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晨光刺破云层时,苏万安正趴在窗台数瓦檐滴水。第七十三颗水珠坠落的瞬间,手机震动着滑出卫衣口袋——白望归的聊天框跳出一只打哈欠的柴犬表情包。
“去东湖公园?”母亲从厨房探出头,”记得把烘干机里那件加绒卫衣带上。”苏万安叼着吐司含混应声,指尖快速划过天气预报界面。四月三日的空气湿度定格在78%,这个数字让她想起上学期生物课解剖的鸭绒标本。
十点零七分,白望归的浅灰色羽绒服出现在梧桐道尽头。逆光走来的身影像裹着云絮,金属拉链随步伐轻响,晃得苏万安莫名想起解剖刀划过标本的寒光。
“昨晚暴雨把游乐区淹了。”白望归晃了晃手里的公园导览图,薄荷糖在齿间发出清脆碰撞,“先去喂鸭子?”
苏万安突然攥紧卫衣口袋里的鱿鱼丝包装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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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雨泡发的木栈道吱呀作响,二十米开外的芦苇丛里浮着三团鹅黄色绒球。苏万安蹲下身时,白望归的羽绒服下摆扫过她发顶,带着洗衣液晒过的玫瑰花香。
"嘎!"
最胖的那只雏鸭突然撞翻同伴,跌跌撞撞扑进苏万安掌心。她摸到小家伙尾羽缺了个小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昨夜看的《禽类绒毛分布图》突然在脑海摊开,那些精密如雪花的羽枝结构,此刻正在她指腹下微微颤动。
"我去买热饮。"白望归的声音惊飞柳梢麻雀。苏万安盯着那个渐远的背影,羽绒服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像极了实验室里泡在福尔马林中的鸭绒样本。
"看见那个亮闪闪的没有?"她托起雏鸭凑近芦苇杆,"那个坏蛋衣服里..."风突然卷走后半句话,小鸭黑曜石般的眼睛蓦地瞪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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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动贩卖机吞吐易拉罐的嗡鸣里,白望归弯腰捡拾滚落的柠檬茶。后颈突然袭来一阵裹着腥气的风,羽绒服下摆传来布料撕裂的脆响。
"嘎嘎嘎!"
徐狸举着甜筒僵在原地——昨日篮球赛被他撞翻的苏万安,此刻正蜷在野餐垫上憋笑。浅蓝卫衣沾满草籽的姑娘,用鱿鱼丝在饼干盒上拼出颤抖的"HELP",而白望归正与某只暴走鸭崽上演追逐战。
"它二舅的羽绒被质量不错啊!"徐狸举起手机录像时,白望归反手扣住小鸭的后颈。三片绒羽打着旋儿落在苏万安发间,像被揉碎的蒲公英。
"现行犯。"沾着鸭绒的指尖戳上苏万安眉心,白望归睫毛上还粘着片挣扎中飘落的羽枝,"需要法律援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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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花廊的阴影漫过第三根廊柱时,苏万安的后腰抵上爬满青苔的砖墙。白望归的棒球鞋尖抵住她帆布鞋边缘,玫瑰香混着热可可的甜腻将她钉在方寸之间。
"教唆未成年鸭子..."带着薄茧的拇指碾过她下唇,"根据《动物保护法》第..."
徐狸"非礼勿视"的怪叫刺破空气的刹那,白望归突然咬住那个未出口的数字。这个吻像开罐摇晃过的雪碧,气泡在舌尖噼啪炸裂,碳酸的锐利裹着柠檬茶的酸涩攻城略地。苏万安攥紧的羽绒服内渗出白桃味暖意,远处爆米花机"砰"地炸响,惊飞了偷藏零食袋的麻雀。
"要瞎了要瞎了!"徐狸用甜筒筒身当望远镜,"南岫快记下来!白望归的犯罪证据!"
"根据《青少年保护条例》..."南岫推着不存在的眼镜,"建议判处苏万安同学终身..."
湿润的水声打断宣判,林砚舟的奶茶吸管发出惊天动地的空响。白望归退开时,苏万安泛着水光的唇上留着淡红齿痕:"辩护律师申请休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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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烤摊的烟混着柳絮飘来时,苏万安正用吸管戳着融化中的草莓圣代。白望归的羽绒服拉链不知何时开了,露出里面被攥皱的学院风针织衫,锁骨处有道新鲜抓痕。
“重金求购记忆消除器。"徐狸用番茄酱在餐巾纸上写悬赏令,"刚才那幕绝对超过PG-13分级了!”
林砚舟突然举起棉花糖:“她们是不是在交换唾...唔!”被南岫塞来的烤肠堵住后半句。白望归淡定地转着棒棒糖纸棍,糖球在苏万安通红的耳尖投下晃动的光斑。
“民事赔偿方案。”她突然贴近那抹绯色,"明天替我的羽绒服手写道歉信。"
“向谁道歉?”苏万安声音闷在对方衣领里。
“某位下落不明的二舅。”白望归咬碎糖球,甜腻裂响惊起湖面涟漪,“或者...”她指尖划过对方后颈,“我。”
暮色漫过东湖时,那只尾羽残缺的雏鸭突然掠过了水面。它昂首抖落的水珠在夕阳里架起了虹桥,桥上映着少年们追逐的光影,与某个未及销毁的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