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苒一睁开眼，看到的是爷爷奶奶担心的面孔。

    她动了动眼睛，奶奶就立刻喊医生过来，简单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问题，但还需要再修养几天，正好开了证明，时苒可以不用军训了。

    时苒又高兴又哀愁。

    她到现在还感觉整个人晕乎乎的，很不真切。但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上辈子她出车祸的那天，裴许進是不是也在。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看到裴许進的身影，奶奶看出来她在找人，主动说：“你那个小男朋友在外面呢。”

    时苒愣了愣，大脑放空了几秒钟，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

    爷爷的表情很严肃，好像不太满意时苒这么早就找男朋友这件事，但碍于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什么都没说。

    时苒在医院躺了两天就待不住了，这两天裴许進来看过她，但都是当着爷爷奶奶的面，时苒没把心中的疑惑说出口。

    好不容易等到出院，她拒绝了让家人再跑一趟，自己打车就回去了。

    裴许進本来说要来接她，但是因为军训的原因实在走不开。

    回到学校后，导员对她进行了一番慰问，时苒这才知道当时是有男生拿着篮球在路边打闹，没拿稳，手里的球不小心甩了出去。而篮球砸在围墙上之后又弹飞了。

    时苒正是那个倒霉蛋。

    她住院期间，那几个打闹的男生也跟着家长来探望，还把医药费都承包了。

    晚训结束后，时苒就在体育场外等裴许進。

    晚上气温降低，有点冷意。她特意穿了一件比较薄的外套，双手插兜，抬头看悬挂在天上的半截明月。

    风吹过，树叶窸窣的声音搅得她心神不宁。

    “时苒。”

    时苒看向声音的来源。

    裴许進站在不远处，昏黄的路灯将他整个人照耀得更加笔直，迷彩服的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的迷彩短袖，帽子被他拿在手里。

    没等时苒做出反应，裴许進就向她走来，一步一步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看到他向自己走来，时苒的心情很复杂。

    而裴许進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弯下腰动作很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难受吗？”

    时苒原本想摇头，但是想到裴许進的手还在她头上，于是立刻终止了这个念头。

    “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不难受。”

    裴许進对她乖巧应答的自在很是诧异，挑了挑眉：“没被砸坏脑子吧？”

    时苒瞪了他一眼，埋怨他怎么这么会破坏氛围。

    裴许進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不知为何心中涌上一股不安的感觉，他慢吞吞收回手，仔细观察时苒的神情。

    时苒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裴许進的脑海中已经上演了一场大戏，还在犹豫到底该怎么问。就算那天车祸裴许進也在现场，那也不代表现在的裴许進能给她做出什么解释。

    除非——

    裴许進也是重生的。

    时苒瞬间浑身一颤。她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她知道自己或许已经猜中了答案。

    “是出什么事了吗？”裴许進严肃地问，“你别藏在心里，告诉我，我……”

    “裴许進。”

    时苒出声打断了他。

    “嗯，我在。”他声音有些发抖，在心里反复思考到底会是什么事，该不会……是时苒的家人不同意她和自己在一起吧？

    裴许進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给她的家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在时苒保持沉默的这半分钟里，他思考了无数种可能性，但似乎有用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如果时苒要分手，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

    已经拥有过的美好，怎么能舍得松手？如果时苒的家人不同意，那么他会想尽各种办法博得好感，而不是让她离开自己。

    “2025年，是你吗？”时苒忽然小声问。

    云层遮挡住月光，路灯也突然闪烁了几下。

    裴许進在听到这个年份的一刹那，就明白了她话中的含义。他不是没想过告诉时苒这件事的真相，但他清楚地知道时苒喜欢的是高中的裴许進，而不是二十三岁的裴许進，他很害怕真相会将她推得越来越远，如果可以，他想一辈子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是我。”

    没有隐藏，没有欺骗。她想知道，那么他就告诉她。

    时苒的瞳孔骤然收缩，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半步，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

    裴许進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他已经隐瞒了这么久，本可以一直瞒下去，但是他不想欺骗时苒。

    “我……我……”时苒突然说话都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地继续说，“你也是……重生？”

    “重生”这两个字像是烫嘴一样，时苒咬着嘴唇看他。

    裴许進点了点头：“是。”

    时苒忽然感觉眼前的裴许進很陌生，所以她喜欢的……并不是重生后高中时期的裴许進，一直都是那个被她误认为和自己不对付的裴许進？

    “我得知贺宗衍结婚的消息，本来想去找你……”找时苒做什么，他并没有直说，但时苒却明白，他当时回来，大概是想追求自己。

    “我也没想到会在车站遇到你，本来只是想把你送回家，没想到你突然下车……然后……”他沉默了。

    后来的事时苒比谁都清楚。

    她扯了扯嘴角，问出了一个她最好奇的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回来的？”

    裴许進怔愣了一瞬，没想到时苒在得知一切后的第一句话不是指责不是埋怨，而是问他怎么回来的。

    “过马路的时候走神，被车撞了。”他用一种自嘲的口吻说道，“我回来的时候是开学的第一天。”

    时苒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后半句话吸引走了：“所以说……我比你死得早，但是回来的节点比你晚？”

    在听到她说“死”这个词的时候，裴许進皱了皱眉，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时苒立刻比了一个“OK”的姿势，表示自己不这么说了。

    “是这样的额，可能类似于时间倒退？这是我的猜测，比如我们都倒退三分之一，但因为我出事的时间晚，所以倒回去的时间就在你之前。”

    时苒大概能理解他的意思：“那还真是……挺……有缘分。”

    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一种感觉，从最开始的震惊、不可思议，到现在……她居然觉得很亲切。像是在异国遇到了熟知的朋友，她知道，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回来的人不知自己一个。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是重生的？”时苒突然想到这一点，眯起眼，神情危险。

    裴许進无辜地眨了下眼睛，轻咳了几下说：“啊。”

    “你别含含糊糊的。”

    “是，从你睁开眼，我看出你眼神不对，就猜到了。”他低下头，继续说，“后面发现你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就完全确认了这一点。”

    时苒在心里吐出一长串脏话，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所以你就故意看我演戏？也不找我相认！”

    “你又没告诉我，也没问我，我怎么说啊。”他耸了耸肩，理直气壮地说，“再说了当时你那么讨厌我，我跟你说这些你会怎么想？”

    时苒很不想承认他说的是实话，但还是觉得气不过，狠狠在他身上锤了一圈。

    等她发泄完，裴许進又摇着尾巴主动靠近，揽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感受到熟悉的温度和味道，时苒的心脏终于平静了下来。

    “你说这一切不是在做梦吧？我好多次都觉得这只是我……”想到裴许進不喜欢她说那个字，时苒停顿了几下，“出事之后的一场梦。”

    裴许進感到心脏一阵酸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是顺着脊骨一路滑到她的后颈捏了两下，像是在给她传递力量。

    “不是梦，是真的。”他笑了笑，“你忘了吗，你一回来就使劲掐我一下，那么疼，怎么可能是梦。”

    时苒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很疼吗？我感觉没用力啊。”

    “很疼，特别疼。”裴许進一字一字地说，“但也很开心。”

    “开心什么？你喜欢受虐啊。”时苒开玩笑，“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偏好。”

    裴许進稍微用力捏了一下她：“你瞎说什么呢，我觉得开心是因为……你还生龙活虎的。”

    夜越来越深了，两人沿着学校的主干路往生活区走，时不时有一阵晚风吹来，时苒深吸了一口空气，感慨地说：“是啊，我还生龙活虎的。”

    “所以现在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意外之喜。”裴许進淡淡地说。

    无论是能和时苒成为朋友，还是到现在他们能在一起。

    对裴许進来说都是意外之喜。

    “说不定是命中注定呢。”时苒想通了很多事，心情还不错地长舒一口气。

    裴许進并不是信“命运”这种说法的人，但还是在这一刻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时苒的手很小，他一只手掌就能全部包裹住。

    两人牵着手，时苒还不忘用小拇指在他掌心挠几下，她在用这种方式将心中溢出来的兴奋表达出来。

    裴许進捉住她胡作非为的手，瞥了她一眼，看到少女在路灯下得意洋洋的小表情，无奈地笑了一下。

    随后他停下脚步，宽大的手掌扣在少女颈后，不等她做出反应，倾身吻了下去。

    唇齿交缠，裴许進的舌尖强势地探进去，霸道地掠夺她口腔中的每一寸空气，时苒有些招架不住，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推了几下。

    裴许進没管她的挣扎，将这个绵密的吻无限地延长下去。

    这是他们恋爱以来，裴许進第一次表达出强势。

    时苒闭上眼感受这个吻，心想：吻技还不错，值得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