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

    人对待期待已久的事情,总是会忐忑不安。

    就像是捧在掌心的肥皂泡,既贪恋它折射的虹光,又害怕呼吸太重,一碰就碎。

    周二早晨八点,随着闹钟的一声清脆响声,时冉猛然睁开眼睛。

    其实早在这之前,她就已经清醒。

    回顾着梦里清晰的肢体接触,她有些脸红。

    白衬衫已经斜搭在座椅上,预谋已久,时冉走出门,洗漱完成,便顺势将它穿上。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时冉准备开门郑佳丽的意见,询问是否有不妥当之处。

    郑佳丽从前到后将时冉审视个遍,最后充其量,走个过场的为时冉整理了下衣襟。

    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紧张什么?”

    领证日子谁能不紧张?

    时冉又拿出镜子,观察着细小瑕疵。

    其实原本临证日子定在周一。

    奈何秦一闻工作出了点事,气象卫星失踪,别的所找他们帮了点忙。

    所以耽搁了一日。

    早在这之前,时冉就料到会有突发情况。研究院工作不像别的工作循规蹈矩,很多事情,并不在掌控之内。

    不过父亲时修平对待这件事颇有不满,时冉即将出门,他开始发牢骚:“这都订好的时间,怎么能说改就改!?”

    翻阅日历,明显昨天更要适合。

    “这也是没办法的。”时冉耐心为秦一闻解释。

    低头看了眼时间,正巧看见秦一闻发来的信息:我到了。

    立马推门出去:“我走了。”

    “去吧去吧。”郑佳丽亲切的挥手。

    时修平无奈摇摇头:“女儿怎么变成这样了?”

    “变成哪样了?”

    “以前小时候跟我最亲,现在胳膊肘天天往外拐了!”

    “长大了,会有自己的生活的。”郑佳丽嘴角勾起浅笑,“相信女儿,她选人眼光很好的。”

    -

    知道秦一闻到来,时冉便轻车熟路下楼。

    上车系安全带,一切按部就班,表现的轻松,但只有时冉自己知道内心的拘谨。

    平视着前方,看车行驶的路径,没怎么动,鼻尖却忽而闻到淡淡的花香,很熟悉,不知道在哪里闻过。

    一闪而过的梦境闪现。

    后知后觉可能是某次搬桌子撞到他那次。

    彼时她脸通红,说着抱歉,没敢抬头,也没什么联系。可在梦境里,一切发生转变。就像偶像剧情节般,他的大拇指轻碾她的下巴,将它抬起,亲吻上她的嘴唇。

    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先是闭眼享受,后猛然睁开眼,就是惊醒。

    已经抵达民政局,秦一闻偏头看时冉没有反应,叫了一声她的姓名。

    还在发呆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秦一闻索性先解除安全带,再次偏头看了她一眼,低声再次:“时冉。”

    时冉终于回神,看了他一眼。

    “要下车了。”嗓音微凉,有些淡淡。

    时冉抬头看了眼,连忙卸下安全带,回复着:“哦,好好好。”

    近在咫尺间,还在回顾不存在的画面,时冉尴尬地闭了闭眼睛。

    不过拍摄结婚照倒是比想象中的要简单。

    除了俩个人端坐,隔着的鸿沟,急死摄影师。

    他将镜头框对准俩人,叹了口气,无奈将照相机拿在手上,苦口婆心地说:“那个……俩位新人能不能离近一点?”

    时冉小心翼翼挪动身体,但距离秦一闻依旧有点位置。

    摄影师肩膀一沉,没有拿起照相机,而是问:“俩个人认识多久了。”

    “十一年。”

    秦一闻还在思考,但时冉脱口而出。

    计算了下,确实如此。

    “……”

    摄影师沉默了会,感到奇怪。

    原以为俩人认识时间不久,毕竟依照情况,像是闪婚。

    出乎意料,很长的时间。

    原本想调侃一句俩个人怎么跟不熟似的,他收回,再次说:“那个、男方能不能朝女方移移位置。嗯,就这样,特别好。头靠近一点,一二三,我喊茄子,笑哈。”

    “咔嚓”一声。

    正红的结婚证抵达时冉手心。

    她现在是名副其实,秦一闻的妻子,按理说,她得叫他一声老公。

    可说不出,也做不到,跟他说话,也从不喊本名,只说你。

    “你吃饭了吗?”时冉随口问。

    想到他一直跟她在一起,肯定没有吃中午饭,完全是废话,没话找话。

    “嗯……”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自己把自己哽住。

    但他有在认真回答:“早饭吃了,午饭没有。”

    “你早饭吃了什么?”如果时冉没过大脑,一定会说这句话。

    但过了一遍大脑,也依旧说出这句话,“你早饭吃了什么?”

    “三明治。”

    “哦。”时冉点点头,“你自己做的还是买的?”

    “做的。”

    “那还、挺厉害的……还会自己做饭啊……”时冉拉长声音,看看他,“你饿不饿?”

    秦一闻也低头回看了她一眼:“还好。”

    “我也还好……”

    虽然临近十一点,但没什么饿意。

    但如果领完证就直接回家,实在有点不对劲。

    去哪里玩玩吗?时冉想问问他。

    秦一闻先她一步说话:“如果你有什么想去的餐厅,也可以。”

    意思是她去哪里,他都可以陪她。

    时冉想了会,也确实想让他多陪一会,问:“哪里都可以吗?”

    “嗯。”他喉咙滚动着。

    “那去学校门口那家面馆可以吗?”

    回家太过于麻烦,高三时,她和岳昭常常在那里解决午饭,然后在教室里写会题,睡会上课。

    “可以。”

    说完话,秦一闻拿钥匙去开车。

    目光在她的斜挎包流连了下。

    他原本想将结婚证放在储物格中,再顺势将它拿回家。

    现在,他改变主意,叫了声时冉的姓名。

    时冉回头,看看他递过来的结婚证。

    “先放在你那里一下。”

    -

    “老板我要一碗牛肉拉面。”时冉抬头看了会菜单,这么说。

    青禾面馆相较于之前大了一圈,名字也和往常不同,时冉踏入这家面馆,还以为走错,直到看见老板娘熟悉的面孔。

    八年已过,青丝里夹杂几层白发,眼窝凹陷度,也比曾经深上许多。

    老板娘起初没认出来时冉,直到听到声音,迟疑的抬头:“时冉?”

    以前经常来这吃面的小孩,她都认识。

    “是我。”时冉应答。

    “来看母校吗?”老板娘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岳昭没和你一起?”

    “没有……”

    老板娘说完话的同时,看了眼时冉身后站着的人,觉得眼熟。

    以前给小孩开家长会,进过校园,好像是贴在荣誉榜单上的16届理科状元。

    但毕竟时隔多年,只是形似,不是确切,她不敢确认。

    注意到俩人同穿白色衬衫,老板娘恍然大悟般笑:“哦,时冉,我知道你为什么今天来吃面了,是想带老公来重温下校园生活吗?”

    是,也不是。

    只是对当时情侣的羡慕,想要和他,单独体验一下。

    时冉温和的笑笑,背过头,问秦一闻想吃什么。

    “和你一样。”秦一闻说。

    “嗯,好。”时冉转头朝向老板娘,“再来碗牛肉面。”

    顿了顿,特地强调,“不要葱,也不要香菜。”

    “好嘞。”老板娘牢记于心,比了个放心手势,“你的就不用说了,多放香菜对吧。”

    “……”

    时冉手心虚握了下。

    秦一闻看了时冉一眼。

    拉开椅子,坐下,问:“不是不吃香菜吗?”

    也不吃香菇,虽然没说,但实际微小细节可以表达出。

    时冉一时间哽住,感觉时间被拉长,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她能说,相亲那天,只是想要依照他的喜好,撒了个谎吗?

    时冉头低下,拿了桌上俩个一次性筷子,递给他一副,解释道:“那天不想吃,今天想吃。”

    声音渐渐减小,底气不足。

    秦一闻只是正常问话,不是质问,但她正低头进行着小动作,抠着一次性筷子的塑料皮,看起来格外心虚。

    总感觉面前这个同校校友有很多秘密。

    埋藏了很多,但他猜不出来。

    “哎,这不是一闻吗?”

    时冉原本以为来了个救命稻草,结果抬了下头,又将头低下,是他从高一开始,就害怕的数学老师。

    虽然过后转理,没有他的身影,但在过路口遇到,还是会刻意绕道。回想她三十分的试卷,还心有余悸。

    “怎么在这吃饭?现在工作怎么样?”毕竟是得意门生,好奇想问问。

    俩人白色衬衫实在显眼,张老师眯了眯眼睛。

    从时冉半捂住脸庞的身影探到真迹,惊叹不已:“时冉?”

    能让人记住,无非有俩种原因。

    一种最好,一种最坏。

    很不幸,时冉是最坏的那个。

    他至今为止都不清楚,像时冉这种物理数学一塌糊涂的人,为何有勇气选择理科,还是在他的班级,拉低他的平均分。

    虽然高三步入正轨,理转文。

    但是为时不晚,他很欣慰。

    “你们……”张老师没反应过来。

    八杆子打不着的俩人会成为这种关系,他没敢贸然定夺。

    秦一闻一锤定音:“是夫妻。”

    还是今天刚领的证。

    在张老师怀疑的目光中,时冉差点就将包里的结婚证拿出,以证清白。

    “哦哦哦,这样。”张老师说了好会莫名其妙的话,最后说了句,“新婚快乐。”

    “谢谢。”时冉说。

    闲聊几句,面渐渐上来。

    问了会俩人的近况,张老师闷在心里的一口郁气正愁没处发泄,找到突破口,一个劲在说:“你知道我最近带的学生有多不乖吗?上课睡觉都是小事,居然敢在我的课上吃泡面,还是用我的数学试卷挡着。”

    “要不是泡面味道太大,我都没有发现呢。”

    “你知道我把他叫到办公室,他还跟我据理力争,说什么我的课适合饭点听,下饭。”

    “现在小孩怎么这样呢!”张老师越说越来气,语重心长的看向秦一闻,“一闻啊,如果每一个学生都像你一样省心就好了。”

    不仅平均分最高,职称评选也有望。

    他们是不知道,高中那三年,张老师通过秦一闻这一得意门生,通过竞赛,升了多少级。

    只可惜,都是过去式了。

    秦一闻正安抚张老师的情绪,旁边的时冉听到这些话,再憋不住笑,笑出了声。

    一时间,张老师将焦点对准她。

    “时冉,你还笑,你也不省心。”

    张老师侃侃而谈。

    “你虽然没有这些男生调皮,但你也不听课啊,天天在课上看小画书。有一天,我看你一直低头,手上还拿着自动笔,以为你痛改前非,好好学习。结果下去一看,居然在画漫画。”

    “虽然和你现在工作息息相关,但当时我又不知道啊。学生的本职工作是学习,况且还考这么差。气的我直接就将她的草稿本收走了。”

    张老师目光对着秦一闻,好像父母辈拿出孩童照片,细细诉说见不得人的糗事,时冉快要尴尬死。

    希望赶紧上课,让张老师离开。

    只可惜张老师还在说话:“不过我后面看了下,画还是画的很不错的。就是。”他意味不明的话锋一转,“好像我们学校的一个人。”

    反正俩人也在一起,说不说开无所谓,张老师也想知道困扰多年的答案。

    “是不是齐……”

    时冉心下不好,连忙打断:“张老师,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在你的课上画画,当时我就应该好好学习。我应该上课好好听您的话,不然我高三那年也能少受点罪。我真的错了,张老师,如果能重来,我愿意痛改前非。还有,张老师,快到上课点了,您真的不要备备课吗?”

    她使劲眨眨眼睛,求张老师饶他一命,

    张老师知趣下台:“哦,也对,我好像真的得备课了。哎呀呀,一看到老学生,嘴巴就刹不住闸,这样吧,你俩加我微信,下次来提前说,我非订个包厢不可。”

    看着张老师走,时冉大口呼吸一口气。

    “什么画?”

    秦一闻看时冉很紧张,想问问。

    这还是她第一次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着实反常,也有点欲盖弥彰,特别是她现在还心虚的将眼睛瞥走,咬了咬筷子,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

    他猜测,可能是异性朋友。

    或许是喜欢过,或者交往过的朋友。

    结合时冉曾经所说,她没有谈过恋爱。

    秦一闻猜测,可能是她喜欢过的人。

    不想让他知道,情有可原,他也不该多问,毕竟本就没有感情基础。

    他应当大度些,秦一闻劝告自己。

    可莫名,喉咙有些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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