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太阳很高,宫里的娘娘们大多数是不愿出门的,宫里也安静了些许日子。
而在另一宫殿内,一位女子正悠闲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旁边有个小宫女就安静的为她扇凉风。
南悦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细长的手指向另一旁的葡萄伸去摘下一颗,将其送入嘴中,南悦生的好看,五官精致,眼睛细长、似狸似狐,好像看谁都很淡然的样子再加上她干净的皮肤和无可挑剔的下巴,这活脱脱就像话本子里不染凡尘的仙女。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宫人见不熟悉,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是新来的?小杏去哪里了?”
宫女抬头与南悦对视,愣了小片刻后结结巴巴的说:“回公主话,奴婢确…确实是新来的宫女,小杏姑娘...说她去打探...什么消息去了。”
南悦似是察觉到了宫女的紧张,温柔的笑了一下轻轻问道:“去就去了,倒是你,可是干了什么事这么紧张?”
宫女看着南悦温柔的样子,脸上的红意更显几分,语气带着紧张“奴婢...奴婢对您一定忠心耿耿,奴婢紧张是因为...因为……”
南悦挑了挑眉毛,好玩的看着她:“因为什么?”
那宫女干脆心一横:“因为奴婢觉得您很美,就像...”她说话的声音渐渐轻了“就像仙女一样。”
南悦瞧着她愣了愣然后便爽快的笑了起来:“你也很漂亮啊。”
小宫女听到南悦这么说眼里的喜悦都快溢出来了,南悦想着小杏应该快回来了便说自己要先静静打发她离开了,宫人告辞后南悦便走进寝宫坐等小杏带回来的消息。
一盏茶的功夫后,小杏回来了,南悦起身问道:“可探出什么消息来?”
小杏将面纱褪去说道:“公主,勒国的确来了一位皇子,只是从原定的二皇子变成了大皇子。奴婢听勒国的线人说,是因为勒国王上因色...才将二皇子换为了大皇子。”
南悦眼睛微微眯了眯,嘴里喃喃说着:“大皇子?这还真是有趣。”
小杏没听清,眨了眨眼问道:“公主方才说什么?”
南悦微微一笑:“无事,马车大概何时到达宫中?”
小杏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到:“明日下午酉时。”
南悦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后便吩咐小杏拿了身新衣服,又挑了几只简单的白玉发簪放在梳妆台上,预备着明日穿戴。
小杏从南悦七岁时便一直陪在身边,如今将好十年,自然清楚了南悦的用意也不再多说什么,挑选了身银白色的绸缎衣服与头饰搭配。
一切做完之后,小杏回到南悦身边。
“近日换了一批新宫女,可都查过了?”南悦懒散的问了一句。
小杏回答道:“这批宫女是奉皇上身边苏公公的令被分配来这里的,而今日侍奉您的宫女名为阿满,是当中最仔细的。”
南悦点了点头,看向旁边桌子上的茶杯,眼中有些灰暗和复杂,不知道在谋想着什么。
定安城中的街道上,一队车马正悠闲的走着。
“皇子殿下也真是的,要拿东西法子多的是,为何王上说让您来你还就真来了!本该是二皇子殿下却因为德妃几句话将您换了过来...”说话的人脸上戴着一个银质半边面具,穿着一身黑色衣服,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位大侠。
他旁边坐着一位男子正微微侧头阖着眼,一身红黄色衣袍,束着头发,显得整个人十分少年。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
苏云羡静静听着身边的丰向抱怨完后抬了抬眸,嘲讽的勾了勾唇说道:“既然父皇都已经老糊涂了,把那大好江山送予外人手中倒不如自己搏一把,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后只需要等到时机便可。”
车外逐渐热闹起来,苏云羡干脆掀起了帘子看着外面的小商贩、百姓和热闹的街市。
落日余晖落在苏云羡脸上,衬得他的皮肤红润。苏云本就生的不错,再加上半遮半掩的车帘让人感觉欲拒还迎,若隐若现。
本来对车队好奇的人就多,这样一弄便引得街边众多姑娘们的关注,更有甚者向车内丢香囊。走了一段路后,车内的香囊都有四五个了。
丰向不知道苏云羡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要是在这么被丢下去的话不是被呛死就是被砸死。
丰向赶紧将苏云羡拉了回来,有些哀怨着说:“皇子殿下,您长成这样,就别‘抛头露面’了,您倒是有了恋慕者,可我还想好好活。就算是死,我也不想呛死啊。”
苏云羡看着丰向,拍了两下他的肩膀笑着说:“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欠我的债谁来还?”
是了,丰向是为了还他父亲赌博的债才做了侍卫,不然凭他这一腔热血和功夫早就到了战场征战沙场。
早些时,丰向本想着靠月钱还债,只是苏云羡将他赎回的时候顺手将债也还了。丰向要强的对苏云羡说以后他不仅是丰向的主子还是他自己的债主,苏云羡还笑着说他执拗。
丰向思绪回到现在拍了拍胸腹,自信的说到:“放心,我才不是那种欠债不还的人 。”
车队继续行走着,在拐了不知道第几个路口时,喧闹声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有像死水一般的寂静。
等在走了一段路之后,马车停了下来。
“皇子殿下,内宫已至,烦请您下马吧。”一位公公在马车外说道。
苏云羡使了个眼神示意丰向先出去,丰向下了马车后走到那位公公旁边递了一个袋子,微笑着对那位公公说道:“辛苦公公在这里等我们许久,只是我与皇子殿下初来乍到对宫中尚不熟悉,还得有劳公公指点一下。”
那位公公眼里有了些欣喜,用余光瞥了一眼四周才抬头,一边收下银子一边谄媚的说:“诶呦,皇子殿下初来我安国,自然是要带您们认一认,可不能失了这待客之道。”
丰向表面上笑着说多谢,其实背地里还是很不满安国派来一个这种太监来恭迎勒国皇子了,但却只能憋着,真是让人不舒服。
苏云羡见丰向处理的差不多了便起身下了马车。应付了那位公公几句便一同去了些地方。
直至经过一处桥廊时,苏云羡便看到了一位女子穿着一身皎月银白裙倒是衬的她像个瓷娃娃,发型简单了些但却不俗气,只簪了一个白玉流苏样式的发簪并无其它华饰。
苏云羡本以为是宫中哪位貌美的妃子,直到他看到那位女子抬手扶发时露出来的玉镯。
虽然只有片刻,苏云羡便觉得那玉镯子不管是做工还是品相都与他母亲珍藏着的玉镯一模一样。只是她母亲说这镯子世上只有一个,并且保管的很好更不可能被人偷了去,那这个镯子又是谁的呢?说不定她与母亲有着些关系。
思及至此,苏云羡不禁皱了皱眉头问道旁边的那位公公:“这位女子可是宫里的妃子?”
那位公公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去,目光越过层层阶梯看向欣赏风景的人,顿了一下才吞吞吐吐的说:“这位是当朝七公主,单名一个悦字。。是已逝嫔妃之女。”说完他又叹了口气,貌似是真心实意的心疼她一样说道:“嗐,六公主什么都好就是不讨皇上喜欢。”
苏云羡知道“不受宠”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对宫中的女主子们来说,这肯定是不好过的。
可是他看到的人白衣玉簪,怎么看也不像在欣赏风景更像是苍天在俯视着众生。白色与天边的彩云格格不入,倒是显出几分不屑。
那位公公瞧着天色渐晚,对苏云羡说道:“寝宫已经安排得当,还请皇子殿下随我去吧,今个好好歇歇明儿才有精气神去应付宫宴呢。”
苏云羡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对那位公公说到:“那就烦请公公带路了。”
那位公公连忙说不敢不敢便领着他二人走了。
苏云羡三人走后,南悦朝他们那边的方向瞥了一眼便看见小杏正好走了过来,上了台阶后对着南悦行了行礼。
“公主,小厨房已经备好了晚饭,您是现在回宫还是一会儿呢?”
南悦往回宫的方向转身,对小杏说道:“走吧,回宫。”
回宫路上南悦没说什么话,小杏最先问道:“明日宫宴公主是否想去?若是实在不想,奴婢找个借口辞去。”
以往不管是宫宴还是各家千金小姐办的宴会,南悦总是找各种借口辞去,渐渐也就无人来邀七公主了,直到现在南悦也没个交心好友。
小杏原以为这次南悦是不会去了,却没想到她说了句:“去定是要去的,毕竟是别国来的皇子。”
小杏怔了怔又问道:“那穿身什么打扮呢?”
“别太华丽就行”南悦又看了看自己穿的这身衣服说道:“这衣裙好看是好看,衬的人也漂亮,就是有些扎眼了。让她看了恐怕又要说了。”
小杏瘪了瘪嘴有些不满:“公主殿下才能本就比六公主好上许多,为何不多在皇上面前走动走动?明明都是公主,她可以放肆而您却...”
南悦训斥了句小杏:“小杏,宫中切不可妄言。”
“是,奴婢就是觉得不公平”小杏轻声嘟囔着。
南悦停下步子看向小杏,声音带了些温柔,安慰小杏道:“好了,不论他人,日子总是要过的舒心便够了,我也不奢求什么,走吧。”
小杏虽想在说些什么,但看到南悦已经往宫里走,也就只好跟了上去。
苏云羡回寝宫后便和丰向讨论起了事情。
“我们找的东西就在宫里面,要找到它还有些难,排去明政帝宫殿和宫女太监们,先从妃嫔宫里查起。”苏云羡声音有些低沉。
“是。那明日的宫宴?”丰向抬了抬眸看向苏云羡。
“我会留意的,放心。”
宫宴上丝竹入耳,觥筹交错,明政帝坐在主位上,衣袍铺在垫子上,看着倒是有些不可侵犯。
苏云羡这次穿了一身朱红色云锦暗纹长袍,他去的比较早,因为要认识认识这里的人,明政帝与他说了几句话,见他不想说话也便由着他,和大臣们说话去了。
宫宴里十分热闹,外面也有另一番景象。
南悦在去宫宴的路上刚巧不巧遇到了小杏口中的“那位”——六公主南玉琼。
南悦本来是想躲着些走,只是我不惹麻烦,麻烦却来找我。南玉琼看到背着她走的南悦便先叫住了她。
南悦只好走到六公主面前行了行礼:“皇姐。”
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人的六公主站在南悦面前,打量了一会儿她,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有些嫌弃的说道:“今日是宫宴,妹妹好歹也是我安国公主,怎么穿的如此简洁?也不怕被人笑话了去。”
虽然南悦此时并不想搭理面前这位,但嘴却有自己的思想:“我怎样穿,穿成如何都是安国公主,还请皇姐不必多管闲事。”她温和的说着,好像在聊家常一样。
这下不仅小杏懵了,南玉琼也懵了。
南玉琼从小众星捧月,要什么有什么,宠着还来不及呢,别说被顶嘴了,一时间怒火中烧,用手指着南悦,声音也有些尖锐:“我看你真是和你母亲一样,怎么死了还留下你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就该和她一样死不瞑目!”
南悦皱了皱眉,尽管眼底是收不住的冷意但却还是微笑着一字一句的对她说道:“皇姐说什么?请再说一遍!”
南玉琼虽然有些怕了但还是冲南悦说道:“再说一遍又如何?你就该和你母亲一样死不瞑目!”
“哼”南悦突然不屑的笑了一下,还没等六公主说话便打断道:“都说皇姐娇纵跋扈,如今看来却是只剩下跋扈了。皇妹一直很好奇话本子中所描写的市井毒舌妇人是什么模样,如今看来么...”南悦嘲笑似的看了一眼南玉琼又继续说道:“还得多谢皇姐让皇妹领会到了,若是无事,妹妹就先走了。”说完南悦便转身离开了。
“你!……”南玉琼虽然很想狠狠的教育她一顿,但是她直接上去可不就真成了南悦口中的市井中人,气的她跺了跺脚向另一条路绕道走去。
南悦从后门进了宫宴,也没人注意倒是免了与众人行礼,自顾自的找了一个不大引人的座位坐了下来。
眼看着宾客差不多到齐了,明政帝也就让开始上菜了。
南悦瞧了瞧宫宴上的人,有几个皇子,自然也看到了勒国大皇子,他将头发全都束起,明明穿着鲜艳喜庆却又透出一股野心和威严,让人不敢接近。
外头公公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南悦的思路。
“六公主到——”
苏云羡用眼光偷瞥了一眼明政帝,坐在主位上的明政帝脸上划过一瞬的不屑但还是被苏云羡捕捉到了。这个表情变化可是有很大的信息,是明政帝不经意露出来的呢还是本就不喜六公主呢?
苏云羡的目光向门口看去,就见南玉琼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袭粉色流衣裙,头上发簪各式各样虽然华贵,但也确实太杂乱无章,耳环挂饰一个不少,只是她皮肤本就不白还偏穿了一件艳色衣服,就很是不搭了,远远的看上去还行,近看便不行了。
“玉儿,怎么这么重要的宴会都能迟到?” 明政帝虽然嘴上说着责备的话,但语气却非常宠溺。
这就让苏云羡有些琢磨不透了。
南玉琼行了行礼,笑着说道:“父皇,只不过是来的路上有点事耽搁了,难不成父皇要惩罚儿臣吗?”
“哈哈哈哈,你呀,这么大了还要与朕顶嘴,恐怕以后是嫁不出去了。好了,快入座吧。” 明政帝说道。
南玉琼入座后看了看苏云羡,心想早听说勒国大皇子丰神俊朗,今日一见竟是比想象的更好看。
只是在回过神倒酒时瞥到了角落里的南悦,刚才的事情本就生气,南玉琼看了一眼正和大臣喝酒的明政帝,只是现在是在宫宴上,并不能发脾气,只能恶狠狠的瞪着南悦。
南悦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用挑衅的眼神抬头看向南玉琼,拿起没有酒的酒杯对着她做了个祭奠的动作,便直接走了,根本不给南玉琼刁难的机会。
南悦的所为苏云羡全看在眼中,他看着南悦的背影嘴角不禁勾起,宫中居然有这样的人,当真是有趣。
明政帝又和苏云羡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苏云羡也应付着 。
南悦出来后心情好了几分,大步向前走去,连小杏都察觉到了她的心情在身后叽叽喳喳地说着:"公主刚才当真是出了口恶气!看刚才六公主的表情真是好玩,幸亏咱们出来的早,皇上也没发现要不然主子就要吃些苦头了。"
南悦走在前面的脚步一顿,没错,要不是趁着明政帝没有察觉和偷溜出来,以六公主的受宠程度,自己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笑着出来。
南悦并不是在期待一个帝王家中的亲情,若是帝王家中真的有亲情,那么她母亲也不会….只是心中多少有些不甘而已,南悦这么想。
小杏看南悦发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担忧的说道:“奴婢是说,公主您才貌双全……”
"好了小杏”南悦打断道:“我知道的。”
“走吧。”南悦并不想在这逗留,若是一会儿南玉琼出来可就麻烦了。
于是小杏撇了撇嘴,不再说话,既然自家主子都这么说了,那她也不能再反驳些什么,只是每每见到南悦自己一个人发呆时,总觉得他一个人太苦,但自己嘴笨,又不会安慰人,只能在一旁默默看着。
走到自己殿前时南悦才觉出饿来,也是宴会上净顾着气南玉琼了,其实也没吃几口,而小杏似乎是料到南悦会饿一样,提前吩咐了小厨房做了一些南悦爱吃的吃食。
南悦进了院子后便闻到了香味,还以为是自己饿到出现了幻觉,又转头看向小杏问道:“你闻到了吗?”
小杏思考了一秒后捂着嘴笑了笑又像邀功一样说:“奴婢就知道公主殿下去了宴会不会吃好,所以提前叫人做了公主爱吃的菜。”
南悦向小杏竖了一个大拇指:“贴心!”说完南悦便去了食厅。
这食厅还是南悦自己找人建的,四面都有风景和南悦自己种的说不出名字的花,以及一点自己窜出来的野花。
春可观花夏可赏,余秋能吟诗,冬可赏雪,当真是风趣十足。
净完手后南悦别一边吃着小厨房做的饭,一边欣赏如画风景。吃完饭后,她便让小杏和其他宫人散了,自己去了寝宫。
昨夜刚下过雨,今天倒是放了晴,没有了昨夜的寒冷,空气仍十分清新,吃完饭后的南悦便去了寝宫旁的书房,窗外微风吹着水面波纹点点,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伸了一个懒腰。
想着去书案写首诗,谁知刚转身她就感觉身后有些不妙,于是便快速向后转去,手中已然多出了一把小刀架在了那人的脖颈上。
看清来人后南悦翻了个白眼,将刀收了起来:“皇子殿下真的就这么闲吗?非要闯入我一个弱女子的宫中。”
苏云羡嘴角抽了抽,明明刚才还刀剑相向,怎么现在又变成弱女子了。。。
“所以皇子殿下‘千里迢迢’来我这里做什么?”南悦继续问道,随后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要夺权,需要安国公主的帮助。”苏云羡慢悠悠的一句话却给了南悦一个暴击。
“咳...咳”这一句话差点没给南悦呛走:“为何是我?这皇宫之中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公主,选南玉琼不比我好吗?况且我一个公主能对你有什么帮助,这种事你不是该去找我父皇吗?”
“我做事自有我的一番道理,就问一句,行不行?”苏云羡默然说道。
“打住,我可看不上你那点蝇头小利,你能给我什么?我倒不如自给自足的好。”
苏云羡只觉得面前这位是个奇女子,虽然安国对女子比较包容,可她到底手无寸铁之力。
“唔...这确实唐突了,不过公主可以利用我得到你想要的,我说到做到,公主考虑考虑?你也不想看着六公主飞上枝头变凤凰吧?”说罢苏云羡向窗户走去。
“等等。”
“?”苏云羡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南悦。
“有门,走门。”南悦扶着额头,对他有些头疼。
南悦目送苏云羡出门后实在也不想动了,便走到贵妃椅上小憩了一会儿。