耀，亦像警告。

    他牵着马站在那里，于她眼中投下一片阴影，像是一座巍峨的山。

    这样一座山，却只为她一人倾倒。

    魏长沁看向他悬于半空中的手，掌心向上，并未让他久等，抬手抓住。

    她也曾学过骑御，实际上，是在书斋里呆坐不住，偷偷溜出去看兄长们的日程。

    趁着下人们躲懒的空子，他们把她扶上矮马，彼时与她年纪相近的只有魏仁渊，二人扯头发绊嘴是家常便饭，还记得他被自己揍哭过几次。

    有外族血统的魏仁贺在骑御上颇有天赋，常牵着马带她游场，或是温柔细心的教她，那时候他的发色很浅，她格外喜欢这个漂亮的哥哥。

    现在想来，魏仁澄当时没少吃醋。

    也曾有过手足相亲的时刻，可时过境迁，竟到了不得不兵刃相向的地步。

    她也无法在这场你死我活的对决中置身其中。

    “公主，请您坐稳。”

    耳边响起他的声音，魏长沁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走出了京城，四平八稳的官道成了碎石小路，自是免不了颠簸。

    她抓着马的鬃毛，北风猎猎，差点儿将风帽掀飞。

    出了城，一抬眼，除了零星几处民宅，便是千里万里辽阔的平原。

    一路向北方飞驰，路边的黄土渐渐被白色覆盖，越向前，雪越下越大，满天飞雪扑面而来，如春日柳絮。

    她的新鲜感还没散尽，就到了某座山脚下，抬眼可见山腰处几缕惹眼的红，正是梅花不错。

    他翻身下马，站稳后，又将她抱下来，她踩在厚厚的积雪上，每走一步都有往下陷的感觉。

    二人慢慢向山上走去，此处人迹罕至，雪又下个不停，山中的种种痕迹都被掩去，她回身看去，小径上只有二人深深浅浅的脚印。

    本以为会很冷，可爬山爬得她浑身发热，根本忘了抱怨。

    刚踏入一片平地，就闻见梅香扑鼻，只见梅树成列，繁花若海，疏枝缀玉缤纷怒放。

    她走到树下，踮起脚摘下一支嶙峋清癯的梅枝，插在他发冠上。

    “玉瘦香浓，好在今年探梅不晚。”

    魏长沁笑着为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又拂去他肩头的落雪。

    她看向他，脑中又浮现出二人御花园中初见的景象，她从前翻来覆去回味过无数次，每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都被揪出来揣度，因此记得颇为深刻。

    二人并肩而立，长公主一时兴起，说要采些梅花回去酿酒做菜，差他去一旁忙活，自己却站在一边偷懒，转眼看着远处。

    雪地中有一处城楼格外显眼，她怔怔看着，隔了许久，才辨认出那是城楼。

    已经走出这么远了吗。

    他手捧着梅花凑近，见她盯着某处发呆，顺着她视线方向看去，自然也看见那座矗立在雪中的城楼。

    孟听寒将梅花倒进她手上半开的荷包中，长公主也回了神，掂了掂半满的荷包。

    在雪地中站了片刻，心头的那股热意慢慢冷却，她手指冻得僵硬，慢吞吞的将束带系紧。

    荷包上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兔子，长公主根本没有心思多看，将荷包挂在腰间，话里话外都是催着他下山。

    “踏雪寻梅是您要来的，兴头过了，就嚷着要走。”

    孟听寒双手捧着她的手，凑到唇边，为她呵手，“不过只要您尽兴，就算是不虚此行了。”

    她凝眸看着他，不难听出他的意思是还不想回去，孟听寒低着头为她取暖，完全没注意到她灼灼的目光。

    “那我再带你去登城楼，如何？”

    魏长沁将手收回，藏在披风下，向前走了几步，才回过头看他，“还愣着干什么。”

    说罢，从披风下伸出手，悬于空中。

    在高处远眺，只觉得像是玩具，驱马到近前，才见气势磅礴。

    城楼红墙红门灰瓦，城楼上匾额镌刻“镇宁门”三字，她有身份腰牌在手，自是无人敢拦。

    二人拾级而上，站在架空楼阁上，底下的东西都化作芝麻般大小，城楼不比那处野山，道路上常有行人，来来往往颇为热闹。

    她爬得累了，趴在栏杆边上，侧目看着他：“你家的方向是在哪边？”

    孟听寒拿出手帕，为她擦去额角的汗，转脸看去，伸出手，向着正前方遥遥一指。

    “正北，一路往前。”

    若他说言是真，那此地便是他的必经之路了。

    他放下了手，视线却一直停留在远处的群山，魏长沁垂下眼眸，将风帽戴稳：“…今年春节，就给你告假一月，回去一趟吧。”

    “您是想赶臣走，好与别人过节吗。”孟听寒握住她扶在栏杆上的手，“没必要回去，费时费力不说，在那里也没人等我。”

    他神色难得显出些许寂寥，许是察觉到自己失态，笑了笑，看向她：“再说，越是年节，臣越是得好好服侍您。”

    魏长沁的视线从他脸上收回，凭栏远眺，并未接他的话。

    她本想将身边的人都支走，届时与哥哥同去赴宴，可既然他不愿意走，那她也无心强求。

    反正最坏的结果不过一死，前世已在他怀中死过一次，再来一回，又有什么可怕的。

    前世尘烟，后世风雨，是非功过，都留予后世评说罢。

    她看向空中，雪已经停了，霁雪初晴，阳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孟听寒见她久久不语，低头看向她，长公主肌肤胜雪，一双杏眼在光下熠熠生辉，好似精心打磨的宝石。

    她注意到他的视线，抬眸向上看去，二人目光相接，她眼中笑意如春风拂过柳梢，无声却醉人。

    “盯着我看作甚？”

    魏长沁单手托腮，朝他挑了挑眉，虽是无比轻佻，却让人生不出一丝讨厌。

    听她如此，他也不觉得气恼，俯下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后，又故作无事起身。

    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魏长沁还未回过神来，手指搭在唇上，怔怔看着他。

    孟听寒眼中盈满情愫，站在原处，学着她挑眉笑道：“自然是在挑时机下手。”

    魏长沁听他如此调侃自己，却也不恼，主动凑上前去，一手按住他后脑，一手捧着他的手，踮着脚吻住他的双唇。

    二人的呼吸很快将冰凉的肌肤捂热，她闭着眼睛，不停地深入、感知，彼此不断追逐。

    他早就不似刚开始时那般青涩，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她的吮/吸，她的手仍未松开，摸到他滚烫的耳根，一下仿佛被烫到心底。

    唇齿辗转间，彼此身躯紧贴，她微微抬起头，手在他胸口轻拍，想要结束，他仍觉得不够，却也不得不停下。

    “等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他又倾身而下，抬起她的脸，舌尖舔过齿关，毫不费力地深入，向里纠缠，舌面相互摩挲，彼此都不肯认输。

    她蹙着眉，按住他后脑，不给他逃跑的机会，非要争个胜负。

    良久，理智总算是占据上风，她撤开唇瓣，眼中蒙着一层旖旎的水雾，启唇轻喘。

    孟听寒见她如此，似是痴了，怔怔看着她，呼吸粗重，连话也忘了说。

    魏长沁抬手抹去唇上的湿意，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尽兴了吗，要不要去驿站要间上房，再做些别的？”

    “不必。”

    他握住她的手，脸上潮红仍未退去，垂眸道，“臣还是能忍到回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